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遙這時候已經看完了刀梓兒,跟他們家大娘子搖了搖頭,“大娘子,學生隻能盡力而爲。”
林大娘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點點頭,“盡力而爲就好。”
她回頭吩咐小丫,讓她準備在卧室裏準備梓兒要用的東西,大将軍在打仗,她打算讓梓兒就住在她這。
她在,就陪着她,她不在,就由師娘小花小将軍陪着她。
她現在就怕這個可憐的小娘子摔壞了腦袋,成了植物人,讓她一個人安靜地躺着是最不好的,還不如他們這些家人陪着她,情況可能還好一點。
“是。”
“大娘子,您别着急,吉人自有天相。”闵遙娘子在旁邊安慰她。
林大娘嗯了一聲,“嫂子,我知道。”
師娘這時候淡道:“人回來了就好,家裏什麽都有,會好起來的。”
林大娘朝她勉強一笑,又點頭。
知春這邊帶着人着手安置刀梓兒,這頭林大娘帶了小丫進宮,去給皇帝送信。
皇帝聽說刀梓兒人事不醒被背回來了,他長歎了口氣,問:“要不要朕派禦醫過去?”
“家裏的大夫先看着,要用的時候,臣婦再向您開口。”
“好,缺什麽,盡管跟朕說。”
“嗯。”林大娘點頭,她說完沒走,湊過頭往前看,“皇上,我家大将軍在信裏寫什麽了?”
皇帝看着她腫着的眼。
林大娘勉強一笑,“他都不給我寫信了。”
以前還會抽空寫的。
皇帝抽出信看了兩眼,跟她說:“都是些戰況,和一些要跟朕說的布局。”
“那臣婦不看了。”林大娘不得不縮回了腦袋。
皇帝看着她那副憂慮的樣子,不見平時的幹脆利落,厲害灑脫了,也是覺得她可憐,他想了想,還是爲難地道:“這是戰局,朕……”
“他沒說他出事就行了,您和他談的那些我也不懂……”林大娘摸了摸發疼鼻子,“那我先回去了。”
她告退急步走了,張順德送了她到宮門口,回來的路上也是不斷搖頭。
都當刀府風光,誰知道這等時候,這家人就像被置在火上烤一樣,誰能睡個安穩覺。
這頭刀藏鋒給皇帝送來了他的圍冰計策,皇帝看着,癱在龍椅上好久都沒動。
大将軍說慢慢打是不行的,死的兵将越多,往最北調的士兵越多,國家隻會越恐慌,于時局大大的不利。
而且,瘋狂的冰國人聽到他們的大兵被攔下了,在後面的老幼婦孺都進入最北,要全民操戈了。
這仗隻能速戰速決,拖下去,對國家不利。
大将軍說的,皇帝再懂不過。
這個天下是他的,他知道今年是他們大壬最重要的一年,興學令和開農令就是他們大壬繁榮昌盛的命根子,如果因爲戰局不穩,這兩道令頒布下去,很容易半途而廢。
這是整個朝廷的心血啊,不能廢。
所以大将軍說他會再進行一次大攻擊之後,帶着他的一萬精兵,潛入冰國趨對方内部展開暗殺,與外面的四十萬大軍一道内應外合,徹底宰殺冰國人。
于時局于天下所有大壬子民,速戰速決是再好不過,但皇帝看完,也知道如果是這一萬人進去讓冰國先亂把門打開,這些人想活着出來,就難了。
張順德一回來就看到皇帝癱在椅子上不能動,吓得腳一下軟,差點跌倒,跑過來見他沒事,這才吐了口氣,等他看到桌上大将軍的信,他掃了一眼,就結巴了起來:“這,這……”
這能打得過嗎?一萬人對三十多萬的瘋子?
“沒什麽這的了,已經開始了,朕想攔也攔不住了……”皇帝閉着眼,淡淡道:“就這樣吧。”
林氏若是恨他,那就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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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最北州的哈哈小察爾縣城牆外,在各大副将的帶令下,三方共三千精兵朝城内投入了一大輪霹靂彈襲擊城内的冰國人後,刀藏鋒今晚要跟着他出兵的一萬精兵正在吃出戰前的那兩頓飯的第一頓早飯。
這早上的一頓飯,每人能得五個大饅頭,兩個肉餅,一碗羊肉湯,每碗湯裏還能撈出兩塊肉來。
不過晚上走前的那頓就隻有饅頭和粥了,怕血見得多了,吃太好吐出來。
不過,都管飽,這已是極好的兩頓飯了,俗稱斷頭飯。
但就是知道可能是去送死的,精兵們吃着飯也樂樂呵呵地相互打趣着,商量着晚上作戰的暗号,也嘲諷同袍可别給他們拖後腿。
他們都是經過大仗過來的人,生死之事不想看淡也早淡了,腦袋挂在脖子上一天,那就樂一天,躺倒了那就随它去了。
軍帳裏,小師爺搓着手不斷地來回走動,等着聽縣内的消息。
他們大将軍幾次潛入了敵軍内部,知道這群人容易發瘋,遂在霹靂彈外面包了一層能使人瘋狂的女兒花,這女兒花是他們大将軍從廢後那根線上刨出來的,他鬼使神差的在出征前帶上了,沒想到,真能得用得上。
現在就看那些人會不會自相殘殺了。
“要是嫌帳房不好活動,出去跑二十圈去。”
小師爺沒理會大将軍的話,撲了上去,硬是擠在了幾個将軍當中,湊着頭跟大将軍說:“大将軍,你說我這招到底管不管用啊?怎麽現在還沒消息啊?”
