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臉都抓花了,也虧大将軍是見過千軍萬馬的人,沒把朝廷上的那點眼光放在眼裏,這要是換個心胸窄一點,這都要惱羞成怒了。
“您看一下……”刀藏鋒掀了下寬袖,給皇帝看了一下他前臂上那條已經結疤了的刀傷,“一刀見骨,回來的時候肉壞了一半,現在都長出來了。”
傷口猙獰,鮮紅的肉長是長出來了,但那裸紅的顔色和傷口的模樣讓人一看就心裏瘆得慌,皇帝看了一眼就擡了眼,看向了他這大将軍。
刀藏鋒收回了手,“身上傷更多,她天天給我塗藥,睡我身邊,沒嫌棄過,也沒做過惡夢,她怕我們兒子也駭我這一身殺氣,從出生就放在我身邊睡。”
皇帝笑了笑,點點頭,“是該慣着。”
刀藏鋒也點了點頭,也笑了笑。
等他一走,皇帝去了皇後宮裏,夜間就寝時跟她說起這事,道:“娘娘,這大将軍還真是有什麽就跟朕說什麽,他不想說的話他就閉嘴,能說的,還真是跟朕不作僞。”
“嗯。”閉着眼睛睡覺的娘娘笑應了一聲。
“娘娘,你睡朕身邊,睡得香嗎?”不會做惡夢吧?
“嗯。”皇後隻應了一聲,隻是應聲當中,她伸出手,碰上了皇帝溫熱的手。
皇帝反手緊緊握住了她的,緊緊的……
帝後沒再說話,鳳宮的燈滅了,這夜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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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早早大将軍自己穿了朝服委委屈屈去上朝了,林大娘也沒多看他一眼。
她也沒想怎麽作,但給該大将軍點厲害瞧瞧的時候,她也不想手軟。
隻是到了林府那邊跟懷桂商議事情,她娘聽了她冷着大将軍的事,搖了搖頭,“聚散終有時,她們離開你,也是早晚的事。你不要過頭了,他疼愛你,才忍讓你,過了頭,就不是夫妻應有情份之間的事了。”
林大娘知道她娘親的意思,笑道:“我知道,娘,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她知道女人要是太作,會輕易就能把夫妻之間的恩愛作沒了。再說了,這事其實是好事,通過這些關系,林府與刀府之間的關系更緊了,林府無形當中是被拉高了地位的,奴婢成爲家将夫人,也就他這個大将軍做出來,皇帝還能不說話了。
他是把這事過了明路的。
他做了還要挨罵,還願意挨,是把她放在心上才如此。
她那些小情小緒的可以有,但得了便宜還賣乖,過線了就不妥了。林大娘跟她擔心的母親解釋:“我其實也不是就這事生氣,哪能這麽小氣。我就是想讓他知道,要是讓我不高興了,我會做出什麽反應來,省得太賢淑了,等他習以爲常了,他就覺得我做什麽都是應該的,他要是看不到我的生氣難過,他日後就根本不會在乎我的感受,次數要是多了,到時候我跟他就真的隻能當普通夫妻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在乎我,我在乎他。”
這其實也是他們小夫妻之間的磨和,算起來,她太成熟,而他也太過于對她寬容,這是他們成親一年多來第一次無法第一時間達成共識的事,吵吵也好,就當是自己看自己的熱鬧了。
“那大娘子,你什麽時候高興啊?你今天高興嗎?”桂姨娘有點茫然,“那咱們明天還去吃不吃八寶鴨了啊?”
