江時語在臨出門前重新洗了臉,整個人又精神了許多,除了眼眶微紅之外,基本上也看不出有哭過的痕迹,這才出了門。
回到雲山的時候,沈千城在客廳裏坐着,好像是專門在等她回來一樣。
實際上也的确是如此,他在等她回來。
江時語進屋,身後的保镖手裏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江時語讓他們放在一邊,問道:“你今天回來的這麽早?”
沈千城的臉沒有想象中那麽黑,但她知道,能打這個電話,就已經說明他不高興了。
“本來是想早點回來陪你的,沒想到你卻不在,怎麽?以爲我會回來的很晚,所以想偷偷的去看你的那位‘好哥哥’嗎?”
江時語啞然,在一邊坐下來,說道:“算不上是‘偷偷的’,有他們跟着,我怎麽可能偷得了?”
把兩個紙袋拿了過來,一一的遞給他,說道:“這是你要買的領帶,這個是我給你挑的新年禮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沈千城瞄了一眼,似乎有些意外她還會送自己禮物。
江時語說道:“我其實也是給他送禮物去的,略微坐了坐而已。”
雖然她去見别的男人讓沈千城很不高興,但她的解釋他還勉強可以接受。
馬上就新年了,沈千城也不想在這個時候給彼此找不痛快,就算真的有什麽不痛快,能忍的也就盡力的忍了。
這是他們兩個第一次一起過春節,他也想要開心一點,能有一個美好的回憶。
“吃飯了嗎?”
江時語有些意外他會這樣問,也沒有想到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若是以往,他又怎麽肯善罷甘休呢?
“啊,吃了,和喬一陽去吃的法國大餐,我們都沒有吃過,所以就去嘗了一下。”
江時語不想撒謊,有那兩個保镖在,她就算是撒謊也撒不了,而且她也想要看一看他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雖然她避重就輕的不想提及此事,但也還是好奇他的反應的。
他會隐瞞嗎?會慌張嗎?會解釋嗎?
顯然,都沒有。
她隻看到了他一閃而過的詫異的眼神,卻沒有聽到任何一句多餘的詢問和解釋,就好像他什麽都沒有做過一樣。
“哦?好吃嗎?”
不得不說,江時語是失望的,不管是真是假,哪怕他能跟自己稍微的解釋一下,哪怕他的借口有多麽的蹩腳,她也可能會蒙蔽自己的内心,去選擇相信他。
然而,什麽都沒有。
算了,明明在意料之中的,又何必失望呢?
“不好吃,我們兩個連菜單都看不懂,也沒吃出什麽特别的味道來,反而沒有中國菜吃的實惠。你吃了嗎?”
“嗯,已經吃過了。”他敷衍着,然後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她坐過去。
江時語挪了過去,他的手臂便伸了過來,說道:“法國菜的确沒有什麽好吃的,其實還是家裏的東西好一些,是不是?”
家裏的菜比外面的好吃?
她聽到這話就無端的想笑。
總覺得他是在拿家裏的她和外面的女人做比較。
所以,他現在的結論是,外面的女人還是不如她好嗎?
江時語挑了挑眉,說道:“家裏的東西雖然幹淨,但誰都不會一直在家裏面吃飯,總會有偶爾在外面吃的時候,世界那麽大,各地的口味也不一樣,說不定哪個就對了自己的胃口了呢,你說是不是?”
兩個人這樣繞着圈子,打着啞謎,外人是聽不懂的,但他們兩個似乎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無聲的硝煙在蔓延,江時語成功看到他微變的臉色,突然就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大腿,說道:“怎麽了?難道我說的不對?”
