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眼看就要啓程去怅州了,京裏不少要打點的都得現在要安排好了,年節禮這些不可能人不在,就廢了,這早小丫就把日前備好的禮單拿出來念,哪家多少要增減的,得他們大娘子定,等會也好再重新安排。
等林大娘逮着空把他們兩口子收拾好了,烏骨帶着小将軍和小花兒他們都來了,好在大将軍帶着兒女們用膳,她這才算騰出手,打算快快把府裏的事都定了下來好去上課。
先生今日帶着師娘已經過去了,先生也要走,學堂裏的事太多了,師娘得幫着先生一點才行。
這時候烏骨還非要湊熱鬧,湊她身邊嘲笑她:“管家婆。”
“吃你的飯去。”管家婆差點翻白眼。
烏骨拿着他的肉餅咬了一口,放她嘴邊:“吃一口?”
林大娘冷眼看他。
烏骨又把餅收回去了,當下兩大口就塞進了嘴裏,還舔了舔手指,拍着肚子得意地走了。
怎麽可能給她吃?逗逗她玩罷了。
林大娘氣不過,問坐在身邊的小丫姐姐,“咱們家這根老骨頭是不是越來越欠拆了?”
小丫憋笑,寬慰她:“沒幾天咱們就能回怅州了,骨爺這幾天高興得很。”
“呵呵。”林大娘冷笑。
“大娘子,”小丫這時湊過頭來,輕聲跟她說:“這段時間你忙,骨爺都不太見得着你,他不過來跟你說話,你都跟他說不上幾句。”
林大娘怔往了。
可不就是,太忙了,連小将軍也隻有晚上那一段時間能跟她處一會。
烏骨得幫她帶着小将軍,還在顧着小花兒,一天到晚忙個不停,卻連跟她好好說會話的時間都沒有。
在他心裏,她一直都是他的小娘子,是他的女兒。
這廂林大娘把手頭的事忙完,馬上坐到了膳桌前,給烏骨拿了個餅包了個肉夾馍,讨好地跟他說:“骨頭爺,今兒帶着小将軍小花兒跟着大将軍跟我去學堂,幫我去抖抖威風呗?”
烏骨斜眼看她。
“咱們不是要走一段時間嗎?吓唬吓唬那幫麻瓜,讓他們在我走後都老實點。”
烏骨一聽,吓唬人?這個他喜歡,他便點了頭,跟她得意地道:“我帶邁峻過去跟他們談一輪。”
說着便朝他孫兒看去。
小将軍一聽,眼睛骨碌一轉,還朝自己拿筷子的手看了一眼,見肉肉的小拳頭結實得很,便朝他祖祖堅定地一颔首。
保證完成任務!
林大娘見着這祖孫倆的眼神交彙,也是好笑,正要說話的時候,卻見大将軍拿起她的粥碗喝了一口,然後把他那半碗給了她。
林大娘接過,看着自己的那碗,朝他笑個不停,問他:“涼了?”
“有點。”大将軍淡道。
林大娘含着笑喝着他那半大碗熱呼呼的粥,心裏美滋滋的。
他回來了就好,回來了,知她冷熱的人也就回來了。
這天林大娘帶了浩浩蕩蕩的家人去給她吓唬麻瓜,可憐的麻瓜們一大早在沒上課之前就集體被小師弟親切約談,他們本是滿懷對小師弟的拳拳愛心去的,結果跟小将軍切磋了一下武藝,一個個披頭散皮,衣裳污髒地回了。
末了,小将軍還在他們走前說,我家還有個大将軍哦,很厲害的大将軍。
這吓得幾個對先生别有用心的學子膽立刻就慫了。
得了,小将軍都打不過,别提大将軍了。
大将軍也是視察了一下他久時沒來的學堂。
這一次的學生他沒怎麽接觸過就走了,再回來,發現這些個俊才們年紀大的頗多,有很多都是十五六歲,用他娘子的話說,就是臉嫩得一掐就能掐出水來的美少年,他娘子一上課,這些眼睛就齊涮涮地盯着他娘子不放,有幾個看着她的那眼神癡癡呆呆的,看得大将軍心裏一把火,本來隻是在旁邊看幾眼就走的人幹脆進了課堂,站門邊橫了這些人幾眼。
因他的到來,課堂一時之間鴉雀無聲,人人心神不靈,林大娘不得已,用她的眼神逼退了大将軍,把逞威風的大将軍轟了出去。
等他一走,林郎中大人也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這群麻瓜們,“知道差距在哪了吧?個個都當自己潘安再世,以爲在某些樓裏呼風喚雨就以爲全天下的娘子們都會拜倒在你們的袍子之下了?美得你們,沒你們娘給的銀子,爹給你們仗的勢,你看那樓裏守門的能放你們進去不?我看你們就是出去要飯,也比不了叫化子強,人家好歹有經驗,低得下頭,你們呢?本事沒三分,眼睛卻長頭頂上去了,我也不知道是哪輩子造的孽攤上了你們,以爲你們頂多一年就能出師,結果是我眼瞎了,你們這一批,沒三年都出不了欄……”
