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長南看了道了有急事,要和他一邊去說的侍衛一眼,朝老皇公道了個告罪,轉身看去時,侍衛急步向了一步無人的地方,他眉頭不由攏起。
心腹的呼吸聲太重,腳步太快,這是出了大事?
轉眼,到了一角,侍衛才在他們将軍耳邊說了客院之事。
狄長南聽後,身子都僵了。
“将軍,這事,老大人那……”侍衛頭子往靈堂内與衆皇族坐在一塊的狄家家主望去。
“哦,哦……”狄長南扶了扶柱子,甩了甩刹那就昏頭轉向的腦子,他沉了一會穩了穩,饒是如此,他聲音依舊帶着點魂不守舍,“不,不用你了,我去說,我去說,你……”
說到這,他深吸了口氣,穩住了全身的心神,道,“把王府内所有自己人在一柱香内調齊,等候老大人與我的命令,還有,把消息放出去給自己人知道,周遭但凡是我們的人,等候在府外聽候命令。”
“是。”
心腹之後道了什麽,狄長南也無心聽了,他朝靈堂内看去,見父親朝他這邊若有若無的飄過來一眼,他木着臉,對上了父親的眼。
他想走過去,但他發現他的腿軟了。
狄長南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腿,緊了緊手中的拳頭,發現他骁勇善戰近十年,居然也有不敢面對之事。
那廂狄禹祥覺得不對勁,等他發現應該在夫人身邊的狄丁也站在門口,當下不再猶豫,與身邊的王公說了句話,就起身過來了。
他一路過來,同場不少相識之人與他搭話,狄禹祥不得不停下腳步與他們說幾句話,等他說得越多,他直覺眼皮狂跳,等到後半那一小段落,他直接朝人拱手,不再搭話,往兒子站着的地方走去。
此時已有人看到狄長南站的地方,想過去與他說話,但随即被狄家的護衛攔住了。
狄禹祥走過去後,狄長南拖着父親臉轉身了柱子,第一句話說的是,“爹,你先穩穩。”
“說就是,”狄禹祥臉色淡然,“别浪費時間。”
“娘在迎賓院消失了,丁叔和狄晨他們懷疑有地道,正在……”狄長南那個“查”字還沒出口,就已見他父親轉身大步離去。
“叫人,跟我走。”狄禹祥路過狄丁,大步走開之時扔下了一句話。
狄丁低頭大步跟随,身前的胸膛劇烈起伏。
他跟随狄禹祥一生,哪怕多次生死之時與死亡擦身而過,也從未這般駭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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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狄長南跟上了父親。
狄禹祥轉身看了兒子一眼,眼神平靜漠然,像什麽事也未曾發生。
“王府的侍衛長,跟你有沒有交情?”狄禹祥淡道。
“平時有,現在應該沒。”平時就是能一塊喝酒吃肉,但他終歸是佑王府的人。
“那找人擋住他,”沒交情那就說明會礙事,狄禹祥已經開始布局,“調全所有自己人,把王府周遭十裏之處所有能行人之道都守住,尤其是偏僻之所,五裏之處查得更要仔細,一條路一道門都不能放過,尤其冕水河四周,找扶桑帶人去找有沒有地道出口,速速。”
如果地道離開,易王府再長的地道,也不會超過十裏,最能悄無聲息把人帶走的地方就是離王府最近的兩裏之外的冕水河,從水道沿河一走,等進了人丁複雜的商船停泊處,到時再在易王府的勢力範圍内找人,就麻煩了。
父親的話一完,狄長南一句話也沒說,就大步躍過其父,找他的人去了。
這時,跟在狄禹祥之後,一句話也不敢說的狄丁發現地上有血,他眼皮驚駭地跳了跳,發現那血是從他們大人的手中流出的……
直到狄禹祥走到他們所住的迎賓院,那滴狀的血迹也流了一路。
“大人……”院裏,正用大捶捶一塊石闆的蜀光被随侍提醒大人來了,他快速起身,臉無血色地走到了狄禹祥面前。
“交給你身邊的人做……”狄禹祥看向他,淡道,“你去喪堂女客院把長怡接回來,一路上什麽也不要說,接回來再說。”
“是。”狄禹祥說話不急不慢,但聽在蜀光的耳裏卻是字字如令,當下就把捶頭放随從手裏,回頭就指了他的兩個護衛跟着他,匆匆往門邊走去。
“佑王那知道了?”狄丁送過一塊帕子,狄禹祥接過,擦了擦被他掐破,汩汩流着血的手心,淡然問他。
“算算,已經報到了耳邊了。”狄丁出口說話,發現自己的嗓子是啞的。
“嗯,你替我去迎迎人……”狄禹祥扔掉了手中的血帕,看了看已被翻得亂七八糟的院子,又擡頭看了看,漠然地道,“早點把人迎過來,我也好問問,這地道的口子是開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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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大人……”佑王大步進了迎賓院,對上狄禹祥那與平時無異的眼睛,卻覺這中年男人身上的氣勢與之前截然不同了。
之前的那位狄大人,就像位儒雅性情極好的名士,心胸寬闊,氣勢豁達,比粗人居多的武将多幾分睿智講究,又比正人君子多幾分灑脫,沒有人不喜與他打交道。
想來,他現在面前這個一眼一瞥中皆帶着無動于衷的人,才是戰場上那個殺敵從來不手軟的殺将了。
“王爺……”狄禹祥朝佑王拱了一下手,嘴裏淡道,“抱歉你這院子讓我給毀了。”
易佑正要說話,卻聽狄禹祥朝他走過來,邊走邊道,“這是你家的地方,老臣不熟,可否給我指指,有什麽路是可能讓我夫人憑空消失的?”
