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初幾?”娘娘轉過頭問梨雲她們,“初八?”
梨雲她們個個都笑着點了頭。
柳貞吉看看她們,回過頭來再看看丈夫跟女兒,鼻子一下子就酸了,“你們還記得呢。”
說完眼淚抽嗒嗒地往下掉。
“娘娘……”梨雲跟鏡花趕緊過來給她擦眼淚,“大好的日子,不哭了。”
辰安也是過來接過梨雲手中的帕子給她擦了兩下,淡道,“吃面了,女兒做了一早上的,涼了就不好吃了。”
柳貞吉也知道這時候再哭也實在太不像話了,趕緊停了眼淚點頭,又忍不住香了女兒一口,“多謝長公主,謝謝你幫母後記得。”
辰安被她親熱的舉動和話語臉紅了一下,朝她母後抿嘴笑了一下。
“過來吃吧。”皇帝也不避諱,向她伸出雙手,把她抱到了腿上坐着。
“你跟我一起。”皇後娘娘接過筷子,又把筷子放到了皇帝手中。
“嗯。”皇帝沒推拒。
皇後娘娘就這麽喜中帶淚地跟皇帝合吃了一碗長壽面。
等到吃完,蘇公公上來報,說柳知州大人攜家眷到了,等着面觑皇後娘娘。
柳貞吉又是又驚又喜,半天都不知道說什麽好,末了拉着皇上的袖子跟他撒嬌,“下輩子我還要嫁給你。”
皇帝聽過她許多的甜言蜜語,這句話卻從未聽到過,聽到一怔,随後把人緊緊抱到懷裏,長籲了一口氣,跟她說,“話總是說得很好聽,但不能老總是說,要做到才算數,你是朕的皇後,要以身率衆,言出必行。”
皇後汗顔,“我一直還挺說話算話的吧?”
但下輩子的事确實是她說出來哄他的,下輩子她哪做得了準,不過是這輩子盡所有的能力對他好點。
皇帝聽了摸摸她的手,笑而不語。
辰安在一旁看着她父皇的笑,不知爲何莫名濕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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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皇帝來東央圍場的事是臨時起意,柳之平收到消息的時候,皇帝已經起程了,他在來之前,又下各縣把情況摸了一道,然後日夜兼程趕來了圍場。
總算是沒錯過妹妹的生辰。
他是半夜到的東央圍場,洗漱過後片刻沒做停留就前來觑見,宮裏的人讓他帶着妻兒過來,他也一并帶過來了。
等到見了帝後,請過安,柳之平這才擡頭看向妹妹,見她笑意吟吟地看着他,看着她嬌花一樣的面容,柳之平雙眼一紅,笑道,“妹妹還跟以前一樣。”
就跟還在母親膝下那樣嬌美動人。
知道她過得好,想來母親在地底下也是安心了。
“二哥卻是老了……”見柳之平眼睛紅了,柳貞吉笑歎了口氣,“不過比以前要更像個當家的了。”
她心道如此母親在地底下多少也算是個安慰,她爲兒女隐忍一生,盡管不是個個盡如人意,但多數是好的。
“這都要多謝皇上栽培。”柳之平說了這麽一句。
柳貞吉也知道話至此,也就不能再往深裏說了。
現在她畢竟是皇帝的皇後,柳之平說話總是有所顧忌。
她倒不覺得這可惜,畢竟什麽樣的情份就做什麽樣的事,說什麽樣的話,這都是必然的事情,随後,她拉了柳二嫂過來說話,又細細問過了侄兒侄女們的情況。
與柳之平還能說幾句真心話不同,柳二嫂是真正與柳貞吉生疏了,可能也是過于忌憚皇帝在場,所說言語不多,就是讓兒女來跟柳貞吉說話,小孩子們也挺是拘束。
柳貞吉見過侄兒女,又讓辰安帶他們出去走走,想讓他們表兄弟姐妹聯絡下感情。
辰安遵令帶了他們出去。
因皇帝要帶皇後出去,柳之平他們也沒停留太久,說了一會兒話,皇帝問了柳之平他州府内的情況後,皇帝就讓他們下去,晚上晚宴再來。
辰安來送他們去上馬,路上柳貞吉問辰安表兄表妹如何,辰安想了想道,“挺好。”
是挺好的孩子,但與她合不來。
柳貞吉看女兒淡然的神情也就不再多問了,她這女兒内心畢竟不是孩子,總是與孩子們格格不入。
有時候她跟她皇兄在一塊兒時,也是她照顧她皇兄,帶引他的時候居多。
等上了馬,柳貞吉這才想起小雙胞胎還得辰安帶着,她在馬上就俯下身摸辰安的頭發,憐惜道,“母後沒用,還需你幫着我。”
辰安忍住羞怯,踮起腳尖,在她母後臉上親了一親,小聲道,“女兒願意。”
得虧她與父皇都不嫌棄她的古怪,沒視她如妖怪,她才活成現在這般随心所欲的日子,這種對待,即便是她感恩一輩子都不爲過,何況隻是做點她能信手解決好的事情。
“回吧,下午我們回來。”皇帝也摸了摸女兒的頭發。
馬跑得遠了,柳貞吉回頭看,看他們的長公主還站在原地目送他們,她不由伸手朝她揮了揮,那頭的長公主朝她遠遠施了萬福,她不由笑了。
等到見不到她了,柳貞吉回過頭,滿臉的笑,她安心地靠在皇帝的懷裏,軟聲軟氣地道,“獅王哥哥,等到我再活三十年,到六十歲的時候,你也要這樣對我好,好不好?”