林郎中一通話說了小半柱香,直把麻瓜們說蔫了,才放過他們,但因着浪費了這一點時間,她這一上午都沒休息過,把課時都補了回來,再出門,疲憊的她還忘不了跟麻瓜們說:“教你們教久了,你們的癡呆都傳染我了,我都覺得我變蠢了,還好有一段時間能不用見到你們,你們都不知道我有多高興,那感覺就跟我求了菩薩三百年,菩薩終于成全了我一樣。”
說罷,最後打擊完學生們的林先生踩着小步甩着羅裙就出門去了。
有些學生們心裏是怎麽看她的,而她家大将軍所介意的,她心知肚明。
她是個女先生,從一開始這點是朝野上下都知道,她也從來沒想過穿得像個男人,或者灰頭土臉地來上課,當然她也不會特意穿得花枝招展,但她是刀府的大将軍夫人,是江南出身的娘子,穿衣打扮自有她的習性,是比較出挑,再加上模樣,在一群春心萌動的公子哥面前,她嘴再毒辣,還是有那麽幾個人對她有所暇想,但大家都是聰明人,知道掩飾,她也不可能因爲這個就不教人家了,但這些人的賊膽撐不起他們的賊心,她家大将軍還沒說什麽呢,就看兩眼,這些人就做賊心虛一個個不敢看他了。
可把她害慘了,回頭都不知道要怎麽割地賠償,才能哄好她家大将軍那個超大加大級别的醋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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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二月初,刀府一切準備就緒,即将要起程去江南。
這廂,皇帝也召見了他們夫妻倆。
皇帝這次是在盤龍殿見的他們,讓他們跟他坐同一個桌說話,沒有像往常一般君臣有别地上下坐着。
“老德子說你瘦了,一看,是瘦了,是瘦了點吧?”最後一句,皇帝轉頭問的大将軍。
大将軍颔首:“是。”
是瘦了不少,她太忙太累了,回頭到了船上,就讓她好好幾個懶覺。
“你回來了,就勸着她點。”皇帝跟他說。
“最近太忙,”皇帝跟他說這事,大将軍還是願意跟他聊幾句:“您也知道,份内之事,總得忙好才行。”
大将軍沒有表功,隻是陳述事實,皇帝點了下頭。
就是因爲他們份内之事做得太好了,他拿他們毫無辦法。
盡管毫無辦法,皇帝也承認,他的天下就是有了他們這些臣子,才有了現今的盛景。
現在外面的太平盛世,都是他們一步一步博來的。
“怎麽樣?”皇帝這時候偏過頭問他身邊的林大娘,“要回家鄉了,是不是高興啊?”
皇帝正常情況下,是個極會說話,也極容易讓人跟他聊天的人,林大娘笑着回道:“是高興,您也知道我們家大将軍有多威風,我簡直是迫不及待要帶着他回去顯擺了。”
皇帝失笑,指了指她:“在朕面前,都忘不了拍你家大将軍的馬屁啊?”
“哪呀,這是臣婦的心聲。”這幾天受夠了醋桶大将軍的苦的林大娘這時候了都不忘表衷心。
皇帝搖頭不已,朝她說:“那朕再給你綿上添花罷。”
說着他就叫張順德拿旨過來。
皇帝給林母寫了一道诰書,加封她爲三品的诰命夫人,内還有一衆的賞賜,連诰命服都是出自内宮尚衣庫所制,再送達禮部走文書。
一般的诰命夫人服都是禮部着下備妥。
林大娘這次是真心誠意朝皇帝拜謝了一番。
她是個再世俗不過的人,皇帝的這道加封诰書足以讓她娘在怅州那邊風光無兩了,三品的诰命夫人都夠怅州知州提督見着她娘都要客客氣氣行半禮了,這也是給林府在怅州的地位加持了,在這個世道,這是實實在在的好處,比皇帝賞黃金萬兩更實在。
皇帝這是打頭一次見林大娘如此真心誠意朝他道謝,恭敬無比,連帶大将軍都起身跟他行了重禮,他也是微愣了一下。
這主意,其實是德妃出的,他當時不過是想給他們賞點東西回去漲漲臉,聊表恩寵,但德妃提了一嘴,與其給那麽多林府本身就已經有的,不如給一道尊重林郎中大人其母的加封诰書,想來這個要比金銀得林郎中的心一些。
林大娘拜完謝,重新坐下,這時候隻聽她家大将軍跟皇帝道:“您要是每一次召見我們,都有這等好事等着末将,末将還挺想多進幾趟宮來。”
皇帝一聽,頓時就想把诰書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