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城自然不會相信她會怎麽樣,沒有誰會真的想死,一個想好好生活下去的人,更是沒有理由這樣做。
這也不過是她用來威脅他的手段罷了。
“我說了,我不會殺你。”
“那你現在就離開這裏。”
“我今天必定會帶你離開,就算你拿這個威脅我,我也不會改變主意。”
沈千城的淡定讓江時語瞬時也下了狠心,她的本意的确是想要用這個來威脅他,但也不是沒有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再跟他回去,還真不如一下子抹脖子死了算了。
于是,手腕微動,白希的脖子上已經有了一條紅色的血印。
沈千城沒有想到她回來真的,直接就攥住她的手,直接就把刀子甩到了地上,看着脖子上那細長的還留着血的傷口怒吼道:“你瘋了嗎?”
“我沒瘋,瘋的是你,我說了,你不走我就自己來。”
沈千城被她氣的恨不得一拳把她敲暈,可眼前的她已經渾身都裹着紗布,他又怎麽下得去手?
“宋一柳!”沈千城實在沒有辦法看着她再這樣流血下去,隻得喊着一直在屋外的宋一柳。
宋一柳沒有偷聽的習慣,在客廳的聽到沈千城的怒吼聲就知道是出了事,直接就奔了過去,可是進屋看到江時語脖上的傷口的時候還是驚到了。
“沈千城,你又對好快做了什麽?難道你真的想要把她逼死嗎?”
沈千城卻懶得理他,直接命令道:“别廢話,先幫她看傷口。”
宋一柳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拿過一邊的醫藥箱,直接替她包紮傷口。
還好,剛剛那一下沒有用力看着出了不少的血,可傷口也隻是有些長,卻并不深,但是瞧着卻還是很吓人的。
“宋教授,我沒事。”
“别說話,忍着一點,我幫你消毒。”
消毒本來就是很錐心的事情,不管多大的傷口,隻要碰上酒精就能疼的死去活來。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像沈千城那樣bt,江時語也沒有那樣的定力和忍耐力,當消毒水碰上傷口的時候,她還是沒忍住的叫了出來,随即就抓着被子咬着唇,強忍着。
她這一叫,宋一柳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沒事吧?”
他這雙手,給别的患者做大型的手術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到了江時語這裏卻沒有辦法冷靜下來。
“我沒事。”
嘴上說着沒事,但額頭上已經布上了層密密麻麻的汗,臉色也跟着白了幾分。
宋一柳雖然心疼,但也隻能繼續,消完了毒,抹了藥,又用紗布遮好。
收好醫藥箱,宋一柳轉身看着沈千城,一向溫和的臉如今天也是布滿了寒霜,“沈先生,不管你是誰,你有多大的權勢,如果小語不想跟你走,我今天絕對不會讓你把她從這裏帶走的。”
沈千城擡頭看着他,淡淡地問了一句,“你算什麽東西?”
宋一柳眼睛眯了眯,冷哼一聲,“沈先生想來平時也就是用這樣的态度對待小語的吧?也難怪小語甯可傷了自己也不願意跟你回去了,一個連起碼的尊重都不懂的男人,的确是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
“和你沒關系,今天我要帶她走,你以爲你能攔得住我?”
“攔不住也要攔。”
宋一柳擺出一副不妥協的樣子擋在江時語的床間,冷冷的看着沈千城。
江時語看着宋一柳的背景,心裏暖暖的,在這種時候,還有一個男人可以爲她做到這種地步,她的心不由得微微的顫了一下。
宋一柳,一直是一個讓她能感覺到溫暖的男人,他在她的心裏也一直是一個特别的存在。
可也正是因爲如此,她才害後他因爲自己而受到不必要的傷害。
江時語拽了拽宋一柳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說,自己則看關沈千城,“你回去吧,起碼在我受傷的這段時間,請你給我一個安靜的空間。”
沈千城本來今天就是非要把她帶走不可的,但是沒有想到她會甯死也不願意跟他回去。
他剛剛就在想,如果他執意要把她帶走并不是不行,隻是回去了以後呢?
