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相夫人也看了過來,還朝林大娘點了點頭。
林大娘也笑了笑。
兩人遙遙相望了一眼,算是打過了招呼,但林大娘不知爲何,突然覺得此時背後莫名一陣陣發涼發寒,老覺得黑暗中有什麽不好的東西在盯着她一樣。
她作勢要跟在身邊的小妹妹說話,笑着擡眼,打量了四周一下,卻什麽也沒看到,等眼睛落到了梓兒妹妹這裏,她笑道:“這位是麗怡郡主。”
“麗怡郡主,這位是我們刀府的小娘子,你比你小一點,就叫她小娘子就好了。”
“你就是那個女将軍?”麗怡郡主好奇地看着她,“呀,将軍,你跟我想的不一樣。”
說着就面向林大娘搖頭道;“看不出來她跟大将軍是兄妹啊,你家的大将軍很英俊!”
這個黑丫頭太黑太瘦了,沒有一點像林姐姐的大将軍的地方。
林大娘聽了一陣好笑,這小郡主這性格是真成問題,愛恨都太極緻了,也不知道她那個才子丈夫能不能約束着她點,要不再這般橫沖直撞的,還是會給楊家招禍的。
“我家小娘子在外面東奔西跑了好多年,”林大娘拉着她家女将軍的手笑着說,“看把她曬得,哎呀,可把我心疼得,等養兩個月,她就标緻了。”
麗怡郡主聽着有點着急,她憋了一會,實在是忍不住了,不禁扭扭捏捏地道:“我養病也天天不能動,還天天吃苦藥,一天要吃好幾碗。”
她也很辛苦的的,也心疼心疼下她呗?
她這猛地這麽一說,林大娘還沒反應過來,但看麗怡說完,下一刻那臉就脹紅一片,她突然就明白過來是怎麽一回事了,敢情這小孩兒聽她心疼她家的小娘子,吃醋了呢,她差點爆笑出聲。
這小姑娘,這心理壓根就沒長大過罷?
“郡主很美。”刀梓兒這時候突然開了口。
麗怡郡主詫異地朝她看了過去。
“郡主很美。”刀梓兒見她看過來,又說了一句,還朝她點了點頭。
“呃?”麗怡郡主一時之間有點無所适從,臉更紅了,下意識就朝刀梓兒淺福了下腰,“謝謝。”
說罷,也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太傷女将軍的心了,忙補道:“你也是,呃,我的意思是說,姐姐說得對,你是在外面跑太多了,曬黑了,等養白了,就好瞧了。”
“我知道,但郡主依然很美。”刀梓兒又看着她道。
麗怡郡主的臉刷地一下,更紅了,連耳朵尖尖都紅得欲要滴血了。
“謝謝。”她細如紋吟地輕道了一句。
她被女将軍這麽認真地誇着,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郡主客氣了,末将說的是再真心不過的話,是末将想說才說的,郡主無需向末将的真心道謝。”刀梓兒淡定地說完,又朝她嫂子道:“嫂嫂,我們過去入座罷,現在已經可以坐了。”
安王妃已經在皇後那邊坐下了,剛才安王妃已經跟她暗地裏商量過了,她們兩姑嫂就不坐在她的身邊了,省得太打眼,入座的時候按品級挑個位置入座就是。
“好。”
刀梓兒攜她憋笑的嫂子去找座位去了,錯過麗怡郡主的時候,她還朝麗怡郡主颔了下首,把麗怡郡主羞得都不敢看她。
林大娘都快要笑死了。
她這小妹妹,也太會撩妹子了,看簡簡單單幾句話,就把麗怡這種脾氣大的小姑娘撩得滿臉通紅臉脹的,又是欣喜又是尴尬得要找地洞鑽了。
這廂高高坐在鳳座首位的皇後不動聲色地把這一切囊括在了目中,皇上說的是真對,這個小娘子,太會持家了。
以前也隻是打點好了些小官小吏的内眷,還掀不起什麽風浪,可娥太妃過逝這一遭才幾天,她就跟不少大員的夫人們打好交道了,現在,連楊家都對她好感有加。