“狄大人此話何意?”易佑訝異,随後,他身子更是一僵。
此時,狄禹祥搭上了他的脖子,手不輕不重地住在了他的腦後。
“狄大人,”佑王偏頭,看着狄禹祥,那深黑的眼眸慢慢也變得危險了起來,“你這是什麽意思?”
“小王爺覺得呢?”狄禹祥掐着他的脖子,看着在他眼裏還年幼的佑王。
他的兒子們,每個都是被他訓練過百遍才放出去飛的,而佑王的路,直到他大兒在南海立足後才成長起來的。
佑王在州外的路,有很大一部份是他大兒幫着站起來的。
狄禹祥不讨厭他過河拆橋,當官的也好,當王的也好,每一個上位者不管是好是壞都是踩着别人的路上去的,沒什麽不同,無可厚非。
但珍王剛死,佑王覺得他翅膀硬得誰都打不下來的話,他不介意代珍王給年輕的小佑王好好上一課。
“狄大人,你這是逆上。”易佑眯了眯眼,笑了,“您一生恭上敬下,先皇與皇上都道過您是真君子,這一世英名,怕還是不要輕易毀了的好,這門外,我易家皇族大半德高望重的人都在看着您呢。”
“嗯。”狄禹祥點點頭,淡道,“有他們看着也好,皇上也放心。”
易佑臉色陡地一變。
他忘了,狄家是再忠心不過的擁皇黨,而且,他之上還有一個在朝中掌管半邊天的蕭王。
“地道的通口在哪?我夫人人呢?”狄禹祥低頭看着比他矮半個頭的佑王,稍微動了動在易佑後面的手掌,“佑王爺,老臣現在耐心不太好,還望你能盡快告知。”
被他掐住**位的易佑頓時感覺到了一陣刺骨的疼,因此甚至差斷沒吸上氣……
隻一下,那掐着他的手指沒動了,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氣,緩了緩,臉色也冷了,“狄大人就料死了這事與我有關?”
“不管有沒有關,”狄禹祥覺得他沒心情跟一個小孩打官腔,他沒有笑意地扯了扯嘴角,道,“告訴我地道的開口在哪,盡頭在哪,我夫人在你哪個手下手中就好。”
“那本王隻能說,狄大人想知道的事,本王一個也不知情。”易佑翹起了嘴角,相比之下,他的笑容明顯有笑意多了,“狄大人要是覺得本王有隐瞞之處,大可殺了本王。”
狄禹祥看着硬氣的易佑,點了點頭。
這時狄丁過來報,“大人,王府的人來了。”
說話間,王府的軍師騰樸甩着長袖大步進來,無視被狄家護衛制住的王府護衛,一臉肅穆地看着扶着佑王脖子的狄禹祥,拱手道,“狄大人這是何意?”
“嗯……”狄禹祥看了看院裏,他本該要回房裏看看的,但他怕走進去,他就控制不住的脾氣,所以一直站在院子裏沒動……
院子裏每一個自己人,都是他挑出來帶出來的,他們都找不到通口在哪,他進去了也沒用。
狄禹祥再一次說服了自己無需進去看她消失的地方,回過頭心不在焉地與騰樸道,“我有話跟佑王說,留他一兩天,騰大人還請回。”
“狄大人……”騰樸加重了語氣,随之手一揮,院牆之上,躍出了無數弓箭手,對向了狄禹祥的頭,“狄大人還是放人的好。”
狄禹祥擡起眼皮看了下院牆上的人,回頭與騰樸淡道,“騰大人,别跟我來這一套,你還是跟你家王爺好好說說,讓他告訴我我夫人在哪,若不然,到時珍王的大殡就是整個易王府的大殡了,那可不好。”
騰樸一聽,臉色巨變,看着那神色淡淡,說話也淡淡,一點也不像威脅人,卻偏偏威脅要滅了整個易王府的狄禹祥臉孔黑如鍋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