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二夫人還是求了闵遙,讓他無論想什麽法子都要保她三個月的命,等她把二子的婚事定下了,穩幾天才好走。
她剛清醒過來就是相求,她氣若懸絲,說話的聲音小得不能再小,她那苦苦哀求的臉看得林大娘一下沒忍住,眼淚就掉了下來,也同向闵遙看去。
“學生會盡全力施救,但生死之事,學生也不敢保證,這個,最終也隻能看二夫人自己的了。”闵遙也見過幾個不少就隻有最後一口氣了,也有熬了半載一年才甘心死的人。
二夫人要是想撐過去,他也隻能說,最終隻能靠她自己。
“我行的,勞闵大夫費心了。”二夫人聽他說了盡全力,也安心了,還擠出了笑容來,朝闵遙笑了笑。
二爺在一邊已經忍不住泣不成聲,藏忻藏琥他們因爲公務這時才趕過來,正好遇到此景,兩兄弟聽完來龍去脈,呆呆地站在門口不敢進屋。
等藏琥聽着老父親壓抑的哭聲,他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紅着眼睛轉身大步離開,找到了一棵大樹,在樹背後重重地捶了幾下,嚎哭了起來。
“娘。”他哭道,又捶了幾下樹。
樹可是夫人花了大錢移過來的,可值錢了,夫人可心肝寶貝了,一片樹葉子也不許大将軍砍,這位公子,您再捶下去,我,我,我就要動手了……
樹上的刀府女探子刀小衣默默地想。
這時,樹又大動了好幾下。
我生氣了啊……
刀小衣探出頭,本來就要射暗器。
“娘……”藏琥趴在樹上,大哭道:“是兒子沒用,是我沒用,是我對不起您!”
小衣看人哭得傷心欲絕的,又默默地把已經夾在了兩手中間的飛刀收了回來。
算了,忍忍。
小衣,忍一下啊,隻要他不把樹踹壞了就……
“娘!”
樹又大動了起來,小衣都差點被這一陣猛烈的搖晃搖得猛地從樹枝上掉下來,但這廂小衣也是立不住身了,不得不從樹上像片葉子一樣飄了下來。
她落在了這位公子的身後,本來還挺生氣的要把他一刀捅了,但卻在這時接到了自己的人暗示,說這位公子是刀府的爺,不能殺。
“娘!是藏琥……”藏琥又哭叫一聲。
小衣離得他太近了,被他聲如雷的聲音吓得往後退了兩步。
她這兩步,發出了聲響。
也是殺場殺過來的藏琥立馬轉過了身,抽出了刀對向她:“誰?”
他臉上這時還挂着眼淚鼻涕,但殺氣逼人。
但小衣被他快速的反擊,和滿身的殺氣吓了一大跳,如果不是她反應快,這位公子爺的刀就捅穿她的喉嚨了,她不由立刻指了指上面,打了個表明身份的暗号。
“暗衛?”
小衣點點頭。
藏琥這才松了口氣,收回了刀。
見他收刀收得挺快的,小衣馬上往樹上竄,這個公子好兇,惹不得,趕緊躲,但爬了幾下,她往下看去,還是怯怯地提醒了他一句:“這是夫人買的樹,很貴。”
很貴的,别踢了,踢壞了,她賠不起。
“爬你的樹!”大哭被人看到了,還是一個女探子,藏琥有點惱羞成怒,吼了她一句。
如果不是大堂哥的人,看他不宰了她!
太兇了,這個人太兇了,小衣竄溜一下,爬得比猴子還快,嗖地一下就爬到了樹頂處,盡可能地把自己藏到樹身後,連點頭發絲絲都不露出來。
藏琥這下也是哭不下去了,被人看到太丢人了,遂他趕緊離開了樹下,回了大堂。
他一走,同隐在另一個暗處的暗衛飛到了小衣身邊,小聲地問:“怎麽連藏琥公子都認不出?”
