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之前,她現在的情緒也平靜了許多,想來雖然是受到了驚吓,但想來這件事總歸是怪自己,如果她當時聽那兩個保镖的話,也不會有今天這些事情了。
怪誰呢?
除了怪她自己,她還能去怪誰?
自己的衣服肯定是不能穿了,現在身無一物,總不能就這樣出去。
雖然她完全可以在這裏睡到明天早上,但想到沈千城之前的樣子,想來也是嫌她太髒,不想和她共處一室的吧?
這樣想來,竟是有些好笑,又不禁覺得有些悲涼。
去浴室裏拿了浴袍穿在身上,然後轉身出去。
夜裏的走廊顯得又長又深,昏黃的壁燈并不見絲毫溫情,反而添了幾分厚重和壓抑。
她光着腳,已是入秋,夜間的涼氣從腳底闆鑽了上來。
悄無聲息的回了自己的房間,穿上拖鞋,走到陽台上,看着映着月光的湖面,心情也好了許多。
江時語不停的在反思,她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矯情了。
今天若非是沈千城及時趕到,她現在的下場可以想象,就算沈千城不折磨死她,她自己估計也不想活了。
這樣說起來,沈千城對她還有着救命之恩了。
門被人推開,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她沒有回頭,等到沈千城從後面抱住她,她順勢的就貼了過去。
“怎麽站在這裏?想生病嗎?”沈千城的語氣中早已沒了之前的戾氣。
江時語靠在他的懷裏,目光仍舊落在遠處,“發現這個時候風景也不錯,冬天會凍冰嗎?”
“會,可以滑冰。”
“我記得小時候,一到冬天就堆雪人,滑冰,那時候天真又幸福,幾乎沒有什麽煩惱,可是長大了以後就再也找不回從前的那種感覺了。”
沈千城手指卷着她的發絲,說道:“到了冬天,我讓人給你做冰車。”
“好。”江時語嘴角微微勾起,沉默了片刻轉移了話題。“今天謝謝你。”
沈千城手指一頓,明明是聽到了,卻沒有回應她的話。
江時語也不在乎他心情如何,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很生氣,今天是我不對,非要去瞧熱鬧,不然也不會有這麽多事,你有什麽不滿或者什麽氣都可以跟我發,不要牽連别人,好不好?”
沈千城最終将手掌放在她的頭頂,歎息一聲,“你沒事就好。”
江時語轉過身,倚在圍欄上,美眸輕盈的看着他,“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今天真的被……,你會怎麽做?”
她專注的看着他的臉,觀察着他的表情,等待着他的回答。
沈千城輕撫着她的臉,語氣也随之溫柔起來,隻是說出來的話卻令人心驚。“殺人。”
江時語不禁抖了一下,然後又問道:“殺我嗎?”
“每一個牽扯到這件事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江時語馬上拉住他的手,神情慌亂中帶着濃濃的懇求,“那現在呢?你有沒有把那些人怎麽樣?”
“沒有,我說過,你沒事就好。”
江時語松了口氣,還待說些什麽,卻很不給面子打了一個噴嚏。
“冷了吧?進去。”
江時語被拽了進去,直接塞到了被子裏,坐到床沿看着她,“感冒了?”
“沒有,我隻打了一個噴嚏而已,哪有就那麽容易感冒?”江時語抽了紙巾擦了擦鼻子,然後故意湊到他面前,說道:“不過就算是感冒了也沒有關系,我有一個良方。”
沈千城明明看到她眼中的狡黠,去還是問道,“什麽?”
江時語手掌撐着床鋪,身子往前一夠,直接就親到了他的嘴唇,一觸即走,随後臉紅地說道:“傳染給别人,我就能好了。”
看着她這副嬌羞的樣子,沈千城的眸色馬上就深了起來,“剛剛接觸的不夠徹底,傳染的也不夠徹底,要這樣才行。”
下一秒,江時語就被人固定了腦袋,直接來了一個熱烈的法式。
被放開之後,江時語往後退了一點,已經羞的不敢再與他對視。
她躲,沈千城反而是湊了過來,“現在算是徹底的傳染過來了嗎?”