她背後已經有怅州一霸林家了,再加上個安王府,楊府,和樞密使夫人刑家那邊的與她交好,和本就是她的人的禦史大夫任家,再加上她出手把刀府就整頓成了密不透風的鐵桶,光她一個人,就頂了刀府的半邊天,這樣的一個人,放任她輔助刀藏鋒,還真是養虎爲患。
必須要盡快處理掉,不能讓她把一個本就看皇帝臉色活的武将世家打點得穩如磐石,誰都動不了。
皇後之前還想再見機行事,現在她看着林大娘入座後,跟身邊的人談笑風生了起來,她親眼目睹這一切,心道改日不如撞日,就今日罷。
她朝身邊的大宮女淺颔了下首,大宮女一看,就知道皇後下令了,遂彎腰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這廂,也不動聲色看着皇後這邊的刀梓兒眼睛一垂,把手中的茶暗暗喝完,随即蓋好杯蓋,使了個障眼法,把自己的空杯子移到了她嫂子面前,又找了個時機,在她嫂子耳邊說:“今日宴中的一切吃食都不要入口,也不要離我的身。”
皇後動了?林大娘笑着點頭,臉色沒變,跟她身邊坐着的好久沒見的任夫人接着說之前還沒說完的話:“你都不知道我現在有多怕冷,一出門,恨不得連眼睛兒都拿棉布遮了……”
任夫人好笑,“也不能這樣,你得多出來走動走動,這不習慣,一輩子都習慣不了。”
“是了。”
“回頭來府裏坐坐,你都到京這麽久了,也沒來過我府裏。”任夫人說起這個也唏噓,她們也有好多年沒見了,她也是沒想到,林大娘子嫁進京裏都這麽久了,她們都沒怎麽見過,上次進宮給娥太妃奔喪,她因爲家裏老母親過逝回娘家去了,也沒趁機在宮裏跟大娘子見上一次。
“回頭得空一定來。”林大娘也是說客氣話。
她是肯定不能與禦史大夫家走得太近的,任夫人也是看在舊情上說的客氣話,因爲禦史家現在也恨不得離刀府遠遠的,生怕皇上以爲任家跟刀府聯成一塊了。
兩人心裏都有數,相互之間對視了一眼,也是同時在心裏無奈地歎了口氣。
兩家還真是不能太近了,你來我往的交往更是大忌。
這頭正當刀梓兒全神貫注地盯着周遭的環境時,這頭皇帝這邊已經開宴了的禮善宮熱鬧非凡,舞女們身着宮裝就着飛揚的樂聲在半空中飛舞,姿态優美,妙不可言。
刀藏鋒正跟樞密使刑通在說着話,一隻白如細藕的手伸在了他的面前,給他半滿的酒杯裏注滿了酒。
這手突如其來,打斷了他跟刑通的說話,他不由瞥了一眼。
刑通一看,回過頭就去看這美手的主人,一看到本人,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肩膀還朝大将軍撞了撞,示意他往後看。
刀藏鋒不知情,回過頭一看,看到了一位國色天色的宮裝美人,此時,這位眼波流轉間皆是風情的美女笑意吟吟地朝他淺福了一記,“奴婢見過大将軍。”
刑通差點大笑出來,一看這宮女的神色就知道,大将軍豔福不淺啊!
是男人都懂的,刑通朝刀藏鋒擠眉弄眼了一下,示意他好好把握這宮女的示好。
“瘦馬?”刀藏鋒掃了一眼,就道:“什麽時候宮裏有瘦馬宮女了?”
說完他轉過頭,朝皇帝看去。
刑通見他好像要開口問皇帝似的,都顧不上看美人,連忙撲過去握他的嘴,“哎呀,我的刀弟弟啊,這大好的日子,你這嘴就别惹皇上不高興了。”
刀藏鋒拉開他的手,冷道:“我就問問,怎麽了?”
“怎麽了?你說怎麽了?”刑通沒好氣地道,這下連欣賞美人的心都沒有了,“每次跟你呆在軍機殿裏,你一開口,皇上就要砍我們的頭,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回家都是摸着脖子睡的,就怕睡着睡着,我這腦袋就沒了!”