皇帝俯首,親了親她的額頭,“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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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安排的路線是一早禦林軍清理過的,不過這次皇帝也不是來打獵的,隻是帶皇後出來走走,一路也就走走停停,按皇後的意思,哪兒她瞧得喜歡,就在哪兒停下。
東央圍場内有不少巧奪天工的自然景象,就是危險了些,柳貞吉一路還不敢提出要去探險,不沒等一會,皇帝沒等她開口就帶了她去懸石上看瀑布。
她一面縮在他懷裏吓得哆嗦,一面忍不住探頭去看,就是雙手就像跟皇帝的前襟長在了一起似的,完全不敢放開。
而急流而下的瀑布的水霧打在她臉上的時候一片清涼,她吓得啊啊亂叫,又忍不住笑成一片……
等到皇帝抱她下來,搖頭捏她的臉蛋說她膽小怕事又不老實後,娘娘随口就回了一句,“知道你會管着我,要不我才不敢。”
要不是知道他能護着她摔不下去,她哪敢探頭探腦的,吓得腿軟哭爹喊娘都來不及。
皇帝聽了輕“啧”了一聲,拿出帕子給她擦臉,剛掏出來,娘娘那的也掏出來了,比他還快一步,她已經拿起了帕子踮起了腳尖往他臉上擦來。
皇帝又是笑了,笑着與她道,“等閑時還會帶你出來,你就不用老在宮裏念叨我不記着你了。”
皇後眉開眼笑,“嗯,我知道了。”
皇帝抹去她頰邊發鬓的水滴,“不是我愛管着你,有那麽一兩次,我已怕了,你想想有比我們能白老頭偕老更重要的事嗎?”
皇後直點頭,“沒有沒有。”
這時候他都對,他做什麽說什麽都是對的。
娘娘樂得完全想不起皇帝壞脾氣時她勞心勞力哄他的時候了。
娘娘該乖順的時候比誰都乖順,以前未出閣的時候她暗底下對他使小壞,很是洋洋自得,皇帝那時候豈能不知情,明知她心思不單純,但一見到她的面,看她乖順無比,也就不計較她那些小心思了。
承武皇也知道他對她總要比别的人寬容的多,因着喜歡她,有些女人的小心思他看來就是心思叵測,但她的那些總是可以忽略不計,見她急了,還會成全她。
她是知道的,也就從來沒有真讓他爲難過的時候。
不管是他當獅王的時候,還是當了皇帝,他都想跟她過一輩子,哪怕隻聽她撒撒嬌,說說兒女,道道東家長西家短也是好。
等到了中午,皇帝尋了處河流,去打了獵,射了兩隻兔子過來,還指揮皇後娘娘去拾柴,他去殺兔剝皮。
等皇帝把兔子殺好,還用帶來的鹽和佐料把兔子腌好了,皇後撿的柴火還隻有一小捆,每根還長得秀秀氣氣,跟她人一樣标緻……
皇帝眼睛都不帶斜的看了眼那幾十來根長得太周正的柴火,拿起刀大步去了樹林,沒尋摸一會就找到了根枯樹,沒劈兩下,就把枯樹給砍倒了,沒半晌的功夫就把柴拖着往外走,到了空地又耍了幾下刀法,把枯樹砍成了幾截,又把枯木劈開叉好生火。
皇後一路跟他屁股後面瞪着眼睛看着,等到皇帝生了火,把兔子都架火上烤了,娘娘小心翼翼地挨着皇帝坐下,跟他小聲道,“我以前很厲害的……”
根本不像現在這麽沒用。
以前?哪個以前?
皇帝不動聲色,問,“怎麽個厲害法?”
柳貞吉想想她前世,發現她還真沒什麽特别厲害的地方,隻好昧着良心說,“我以前一日三頓都是自己做給自己吃。”
這應該很算厲害了吧,動手能力那也是很強的好不好。
皇帝默然。
一會,他扭過頭,問他皇後,“你們家用不起個好點的廚子?”
這次換皇後默然了。
她是找抽,才跟他溝通這個。
“回頭那群算天機的神棍找着了去你家的方式,我給你爹娘找幾個禦廚過去。”皇帝又道。
皇後“啊啊”了兩聲,摸摸鼻子不說話了。
這事跟個封建社會的帝王完全沒法兒溝通,她先前肯定是樂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