沈千城眼睛微眯,沒有回應她的問話,反而又說道:“下次再見你這位哥哥就跟我說一下,我有時間陪你一起去。”
“好。”江時語爽快的應了一下,然後起身道:“逛了一天快要累死了,我先去洗澡了,今天要早點休息。”
“去吧。”
江時語走了兩步,又回頭嘁了嘁鼻子,說道:“你身上的味道好奇怪,有點像女人用的香水味兒,你也趕緊洗一洗吧。”
說罷,不再看沈千城的表情,一路小跑着上了樓。
沈千城如果再不知道江時語話裏話外的意思,那他真的就是白混了,随手招來人,“去把她的保镖叫來。”
沒一會兒的工夫,其中一個便過來,垂着頭恭敬道:“九爺。”
“今天她和誰去吃的法國菜?”
“是和她那位姓喬的朋友,在青州路那家吃的。”
“什麽時候去的?”
“大概六半點左右。”
“知道了,下去吧。”揮退了那保镖,沈千城的心裏已經有了數。
她在那裏,的确是看到他了。
可既然看到了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爲什麽不發火呢?
她不生氣嗎?
還是說,她根本就不在乎?
沒有哪個男人希望自己的女人把自己看管的太嚴,尤其像沈千城這樣的,更是不喜歡女人幹涉自己的事情。
江時語做的也的确不錯,進退有度,從未對他有過這方面的要求。
然而,面對她的大度,他卻高興不起來。
在他的眼裏,她之所以這樣,就是因爲她的不在乎。
沒有用心,沒有用情,所以才會不在乎他外面是否有了女人。
她不在乎他,那她在乎誰?
别的男人嗎?
沈千城拎着她送的禮物上了樓,把東西放進衣帽間裏,結果剛轉身,卻又轉了回去。
打開扁長的盒子,是一條寶藍色的領帶,顔色亮眼卻又不豔俗,很好看。
另外一個小盒子裏裝的是一對同顔色的寶石袖扣,看上去很是精緻。
兩樣東西都很合他的心意,隻是不知道她在給他挑禮物的時候用了多少心思。
把東西放好,去找她。
門沒鎖,進屋之後依稀還能聽到浴室裏傳來的水聲。
沈千城坐在床邊,一直盯着那扇緊閉的門,他在等着裏面的人出來。
江時語并不知道有人在等她,簡單沖了個澡之後又滑到浴缸裏泡了起來,緩解一天的勞累最好的方式就是泡澡。
沈千城似乎是沒有想到她會泡浴,裏面的水聲停了許久都不見她出來,便有些失了耐性。
浴室的門從裏面鎖着,沈千城隻得敲着門闆,問道:“你還好嗎?”
江時語本來已經在裏邊快要睡過去了,但又被這一陣敲門聲給驚醒,抹了把臉,回道:“我沒事,在泡澡,有事嗎?”
有事嗎?
有事嗎?
他找她,還需要有什麽特别的理由嗎?
“嗯,有事,出來說。”
沈千城的語氣并不痛快,江時語輕歎了口氣,卻還是沖掉身上的泡沫,裹着浴巾打開了門。
熱汽将她的小臉熏得绯紅,長發被毛巾包裹頂在頭上,精緻得近乎完美的小臉比平時還在妩媚幾分,似乎是要把男人的魂魄都勾出來一樣。
隻是那雙眼睛,不俏不媚,反而如小鹿一般,水盈盈的,透着天真。
“有什麽事?”
沈千城低頭看着她,目光火熱熾烈,像是熊熊燃的大火,要将她吞噬毀滅。
江時語自然是看得懂他眼裏的東西,但卻裝出一副看不懂的樣子來,從他身邊擠了過去,直到床邊,要拿睡衣換上。
結果手還沒碰到衣服,就被人從後面撲倒。
江時語‘呀’了一聲,說道:“你壓到我了。”
沈千城卻未動,江時語換了口氣,又商量道:“有什麽話,你先讓我起來再說好不好?”
“不好。”沈千城簡單兩個字,再簡單利落的扯掉她身上的浴巾,意思于明顯不過。
“我今天太累了。”
沈千城的吻直接貼在她的後背上,沒有太過火的動作,卻又如火一般的燙人。
江時語感覺到自己後背的皮膚像是被灼傷了一樣,肩膀不禁微微一顫,說道:“我累了,今天不想做。”
以爲沈千城會繼續下去,卻沒想到,他緩緩的放開她,然後将睡衣扔給她。
“穿上吧。”
江時語微微一愣,卻還是利落的穿好衣服,再看向他,眼裏已經帶了幾分疑惑的打量。
她見他并未再說話,便問道:“你怎麽了?要和我說什麽事?”