說罷,還頗爲愛憐地摸了摸自個兒的腦袋,心有餘悸地道:“哪到現在不用天天跟你一塊兒挨罵挨宰了,我惡夢可是沒少做,你得賠我!”
“賠你,行,”刀藏鋒連頭都沒轉過,隻半轉,對着身後那宮女道,“你站刑大人那邊去。”
也不等那宮女說話,他跟刑通道:“行了吧?”
“還是弟弟你懂爲兄之心!”刑通對美人可是來者不拒的,這下得了好,頓時笑眯眯了起來,回過頭就對那美人招手,“趕緊過來服侍本大人。”
刀藏鋒看他迫不及待的色胚樣,也是搖了搖頭。
這時皇帝也是看到了他這邊了,看他這不開竅的樣子也是失笑。
難爲皇後爲他安排的這絕世美人了,要知道,她不隻是樣子極美,那方面的功夫也是好的,千百美人當中挑出的唯一一個,大将軍這也是不珍惜。
等酒過三巡,刀藏鋒下腹有點熱了起來,這時候,宮宴也有點不成樣子了,大臣們也放浪形骸了起來,這時候的宮舞也放蕩了起來,宮女們穿得少,撲上去跟她們一起兒舞弄的大臣們也是趁機摸上摸下的。
皇上半躺在龍座上,一臉半醉的迷離之笑。
看到刀藏鋒放下酒杯朝他看來,他朝大将軍點了點頭,繼續笑看着他的大臣們脫去正經後的放浪來。
刀藏鋒這廂走到了打哈欠的安王身邊,拿起安王的酒杯聞了聞,放下道:“你這酒跟我們那酒不一樣?”
“那是我能喝的嗎?”安王一聽,瞪他:“我家裏可是有王妃的!”
他是要爲他的王妃守身如玉的!
刀藏鋒走到桌後,推了下他,安王就勢讓出了位置,騰了半個位置給他坐,還跟他抱怨道:“也不知道要鬧到什麽時候,年年都這樣,這抱美人回家抱去,非是聚一塊抱,有什麽意思嘛。”
瞎耽誤他回王府陪王妃娘娘說話的時間。
“嗯,安王,跟你的人要杯你要喝的水。”刀藏鋒在桌上沒見到水,隻有酒,但哪怕安王的酒沒問題,他也不打算碰酒了。
“中招了?”安王斜眼看他,朝他身後他的人點了點頭,他的侍衛領而去。
“嗯。”
“你以前沒來過宮宴?”
“來過一次,坐了坐,有軍情就又去忙了。”上次是幾年前回京禀告邊防軍情,屁股還沒坐熱,前線來了消息,他就又去忙了。
“難怪。”安王拍他的肩,“你這也是要爲你家大娘子守身如玉?”
刀藏鋒瞥了他一眼,這時候水來了,他拿過水聞了聞,嘗了嘗,沒嘗出什麽味來,掏出了之前準備的解毒清心丸扔在了裏面化了化,一口喝了下去。
“你連這個都備了?”安王好奇。
“王爺忘了,我是武将,身上什麽藥都是要備着點的。”刀藏鋒推了拉他袖子不放,要看他袖袋中藏了什麽的安王一把,下巴往前揚了揚,示意安王往前看。
這殿中央,剛才跟舞女熱舞的宋相已經抱上了身上衣裳不整的舞女,抱着舞女在半空中飛,而他身邊圍着一群人發出了一片叫好聲,他們也都是人手一個,有沒抱上的,還拉扯來搶别人手中的……
殿裏都是他們追逐玩樂的笑聲。
這時殿中都能議政或即将要參與政事的皇子們,一半都是臉色绯紅地看着這一群在殿中心的逗弄舞女的大臣們。
皇子們有一半沒覺得此舉有什麽尴尬的,隻是礙于身份,沒上前一塊玩了罷了。但他們盯得緊緊的眼睛,滿臉通紅的臉已經足夠說明他們心裏此時最想幹什麽了。
還好十幾個皇子,有一半不爲所動,垂眼自顧自。
還好有。
安王無奈地朝龍位上的皇兄看去,見他皇兄臉是笑的,眼是冷的,他就更無奈了……
他皇兄也真是不怕這些臣子們的這醜态有礙觀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