小衣搖搖頭,她以前是隐在宮裏當宮女,哪見過藏琥公子。
“還讓他看見你了。”
小衣低頭。
老大哥輕拍了下她的頭:“好了,沒事,等會認一下,今兒藏忻藏琥兩位公子都來了。”
小衣點頭,在老大哥要飛走的時候扯了下他的衣角,悄悄跟他說:“老哥你下去幫我看下,樹壞了沒有,他力氣挺大的,我都被他搖下去了,樹壞了賠不起,我這個月的晌銀都跟夫人要了花光了。”
老大哥點點頭,“好,幫你去看。”
說罷,他頓了一下,臨走之前還是道:“你不要什麽錢都買了糧送去,留點給自己傍身。”
他們以前的一個老師在城外養了十幾個孩子,絕大部分都是身上有毛病,一出身就被家裏人扔了埋了的,老師傅于心不忍,帶回家養,但這些孩子本身就不好養活,他帶出去的錢很快就花光了,他們這些當過他徒弟的也是看不過去,多少會拿點給他,但他們拿也隻是拿晌銀當中的一點,哪像這傻妹子,有一個銅闆就送過去了,身上就從來沒留過錢。
但老這樣也不行,她得爲以後想想。
“老哥,我曉得的。”
見她不聽,老大哥也拿她沒辦法,搖搖頭去了。
這廂屋内,二夫人也穩定下來了,這家宴才繼續吃了起來。
但皇帝鬧了一場,這小家宴也沒之前那麽高興了,好在大家都有話可說,場面也不算冷。
不過師娘那邊,沒帶小花過來了,而是讓林大娘這邊送了點吃的過去,她帶着孩子們在他們的院子玩。
師娘以前其實是非常不喜歡見人的,而她的學問不在林大娘的先生之下,見識也如此,她是跟着先生一路走過來的,去過的地方比林大娘還多,幾個孩子想來也照顧得下,光說幾個鬼怪故事就能把這群熊孩子們治住了——林大娘便讓小丫帶着吃的送過去了。
藏忻兩兄弟一過來也真是過來吃飯的,他們塞了幾碗飯,一口酒都沒喝,吃完就要走了。
他們公務太忙了,他們兩兄弟所在衙門的牢裏都滿了,最近的買賣人太多,小偷小摸的也多,現在刑部的左常春可是大理寺左義明大人的親兄弟,親大哥,他可比左大人手段還淩厲,可是跟九門和順天府打過招呼了,這京裏絕不容偷竅之風,一經捕拿,必須立馬關押,由他派人查審受刑。
這是皇上親自下的嚴刑令,左常春作爲領頭人盯得太緊了,這時候當差的沒一個人敢偷懶,藏忻兩兄弟這都是跑着過來吃飯的,現在也是要跑着回去,兩人各門内都有一群人等着他們處置。
林大娘知道他忙,所以他們過來告罪,就跟他們說:“快去,你們娘今晚就在府裏歇一晚,你們晚上要是得空,也過來一趟,再到家裏吃頓飯。”
藏忻藏琥點頭,這時候時辰也是不早了,他們一出門,邁開步子就朝外跑。
刀府在皇城内,以他們現在的官職不能騎馬,隻能靠腿跑了。
他們是出了大堂就開始往外跑了,剛他們來林大娘前面告辭的時候,林大娘都聞到了他們滿身的汗味,這上午,他們可是沒少忙。
她最近在府裏都沒出去,還不如小胖子他們出去的多,遂這頭林大娘跟宜三娘咬耳朵的時候道:“三姐姐,咱們是不是也得出去走走,看看熱鬧?”
宜三娘沒說話,隻是眼睛往下一看,瞥向了安王的方向。
果然,安王這尖耳朵一下子就轉過了身,隔着王妃朝林大娘道:“出去作甚?那麽多人,擠着了怎麽辦?”
“總有擠不着的法子。”
“那不行,我家三娘多金貴啊!”安王不許。
林大娘笑看着他:“你陪着去,看着不就行了?還是說,人一多,你就不能護着我三姐姐了?”
安王搖頭,“你這激将法對我沒用!”
宜三娘這時候掀了掀眼皮,都懶得看他,朝小娘子那邊偏了偏,整個身子都倚到她那邊去了。
安王一見,委屈不已:“王妃,我們在家裏多好啊,我天天陪着你行嗎?”
王妃沒說話,隻是朝小娘子淡淡道:“給姐姐剝個桔子。”
“是!”太願意爲您這樣的美人兒姐姐效勞了,林大娘歡天喜地應了一聲,剝了桔子不算,還喂到了她三姐姐嘴裏。
安王看得眼紅,嚷嚷:“我也能剝啊,好了好了,你過來,我們去,我們去外面,我去,我陪你去,不是,是你帶我去,好不好?”
他趕緊伸手,把他王妃拉了過來,拉了過來還不算,還要跟她換椅子,不讓她挨着刀府的這個臭不要臉的坐了,“你别坐這了,咱倆換換。”
林大娘不由呵呵了一聲。
這時,宜三娘朝小娘子眨了下眼,小娘子又馬上笑開了顔,甜甜地朝她三姐姐笑了起來,她笑得宜三娘失笑不已,也笑得旁邊在跟妻弟說話的大将軍也不斷地往她這邊看。
“姐夫,我看花愛笑,這點随了姐姐。”懷桂也不禁笑了起來。
刀藏鋒點頭,這時候他跟她對上了眼,見她朝他眨眼睛,他嘴角不由揚了起來,等她先别過了臉去跟安王夫婦說話了,他這才回頭跟懷桂接着先前的話道:“九月?嗯,禮部那邊送來的消息是國宴是在九月八日舉行,日子應該就在那日差不離了。這場大國宴是由皇上主持,你身爲怅州表率,自會收到金帖不說,我這邊會再給你弄幾張,大概五張左右,你想想,這些請帖你要給誰。”
别給錯了,這些人以後要幫得上他才行。
“姐夫,我知道了。”懷桂一聽,就知道他姐夫又給他鋪路搭橋了,點頭道。
刀藏鋒說完,該說的也都說了,朝又擠到了她先生那堆人裏,跟人說起話了來,他看了看,聽了聽,就幹脆走了過去,走到了她的身後。
林大娘正在聽一個她先生的外門弟子在說考核學生悟力的标準,在他在她身後幾步時,就知道他來了,等他的手搭到了她的椅背上,她聽着那位學儒先生的話,同時擡起了手,握了他的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