也許,有些事情的确是急不得的。
“好,我給你空間,你好好養傷,一個月之後我來接你回去。”
一個月,雖然是一個短暫的期限,但是暫時先把他打發走才是真的。
江時語沉默着沒有說話,但是在沈千城眼裏,她的沉默就代表着默認。
一個月,就一個月,他必然會再來把她帶走。
不過在臨走之前,沈千城卻還是出聲警告道:“這一個月裏,宋教授最好規矩一些,碰我的女人,不會有好下場。”
宋一柳嘲諷道:“沈先生看來對自己很沒信心啊。”
“我的信心就在于,如果讓我知道了你在這段時間趁虛而入,我一定會有很多種辦法讓你生不如死,我的手段小語最清楚不過了。”
直到沈千城離開,兩個人都長長的松了口氣。
宋一柳把東西收拾了一下,然後坐在床邊,責備道:“你怎麽那麽傻,真敢拿刀往脖子上抹啊?”
江時語摸了摸發疼的脖子,說道:“我剛剛是認真的,我是甯死也不願意跟他回去的,如果不是……”
“有些事情你不願意說,我也不會多問,但是我隻想說,剛剛那一刀你應該直接抹在他的脖子上才對,拿别人的過錯來懲罰你自己,不是很傻嗎?”
江時語翹起嘴角,眨了眨眼,說道:“你說的沒錯,如果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我一定就直接往他的脖子上抹。”
“這就對了。”宋一柳扶着她躺了下來,“你記住了,不管到什麽時候都要懂得保護自己,你在我心裏一直是個樂觀積極的女孩子,這種極端的事情以後還是不要做了。”
“嗯,我也是被他逼的沒有辦法了。”
江時語又吐了口氣,說道:“不過我也很意外,沒想到他居然肯讓步。”
“一個月之後你打算怎麽辦?跟他回去嗎?”
“肯定不。”江時語想都沒想的就回答,說道:“到時候看情況吧,我的傷那個時候肯定還沒好利索呢,他連你這裏都找得到,估計我躲到哪裏都是沒有用的,他還是會找得到,與其這樣我就不躲了,見招拆招吧。”
“也好,你自己心裏有主意就行,學校那邊我幫你請了病假,論文還早着呢,你也不用太着急,不過你現在的狀态肯定是不能參加期末考試了,估計連實習也參加不了。”
“以後再補考吧,這個沒辦法了,我現在就是希望能讓我在明天順利畢業就行了。”
本來這些事情對她來說都不算問題的,但是接二連三的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再想要順利畢業也似乎成了一個艱難的問題。
“放心,有我在,一定會讓你順利畢業的。”
“你?”
“其實所有的事情都存在着灰色地帶,咱們學校看起來作風嚴謹,但很多事也都是事在人爲,如果我以下學期的教學合同爲條件讓你順利畢業,你說他們會選哪一個?”
江時語想笑,可是隻要一動,全身上下都很疼,隻得忍着笑,說道:“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想謝我,就快點好起來。”宋一柳指着她臉上的傷,說道:“你臉上的傷也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不讓你留疤的。”
江時語搖頭,“不用,順其自然就好,臉上有疤也許對我來說也許是件好事。”
“小姑娘,臉上留着東西終究不好看,這段時間你就好好養着,不要再想亂七八糟的事情,我有時間會回來陪你。”
“放心,我沒有問題的。”
宋一柳的工作很忙,要上課,要去醫院,回來陪江時語的時間的确是不多。
雖然如此,卻還是把江時語的生活起居照顧的不錯,她平時不喜歡别人打擾,也就沒有雇特護來照顧她,不過卻在一家口碑光藍天的飯店給她訂了一日三餐,定時定量。
江時語脖子上的傷也好還,一周之後就已經基本愈合了,隻留了一條細細的血痂,反倒臉上的傷,一周之後也拆了紗布,但看上去還是有些恐怖。
因爲是擦傷,所以傷口很淺,但卻是出了血,還有皮層滲出來的油,凝在一起結成了痂,本爲她就白,現在臉上有一大片暗黑的東西,看上去實在是很影響美觀。
江時語照着鏡子,想着如果她的半邊臉天生就有類似于這樣的一大片記,這些男人還會圍着她轉嗎?