江時語本來是羞臊不已,後來想想,這也算是自己主動的,這麽羞着實在是有些矯情,又馬上裝出一副大方的樣子來,挑着眉看着他,問道:“就傳給你了,你有意見嗎?”
沈千城輕笑,“沒有。”
不知道爲什麽,江時語突然就很想笑,整個人歪在一邊大笑起來,直到笑到肚子痛了才被沈千城拉了起來。
“行了,别笑了,早點休息。”
沈千城作勢要站起來,江時語卻及時拉住了他的手,“我害怕,陪我好不好?”
今天晚上,沈千城第一次露出這樣愉悅的笑容來,也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樣的笑容裏着多少真心,多少寵溺,多少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柔情。
“好。”
沈千明明知道她的這一句‘陪我’的意思,卻什麽都沒有做,反而是在她的身邊躺了下來,将她摟在懷裏,關了燈,“睡吧。”
江時語眨了眨眼睛,明白怎麽回事之後突然有些氣竭。
他一定是故意的。
江時語也是不動聲色,狀似不經意的蹭了蹭,然後将手搭到了他的腰間。
看似簡單不過的兩個小動作,對于此時的沈千城來說卻是巨大的折磨。
從前自己的自制力一向很強,可是每次這個小丫頭隻要動動手指頭,就可以輕易的将他一向引以爲傲的自制力擊得粉碎。
沈千城開始有些後悔了,剛剛自己偏偏要裝什麽正人君子,現在可好,美人在懷卻連個手指頭都不能碰,真是給自己找罪受。
但是,即便沈千城再怎麽裝成一副鎮定如常的樣子,那略顯粗淺的呼吸還是出賣了他的狀态。
江時語勾了勾唇角,晶亮的眼睛裏在黑夜之中閃爍着壞壞的光芒。
江時語又往旁邊挪了挪,故意拉開一段和他的距離,頭發卻不小心掃到他的臉頰。
“怎麽了?”
“沒事,我挪一挪,太熱了。”
現在這種情況,像‘熱’這種詞也是一個火引,再加上她的發香,足以引爆沈千城被強壓下來的熱情。
沈千城手直接就伸了過去,在她腰間的帶子上輕輕一勾,直接就将浴袍的帶子給解開。“穿這麽多能不熱嗎?”
本來這浴袍就是當時随意披在身上的,這樣一解開,就算是關着燈也能感覺得到浴袍之下的美妙。
剛剛還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在這月圓之夜就化身爲狼,毫不猶豫的将嘴邊的美味拆之入腹。
江時語緩緩醒來,隻是微微一動,腰間的酸軟感讓她不禁輕哼出聲。
“怎麽了?”一雙大掌落在她的腰間,輕輕的按揉。
江時語看着身邊的男人愣住,兩個人在一起這麽久了,這還是第一個這樣子。隻要睜開眼睛,他就在身邊,對她溫柔的笑。
“沒事。”江時語拉了拉被子,問道:“你不出門嗎?”
“我陪着你不好?”
“不是,我也要起了,還要去學校。”
沈千城别有深意地問她道:“可以嗎?”
她知道他說的是什麽,看到他眼裏意有所指的壞笑,臉上紅的像要滴出血來一樣,“沒事。”
雖然是這麽說,隻是當她看到自己身上那些顔色漸深的青紫痕迹的時候,還是驚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這其中當然也有昨天他發瘋的時候弄的,但是昨天晚上不得不說也是異常的激烈。
從前隻要在着裝上稍微的掩飾一下便可以遮掩過去,今天這個樣子實在是不太好遮。雖然已經入了秋,但是秋老虎還是很厲害,白天的溫度依然和暑伏的時候有的一拼,可江時語也沒有辦法,隻能把秋裝早早的穿在身上。
隻是等收拾妥當準備上車的時候卻發現了不對勁,江時語看着兩張陌生的臉孔,瞳孔微微一縮,問道:“你們是……?”
“江小姐好,從今天開始由我們來保護江小姐的安全。”
“之前的兩個人呢?”