“沒什麽,隻是擔心你在裏面時間太久會頭暈,不是累了嗎?去睡吧。”
他率先走出去,江時語也隻好跟了過去。
“有沒有看我送幫你挑的禮物?還滿意嗎?”
“很好。”
言簡意赅,聽不出這話裏的情緒。
江時語摸了摸鼻子,心裏倒是痛快了幾分。
在這種時候,他不痛快了,她才會痛快。
他們之間的關系,注意是要這樣對立的。
所以,這樣的關系也注定了他們之間不會有好結果。
因爲他痛快了,她就會痛苦,而她絕對不會因爲所謂的‘愛情’去忍受那些痛苦。
正如江子辰所說,不要爲一個不值得自己去愛的男人掉眼淚。
相同的,任何一個男人也不能把這樣的痛苦加諸到自己的身上。
她總要學會保護自己,就算是愛,也不會讓對方傷害自己。
這個世界上,能傷害到她的,隻能是她自己,不會是任何一個人。
這一夜,什麽都沒有發生。
江時語以爲自己會失眠的,結果卻并沒有。
她覺得,這代表着沈千城的一些事情已經沒有辦法再傷害到她了,起碼,她現在可以做到,她不想去想,就真的可以不去想。
這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
所以,在大年二十九的這一天,江時語的心情很是不錯。
該買的東西都買完了,江時語便不再出門,沈千城又去上班,她便到樓下去逛。
宅子裏的人很多,聽說過年的時候有一部分人也是不回家的。
江時語下樓的時候正好看到她們在餐廳的一個小桌子邊上剪東西,過去一瞧才知道,剪的是窗花。
剪窗花在中國可是老年俗了,從前家家都是要剪的,大紅的窗花貼在窗子上,漂亮不說,特别的有年味兒。
江時語從小到大生活條件都是如此,會的才藝不少,卻從來沒有碰過這些東西,第一次看到,不由得覺得很是新鮮,也有了自己要動手的沖動。
江時語是個将來要拿手術刀的人,刀剪的工夫自然不會太差,跟着學下來,剪的居然也還不錯。
而下面的這些人也都更喜歡這位絲毫沒有架子又親切的江小姐了,也都是毫不吝啬的把自己會的花樣都拿出來。
剪了一天,江時語自己剪的拿的出手的成品也有四個了,她找了膠水要把這些貼到窗子上。
自己的房間貼了兩個,又有一個貼在沈千城的房間,另外一個留了下來,是打算貼在他的書房的,既然他現在不在,她又不能擅自進去,隻好留到晚上等他回來再說。
這紅紅的窗花一貼上,整個屋子裏的氛圍馬上就不一樣了,原本略是寬大冰冷的房間,頓時也有了一絲暖意。
沈千城依然回來的有些晚,江時語也并不在意,想來他不是和昨天的那個女人一起吃飯,就是和其他的女人一起吃飯了,反正一個和幾個也沒有什麽差别的,她完全不在乎。
既然他不回來吃,江時語就讓廚房弄的簡單一些,也不用太過油膩,什麽爽口弄什麽。
吃過晚飯之後便穿着衣服在外面轉了一圈,回來之後洗澡,然後窩在床上看電視。
等沈千城回來的時候她還看的很是投入,連他進門都沒回頭看一眼,直到自己被某人壓在身下,這才回過頭來。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沈千城身上帶着未散去的酒氣,緊緊的貼着她,看着她手裏的平闆電腦,問道:“看什麽東西這麽入迷?連我進來都不知道。”
“電視劇,你喝酒了?”