林大娘頭疼,“過兩天。”
“過兩天?”桂姨娘算上了,“那我過兩天叫你。”
見她眼瞅着她算上了,猶猶豫豫地還生怕她生氣的樣子,看了可讓人心酸了,林大娘都被她逗笑了,“行了,我知道了,這就安排,過兩天咱們一家人去,我明兒就着人定好酒樓。”
“诶。”桂姨娘一聽,臉上滿是笑容,“大娘子,你今天高興就好。”
高興了,就帶夫人和她出去吃八寶鴨,聽大娘子的準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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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娘這頭就大鵝她們要走的事飛快做準備。這次要走一半人,好在有小丫在,隻用了一天,就把丫鬟們重新排了班,這日晚上她就跟林大娘道:“娘子,大鵝她們明日開始就不用跟在你的身邊了,院子裏的事情我都重新分了,明日一切照常。”
她也把貼身丫鬟的人都替了上來,“尋春,知春,花秋,花月這四個是我帶出來的,你以往用她們用的最多,且婚配的夫郎都是不會走的,姑爺那邊也回我話了,再确定不過。等再過段時間,新丫鬟入府,就由她們帶幾個小丫鬟,我這邊再選幾個,院子裏就差不多了。”
林大娘點頭。
“就是選的話,娘子,我打算還是往我們那邊選,讓守義叔和三保叔先過道目送過來,我們家還是要孤女的好。”北方的這些,拖家帶口的,無論哪方面,小丫都不放心。
“好。”林大娘也知道她這大丫鬟和管事娘子的考量,在北方這邊選是方便省事些,但這些人真不好查清來路,這方便還是别選的好,省得省了一時,日後要是有了麻煩,那就不會是小麻煩了。
她身邊錢财太多,又是從一品大将的夫人,身邊人一不牢靠,後患無窮。
這不僅是守義叔那邊要過道目,小丫過完,她還會讓大将軍過一遍,末了,她自己還得過一遍。
“這事不急,一道道來。”
“是。”
這日刀藏鋒沒去皇宮,他告假休沐,早間按他小娘子的吩咐,拿着練劍的粗長大手舉着繡花針,眯着眼睛給她穿了五十根繡花針線。随即頭暈眼花跟了她,帶着嶽母家一家人去了酒樓用了午膳,其間碰到了朝中同僚,便聊了兩句,知道他是來與陪入京的嶽母一家用膳的,這位大人很是贊揚了他兩句他這個半子的孝順。
回頭他上朝就告到皇帝那了,說大将軍休沐告假,就是爲了出去在酒樓享樂以滿口腹之欲,把小家放在了國家大事之前,枉爲人臣,他洋洋灑灑寫了近千字,在金銮殿上激昂地說道了半天,噴得他面前的地上全是他的口水……
皇上笑眯眯聽他說完,直等到他停了,才笑容滿面地說:“可昨日他來跟朕告假,說要陪夫人娘家的母親大人用頓京城的飯,朕答應了,還把那頓飯錢給他了,你的意思是朕這錢給的也不應該了?沒把國家放在朕的前面了?”
那位楊相的弟子臉刹那憋成了豬肝。
楊相當朝不忍地閉上了眼,他這蠢學生,告狀之前都不打聽打聽清楚,這都叫什麽事呐!可在場的大臣都是知道這人是他的學生,他也不能見死不救,隻好硬着頭皮出列,禀道:“皇上,蔡大人并無惡意,他心懷皇上,心懷國家大事,這才因在酒樓當中見到了大将軍,就……”
“他在酒樓見到了大将軍,哦,那意思是他去酒樓吃飯,是心懷朕,心懷國家大事,大将軍陪遠道而來的老嶽母用次飯,就是沒心懷朕,沒心懷國家大事了……”皇帝笑似非笑地看着他的左相,笑道。
楊超仲當下就憋紅了臉。
皇帝也沒接着說他什麽了,楊文德娶了麗怡郡主後,聽說那爆脾氣小郡主把婆婆親賜的幾個小妾給放賣給勾欄院了,還把身邊最妩媚的一個侍女送給了公公,一點面子也沒給楊相夫人留,現下這家人正在家裏鬧得不可開交呢,他就不欺負他這可憐的老丞相了。
楊相也不容易,在這朝廷當中幫他和了多年的稀泥了,老挨他的氣受,今天就不讓他挨了。
他放過了他可憐的楊相,揚着笑臉,又笑看了他的臣子們一圈,溫和得就像一個最最樂善好施的大好人、大善人不過,“你們呀,不是朕說你們呀,最近你們是越來越不行了啊,新進殿的還好,怕朕,慫,知道還要點臉,朕讓幹什麽就幹什麽,就你們這幾個沒被朕摘了腦袋的老家夥,可能覺得朕殺不到你們頭上來,一個個糊弄朕的時候連草稿都不打了,你們這是當朕傻啊,還是眼瞎啊?啊?”
他笑意吟吟地笑着,一個個臣子看過去,見前面幾排的那些人都不敢看他,頭都要低到地磚上去了,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等他看到左上角最前面的那個腰杆挺得比他的椅背還直的,皇帝嘴角笑意更深了,“大将軍啊,也不是朕想說你啊,你這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啊?你這要死要活打個勝仗回來傷還沒好呢,這一個個就恨不得刮你皮啃你肉了,你這人緣是到底有多差啊?”
本來沒怎麽差,就是您把這滿朝的臣子最重要的那幾個都弄成了我的死對頭,再加上您今日這偏寵的口氣,現在這滿朝的臣子,都是本将的死對頭了——刀大将軍聞言,深深地看了笑得跟偷了腥的貓一樣的皇帝,别過臉,半個字都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