“不好意思,江小姐,我們不清楚。”
“好,你們先等一下。”江時語轉身又進了門,直接上了三樓,推開主卧的房門進了沈千城的衣帽間。
沈千城正在挑衣服,未着上衣的他好身材一覽無餘,見過她過來,問道:“怎麽還沒出門?”
江時語氣勢洶洶的走到他的面前,質問道:“我的保镖怎麽換人了?”
“工作正常調動而已,你不用多想。”
“正常調動?”江時語皺着眉看着他,“你還要把我當傻子嗎?上次你能在我面前抽鞭子,我不相信你這一次會這樣放過他們兩個。”
沈千城挑了一件黑色的襯衫套在身上,優雅着一個一個的系着扣子。
“你放心,他們沒事。我隻是不允許你身邊出現在不合格的人罷了,這兩個人是樓淨挑的,應該不會錯。”
江時語自然不會輕信他的話,“我不習慣我身邊經常換人,昨天的事情和他們兩個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們還阻止過我的。”
沈千城整了整衣領,“在我這裏,錯了就是錯了,不需要理由。”
江時語深吸一口氣,點頭道:“好,那我提一個不過分的要求,人可以換,但是讓我見見他們兩個人,如果确定他們沒有事,我就相信你。”
沈千城挑了條領帶随手遞給她,樣子悠閑,“我們之間好不容易相安無事,你就不能好好的享受一下嗎?”
江時語一邊替他系着領帶,也學着他的語氣說道:“你不是說你可以寵我,縱容我嗎?我提的這個要求一點都不算過分,你爲什麽不答應?”
領帶系好,江時語的手卻依然攥着打着結的地方,“你知道我的,自己受什麽樣的罪都可以,但是不忍心讓别人因爲我受到傷害,以前對宋一柳如此,如今對他們也一樣,我要見見他們。”
沈千城的千般阻攔在江時語看來已經算是坐實了罪名了,但她還是想親眼看到。
她明明知道沈千城是什麽樣的人,心中卻還是留了一點希望,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希望自己是小肚雞腸了。
“好,由着你。”
那兩個保镖的确是受到處罰了,就算樓淨再爲他們求情,也抵不過沈千城的心狠。
不是他不顧念兄弟情誼,他隻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誡手底下的所有人,做錯事就要受到懲罰。
其實,常人也許無法理解這種嚴厲的,甚至于近乎殘忍的方法,但是有些應該明白‘無規矩不成方圓’這個道理,這句話适用于所有的地方,尤其是混他們這一行的,需要的不僅僅是規矩的束縛,還要樹立威信。
沒有威信,就不會有人信服于你,那麽他這個老大的位子随時就可以讓位了。
更何況,立規矩,也是要讓這些人明白,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他們的手上雖然不幹淨,但也有底線。
沈千城不想讓江時語見他們,也的确是爲了她好。
上次隻打了一鞭子就把她吓的發燒,這一次更嚴重了一些,也是怕再次吓到她。
更何況,兩個人最近的關系才稍稍有所緩和,就算算不上是蜜裏調油,但也好歹也正是漸入佳境的狀态,如今天再讓她見到這樣的一幕,兩個人的關系定然又将回來從前的狀态。
但既然她強烈要求,他倒也不怕她看,反正就算看到了,她也不會怎麽樣。事到如今,她應該是再也不敢提出一句要離開他的話了。
想到這裏,沈千城的心中不免有幾分得意,那是一種睥睨天下,把一個人的命運捏在手心裏的自信。
至少,在他願意放手的時候,她才能離開。
保镖們都住在湖邊樹木掩映着的一個獨幢房子裏,沈千城沒有陪着她去,而是另派他人帶着她過去的。
雖然是早有準備,但是在見到之後還是不免被吓到。
兩個保镖趴在各自的床上,整個上半身都纏着紗布,即便是這樣,那紗布上仍沾滿了血。
“江小姐,您怎麽來了?”
江時語咬着手指,眼裏擒着淚水,幾度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是鞭子,是不是?”
兩個保镖默然,也許是疼的厲害,額頭上不斷冒着冷汗。其中一個強撐着說道:“是我們做錯了事,理應受到處罰。”
“對都是我連累了你們,對不起。”
看到他們這樣,江時語難過的無以複加,如果不是自己,他們也不會受這樣非人的折磨,豈止是她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得了的?