“你個小不點,滾……”被他擠得差點跌倒的洪通拍了下他的腦袋,“老子差點被擠趴了。”
“你你你……”小師爺看不起他:“粗俗!到夫人面前就裝憨厚,我替你瞞了多久啊?我擠你下怎麽了,啊,再說,回去我就去跟夫人揭穿你的真面目!”
洪通舉起大手,眯眼,“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腦漿水都打出來?”
“怕什麽怕,唉,我說你能别打岔嗎?沒看我這正跟大将軍問話呢。”小師爺又把腦袋往大将軍湊,“大将軍,你聽到了沒有啊,到底管不管用啊?”
大将軍現在隻覺得如果現在不是要用人,他得換個師爺用才行。
“這才剛投,最快也要到下午才知道消息,你煩不煩啊?”坐他對面的帳房先生忍不了他了,一巴掌就拍了過來,把小師爺的珍貴的皮毛帽都扇下來了。
小師爺趕緊把帽子撈上,心疼跟命丢了一樣,吹吹毛,輕輕地拍了拍它,“哎呀,老師叔,這是我的寶貝啊,去年過年,不是,應該是大前年了,這是大前年過年夫人給我的禮物啊,頂頂好的黑狐帽兒,外面賣得上千兩銀子呢,上千兩你知不知道!好貴的,打壞了你賠得起嗎,啊?!”
他吹好,小心翼翼地戴到帽子上,挺起胸道,指着在座的說:“我告訴你們啊,打臉不打帽啊,我帽可值錢了。”
他另一邊上的刀容這時候面無表情地道:“你再叨叨,連臉帶帽一起打。”
小師爺個矮人單薄,一個人就隻有刀容的半個人大,他可不敢惹刀容,不由縮了下腦袋,不敢說話了。
這頭坐在桌尾的盤哥兒吸了吸被凍出來的鼻涕水,跟妻兄說:“大将軍,要不我去探探。”
大将軍沒說話,是洪通開了口,他朝姑爺溫和道:“我們有探子在城裏,等會就會傳來消息了,你不用着急。”
“嫌閑?出去跑二十圈。”
盤哥兒心急如焚,隻想殺完人,報完仇,打完仗,趕緊回家看他兇婆娘去,他日夜難眠,這時候哪坐得下跟他那些他聽不懂的布局,所以妻兄話一完,他嗖地站了起來:“那我出去跑幾圈去。”
再坐下去,他怕焦躁得連自己脖子都抹了。
哪想,沒到下午,中午就有探子回來報,那些冰國人已經自己殺起自己人來了。
而等到下午,城門都開了,跑出來的冰國人讓壬朝将士們都以爲他是來當英雄的,哪想,是背後有冰國人在追殺他……
一群人跑了出來,壬朝将士自己還沒動手,他們就把自己砍個稀巴爛了。
老賬房先生跟着人跑出來看到後,和藹可親地拍了下小師爺的肩膀,“叔是你親叔,咱們是一家人。”
所以,這種陰損的招,就千萬别用到他身上來。
小師爺聽了嘿嘿笑,但眼睛卻無絲毫笑意,冷酷地看着那些自相殘殺的冰國人:“叔,想想,他們殺了我們多少自家人,我們的多少孩子,我連個娘子都沒娶着,就等着攢夠錢好好娶一個回來過日子,可這些畜牲是怎麽糟蹋她們的?這些東西根本就不是人,他們死在他們自己人手裏,那是便宜他們了!”
他話落,那廂戰台有将士舉手,“放箭!”
這廂有嘴裏還嚼着饅頭的精兵湊過來問小師爺:“小師爺,那咱們晚上還打不打了?”
“不管去不去,你們先準備着……”小師爺想着得再派幾個自己人這時候再往城裏看一看,就急步往大帳内走了。
這時不少精兵已經把本來攢着放在胸膛前的饅頭掏出來吃了,一聽說晚上可能還要打,又塞回胸前了。
得,這路上飯還是得留着,要是死了,好歹死前還能吃一口。
這頭小師爺沖進帳裏,卻沒看見他們大将軍,這時刀藏鋒已經上了瞭望台,過了一會才下來。
“大将軍,怎麽樣,看到什麽了沒有?”
“霹靂彈還有沒有?”
“沒有了,都給他們……。”
“報……”不遠處,傳來了軍資到營的聲音。
“等等,我去問問。”小師爺又邁開他的兩條小細腿,風一樣地跑去了。
刀藏鋒身邊跟着的洪通刀戰他們看着他的小背影不斷搖頭,天天跟他們搶飯吃,這飯也不知道吃到哪去了,裹着棉衣都細得跟麻杆似的。
“有,有,大将軍,又送了六百箱過來,六百箱,我的天啦,六百箱,神仙爺爺給送來的吧……”一會,他們還沒走到營裏,小師爺就跟兔子蹦一樣地蹦過來了,嘴裏歡呼着,就差吹口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