“嗯。”沈千城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晚上有個酒會,推不掉,本想早點回來陪你的。”
江時語嫌惡的推了推他,“快去洗澡,臭死了。”
沈千城卻是很喜歡這樣的江時語,湊過去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看到她朝自己瞪眼睛,這才笑着起來去了浴室。
江時語關了電腦,去把他的睡衣找了出來放在一邊,然後又鑽進了被子裏躺好。
沈千城倒也沒有撒謊,今天晚上的确有個酒會,推不掉,也喝了不少,身上酒氣雖然重,但也是沒有什麽醉意的。
洗漱之後出來就鑽進了被子裏,習慣性的摟住江時語。
江時語在他的身上聞了聞,沈千城輕笑,“還滿意嗎?”
“剛剛臭死了。”
沈千城也在她的頸間狠吸了一口氣,說道:“還是你香……”
話音未落,便已經封住她的唇,身子緩緩的壓了過去,一寸一寸,溫柔又強勢,直到最後将她徹底的征服。
男人女人之間,從來都是征服與被征服的關系。
男人在體力上争服女人。
女人在情感上争服男人。
但顯然,她和沈千城之間的這盤棋,她輸的徹底。
再睜眼便是大年三十,忙了一年的沈千城也終于可以安穩的在家裏休息一下。
公司放假,幫派的事務也都休業起來,沈千城向來沒有賴床的習慣,隻是今天倒是難得的摟着懷裏的人多睡了一會兒。
不過比起賴床的功力,江時語可謂是一流的,就算是睜開眼睛也不願意起來,沈千城熬不過她,又不忍心叫她起來,就隻好自己先起。
結果,拉開窗簾之後便看到窗子上貼着的鮮紅的窗花,很是喜慶。
“那是我自己剪的,好看嗎?”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的江時語問道。
沈千城伸手摸了摸,又走到床邊,坐下來,連人帶被子都抱到了自己懷裏,啃咬了一會兒才問道:“你會剪這個?”
“昨天現學的,我這是現學現賣,還留了一個,貼在你書房好不好?”
“那你起床去貼。”
江時語點頭,然後掙紮着去洗漱,連飯都不顧上吃,拿着東西就拉着沈千城去了書房。
這一張窗花剪的是一個很簡單的‘福’字,她特意的将字倒過來貼,有些得意地說:“這是‘福到’的意思,吉利。”
這個時候的江時語簡直讓沈千城想把她疼到骨子裏去,那麽美,那以乖,調皮又不失性感,世界上男人對女人所有的幻想基本上在她的身上都找得到。
而這個女人,是屬于他的,完完全全的屬于他一個人。
“你說吉利就吉利。”
“你還沒說好不好看呢。”
“你剪的,當然好看。”
也許因爲今天是大年三十,是除夕,是家人應該團聚在一起的日子,對于江時語來說卻是最悲傷的一個日子。
可能越是這樣,江時語就越想要表現的開心一點,她不想因爲自己一個人,而影響大家的情緒。
所以,她努力的讓自己開心,努力的讓自己笑的更自然一些。
也許,撒的謊多,就成了事實。
笑容僞裝的多了,自己也就真的開心起來了。
“今天晚上還要吃餃子,下午就會提前包出來,到時候我也去幫忙。”
沈千城拉着她的手,說道:“我覺得,在這樣的日子裏,你應該多陪陪我,多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
“我包餃子就是想要給你吃啊,這還不行嗎?”
“對我這麽好?”
江時語挑眉,反問道:“我有對你不好的時候嗎?”
“既然這樣,晚上我也給你驚喜好不好?”
“驚喜?”江時語頓時來了興緻,追問道:“什麽驚喜?”
“現在就告訴你,還怎麽叫驚喜?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江時語眼睛轉了轉,說道:“是不是大紅包?這個最實惠。”
沈千城失笑,“我以爲你會和所有年輕的女孩子一樣喜歡浪漫呢。”
“再浪漫也沒有吃飽飯重要,再說,發紅包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好不好?”
沈千城無奈,拍了她的手心一下,說道:“真是拿你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