“江小姐快别這麽說,這事兒和江小姐沒有關系,是我們做錯了别的事情才會被罰的。”
即便是受了罰,他們也明白,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然而,這樣的解釋顯然沒有什麽可信度,江時語并不傻,有些事情心裏早就有數,再加上眼見爲識,這樣的話連起碼的掩飾作用都沒有起到。
“那個,你們的傷口介意給我看一下嗎?好歹我也是學醫的,這些外傷還是能處理一下的。”
“謝謝江小姐,頭兒已經找醫生給我們看過了。”
江時語點頭,“那我就不打擾了,你們好好休息。”
從他們那裏出來,江時語一口氣又跑回主樓,正好看到沈千城的車駛出大門。
事情已經發生,她知道,就算再跟如何的針鋒相對也改變不了什麽,找他理論,又有什麽用呢?
上了車,去了學校,才下車就看到了喬一陽。
昨天還活蹦亂跳的人今天就萎蘼的不像話,看到她下車,一步一步的挪了過來,“小語,你沒事吧?”
“我沒事,倒是你,怎麽了?”
“對不起,昨天要不是我非拉着你去那裏,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你打我罵我都行,隻要你别生氣就好,我真的是沒有想到……”
江時語無語的搖頭,拉着她的手拍了拍,“你想太多了,昨天隻是個意外,你不用這樣的,我沒有怪你。”
看着她還是一副欲言又止愧疚不已的樣子,江時語才又說道:“你要是覺得抱歉,你就幫我個忙。”
“什麽忙?你說。”
兩個并肩往校園裏走,江時語說道:“你不是說你媽煲的湯好喝嗎?你能不能幫我問問她……”
喬一陽斜眼打量着她,問道:“你打算給沈大總裁煲湯?要不要這麽恩愛啊!”
“别想太多了,趕緊幫我問,我下午回去就要弄。”
“好好好,我一會就打電話,對了,這麽熱的天你穿這麽多幹嘛?你不怕中暑啊?”
看到江時語躲避的不自在的眼神,喬一陽瞬間就懂了,“哦……看來昨天晚上戰況很激烈嘛。”
江時語紅着臉頰瞪她一眼,“閉嘴。”
喬一陽的媽媽祖上就是廚子,外公也是開飯館的,雖然門面不大,但是生意不錯,傳到喬一陽媽媽這裏,雖然沒有接下飯館,但手藝沒丢。
江時語下午隻有兩節課,回去的路上順便去菜場買了新鮮的牛尾,回去之後連衣服都沒換就直接鑽進了廚房。
廚房的人倒是想幫忙,卻被江時語擋了回來。
按照秘方上的做法,一步一步的弄,雖然慢了一些,但好歹是把材料都弄好了。
煲湯本來就是個技術活,費時又費力,好湯起碼要煲半天以上才可以。
天氣本來就熱,江時語穿的又多,又一直在廚房裏這麽看着,即便是空調開的再足,不免也還是出了一身的汗。
沈千城回來的不晚,進門之後就找到她穿着圍裙在餐桌上擺弄着什麽,直接就走了過去。
“在弄什麽?”
江時語把一個枸杞塞到嘴裏, 說道:“挑這個。”
沈千城挑眉,“你下廚?”
江時語大方的點頭,“在煲湯。”
“意思是說,我今天晚上有口福了?”
江時語沒說什麽,隻是意味深長的一笑,“飯可能要好了,你快去換衣服吧。”
“好。”
隻是等沈千城換好衣服再下來,桌上已擺好了飯菜,卻唯獨不見江時語的身影。
“她人呢?”
“哦,江小姐說不用等她了,她回來之後再吃。”
“去哪兒了?”
女傭緊張的攥着圍裙,說道:“江小姐好像是去後面送湯了。”
沈千城想也知道是怎麽回事,臉色一下子就黑了下來,“湯呢?都帶走了?”
“是,江小姐說她是第一次煲湯,不知道好不好喝,所以沒有煲太多,都帶走了。”
沈千城人生當中第一次體會了什麽叫‘自作多情’。
“很好,江時語,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