沈千城還會非她不可嗎?
又想到了沈千城。
她還記得沈千城看到她的傷時那心痛的樣子,如果是從前,她也許還會心軟,可是現在想來卻也隻會心寒。
她還沒有那麽賤,對方隻要給他一個笑臉,她便忘了所有的一切重新投入他的懷抱。
現在所有的一切,這一身的傷,都是他給的,她怎麽可能會忘?
從前的那點剛剛生出來的愛如今天也被他這一推磨的粉碎,成了渣,随風飄散,現在連渣都不剩了。
她也許沒有想象中那麽恨他,因爲她從來不擅長去恨一個人,但她現在明白,她不會再去愛他。
即便愛情從來不是容易受控制的事情,她也會時刻的提醒自己,他曾經不止一次的想要殺了她。
對于一個想要奪走自己性命的人,還能如何去愛呢?
如果去愛一個人,她甯願選擇宋一柳這樣溫柔的男人。
隻要你需要,他就會在你身邊。
隻要你想要,他就會給你一切。
也許他曾經也是一個多情的男人,但起碼他懂得如何去愛一個人,他有愛一個人的能力。
然而沈千城,他什麽都沒有, 除了強取豪奪,他什麽都不會。
他心情好的時候會溫柔的對你說‘很喜歡你’這樣的話,但‘喜歡’和‘愛’不同,他嘴裏的‘喜歡’也不過是他的一時興起而已。
如果你把他的話當真,那你就真的是傻子了。
江時語慶幸自己還不算太傻,起碼一直清醒的知道,他并不愛自己,甚至清醒的知道,他們之間不會有一個平凡而完美的結局。
她不會忘記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因爲她有太多的第一次,都是他給的。
她甚至還記得在圍場他奮不顧身的爲她擋了一槍,也是在那個時候,她愛上了他。
但是她現在也明白,他可以保護她,也可以毀了她。
生命,在他的眼裏是脆弱的,是渺小的,是可以不用去在意的東西,别人的生死,和他無關,他就是一個冷漠的沒有感情的魔鬼。
離開他,是她唯一的出路。
江時語不知道一個月之期一到會怎麽辦,但起碼自從他走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兌現着要給她空間的承諾。
拆了紗布之後,臉上的血痂開始一點一點的往下掉,掉下來的地方會留下一道清淺的白痕,好在她本來就白,這道痕迹也并不是那麽明顯。
宋一柳對她恢複的情況還是很滿意的,不過也還是拿了藥膏回來給她抹,說是去疤的。
手臂和腿的情況也在一天天的好起來,不過雖然好了,也還是要固定着不能亂動的。
洗澡她自己勉強可以洗,但是洗頭發就沒有辦法,隻得等宋一柳幫忙了。
開始江時語還有些不好意思的,畢竟以兩個現在的關系做這種事還是有些尴尬的,但宋一柳不在意,時間長了,江時語也就自然了許多。
喬一陽隻來過一次看她,據她說現在到處去打工,因爲她弟弟又惹禍了。
她是想借錢給她的,結果卻被喬一陽給拒絕了。
她是個獨立又自尊心極強的女孩子,既然她不需要,江時語也不好再去勉強她。
也許是平時沒有人再打擾的關系,江時語的心情也平靜了許多,平時在家裏看看書,上上網,很容易打發時間。
然而,她卻忘了一件事。
那就是江子辰。
之前說他會過來這邊主持分公司的事情,結果一直拖着沒有過來,現在倒是一下子過來了,反而是江時語沒有辦法去接他。
她不想讓江子辰知道自己受傷的事情,但有些事情總歸是瞞不住的,越瞞,他就越會多想。
索性在江子辰下飛機之後,她就發了宋一柳家裏的地址給他,讓他直接打車過來。
想當然,江子辰在見到江時語這副樣子的時候簡直是驚呆了,瞪大眼睛問道:“妹妹,你這是什麽情況?”
“出了點小車禍,就成這個樣子了,沒什麽大事,輕微骨折,一個月就能折掉石膏了。”
江時語編了個理由騙他,上次在德國,沈千城一腳踹在了她的後背上,他就已經很惱火了,如果讓他知道這一次她是被沈千城從車上扔下來的,以他的性子,肯定會去找沈千城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何人在沈千城那裏都讨不到好處。
江子辰對她的話也沒有過多的懷疑,隻是感歎了一下而已。
江時語把自己家裏鑰匙給了他,“這是我家鑰匙,主卧是從前我爸媽的房間,你就住那一間吧,床單什麽的都在櫃子裏,你自己找一下。”
江子辰接過鑰匙,打量了一下四周,問道:“這裏不是你家?”
“誰告訴你這是我家?”
“難道這裏是姓沈的那個人的家?不會吧,我以爲他怎麽也得是住别墅的那種人呢。”說起沈千城,江子辰是滿臉的不屑。
江時語無語望天,“誰告訴你這是他的家?這裏是宋教授的家裏,我暫時住在這裏的。”
江子辰馬上就湊了過來,八卦兮兮地問道:“你怎麽住在宋一柳的家裏了?你們兩個好上了?”
“好什麽?我住在他家裏是方便他照顧我,幫我換藥什麽的,你沒發現我臉上都有問題嗎?”
“沒有啊。”江子辰又湊過去一些仔細的看着,這才看出一絲端倪,“怎麽回事啊?還摔着臉了?”
“嗯,現在還好,前幾天你要是看到能吓死你。”
江子辰用德語嘀咕了一句,雖然江時語聽不懂什麽意思,但看他的臉色也猜得到,估計是在爆粗口呢。
“行了,你别擔心了,我現在不是沒事了嘛。”江時語安慰他道。“對了,我不在家,你要自己解決吃飯問題了。”
江子辰往後一靠,悠閑說道:“吃飯不是問題,但是你呢?要在這裏住到什麽時候?不如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還能照顧你。”
江時語想想,覺得江子辰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自己總是住在這裏麻煩宋一柳也不是辦法,何況現在除了骨折的問題之外也沒有其他的事情了,回去自己家裏住也方便一些。
“也好,那我收拾一下,再跟宋教授知會一聲,我們一起走。”
雖然宋一柳極力的想要挽留,但終究自己沒有什麽立場,最後也隻能讓她走了。
回到自己家裏,居然有一種久違的感覺,親切得想要撲在自己的床上痛快的打幾個滾。
江子辰在主卧裏發現了江時語媽媽的照片,拿起來看了看,問道:“這是姨媽?”
“對,是我媽媽,是不是很漂亮?”
“嗯,是很漂亮,氣質也好。”江子辰把照片放下,指了指江時語說道:“不過你這張臉應該算得上是江家女人裏面最漂亮的一個了,比我媽還有你媽媽都漂亮,隻可惜啊……”
“隻可惜什麽?”
江子辰在她的臉上點了點,說道:“毀了呗。”
江時語拍掉他的手,雖然心裏一點也不介意,但眼睛還是瞪了起來,“你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遮瑕霜’嗎?我這印子又不算太深,遮一下就看不到了。”
江子辰像是故意跟她對着幹似的,“往臉上抹那麽多層,跟鬼似的,能看嗎?你看你現在多好,多白多嫩?你要真抹上那個,風一吹就像往下掉面似的,多難看。”
江時語沒想到他說話會這麽損,直接笑倒,“你嘴巴怎麽這麽毒呢?你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呀?”
江子辰嘿嘿的笑了兩聲,說道:“一半一半吧,我就是想告訴你,别學那些化濃妝的女人,難看死了。”
“哦,對了,我忘了問你了,你和那個沈千城分了?不然你都這樣了,他怎麽沒來照顧你啊?”
江時語一下子沉默下來,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分了嗎?
她覺得是分了。
可是對于沈千城來說,是這樣的嗎?還有半個月就到了他說的那個期限,他會怎麽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