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爲研究這些,林家額外出了不少力,林寶善在世時也是有這個意向了,他一過逝,更是讓他的女兒加快了步伐,投入了幾倍的力氣,才趕出了那個上貢朝廷的完整方子。
說是方子,其實也有厚厚的一本冊子了。
林懷桂作爲小地主,從小就被父姐耳提面命田間之事。而且這等事關他将來能不能帶着兩個母親吃香喝辣的事,林大娘是每一項都要他跟着的,這事上他要是偷點懶,那就絕不是吃一頓揍的事那麽簡單了。
他姐姐會真生氣的。
所以種田這件事,林懷桂是有真本事。别的地主不下田,他是要下田的,一年兩耕,他是要邁着兩白花花的小腿各處去領着插秧的。
說起這個,他滔滔不絕,光從春雨說起,育秧說到下秧這種事,他就仔仔細細說了一個多時辰去了,他也沒想到皇帝會嫌煩,說到細節處,還拿手指在地上比劃出各種姿勢來,告訴皇帝這是怎麽回事。
途中有人給他遞水,他接過一口氣喝完,接着就又是說,真真是全情投入。
皇帝也是真不嫌煩,這說話的時候還沒走到大殿,他就在宮坪當中站着聽了好一會,等宮人搬來了椅子這才坐下。
林懷桂不講究這些,爲了解說方便,時而蹲時而盤腿坐在地上跟皇帝細說。
皇帝這人也是聽的住,他聽不懂的,還主動問林懷桂。
就剛把秧下田後的追肥和怎麽防治害蟲說完,兩個時辰就沒了。
這都正中午了。
老内侍要過來提醒皇上過去用膳,也被揮退了。
過了小半個時辰,他拼命地使眼色提醒小地主,小地主正唾沫橫飛跟皇帝說這田裏稻子成熟期後放水的事,根本沒看到大内總管那抽搐不已的眼。
“水田不是一直都要有水嗎?怎麽老給放?”旁邊也聽認真了的大理寺卿還傻傻地問。
林懷桂詫異地朝這人看過去,“您沒種過水稻吧?”
大理寺卿好脾氣地笑了兩下,朝這小地主拱了拱手,“慚愧。”
“朕記得快要成熟的那段時間,是不需要那麽多水了,要放。”
林懷桂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眼神,“您說的真對,在黃熟階段後,是需要排水落幹的,這樣不僅僅會增産,谷個子也長得紮實飽滿,出來的米香!”
“朕就知道這一點,你前面說的那些幹濕交替灌溉的,朕不太懂,以前也不知道,朕也記不牢這麽多,你等會給朕寫一下,朕回頭再看看。”
“這個我早寫好了,給我姐夫了,姐夫……”
他姐夫面無表情地盤着腿坐在另一頭,看到他叫,擡了擡眼皮瞅了眼他,伸手把寬袍裏的厚折拿了出來,又看了這小舅子一眼。
時間久點,無礙,曬曬太陽,也沒事,他是武夫,容易餓也沒事,但這小舅子能不能說短點,好讓他早點出去讓他姐姐知道他們沒事?
烏骨沒皇帝的點頭,也是不能出去的。他倒好,能挂在小梁上吹着小風睡覺。
小胖子現在正說起種田,都沒心情看姐夫的眼神,再則他姐夫生氣也是面無表情,不生氣也是面無表情,有事沒事都是面無表情,他也看不懂,所以折子一拿出來,他立馬爬起來,蹬蹬蹬過去把折子拿過來放到皇上手上,還幫人翻:“我說到這了,诶,對,就是這,您對着這冊子聽我說啊,有不懂的您就問,我都懂,我從小就是學着這個長大的。”
說着他也感覺餓了,也掏吃的。
他掏出來的小布袋還有清香味,皇帝聞着饞,探頭看:“這什麽啊?也給朕吃點。”
“用薄荷和一種酸酸的果子制的一種瘦肉幹,有點涼涼酸酸的,消暑,爽口,扛餓,還不長肉,我姐姐特地給我做的。”小胖子就帶了三塊,他就大方多了,自己拿一塊,把另外兩塊都給皇帝了,“這兩塊都給您,我少吃點也好,要是長肉了,我姐姐又得生氣了。”
“你姐姐怎麽老生氣啊?”皇帝吃了人家的,幫他講話。
“唉,怕我胖呗,我從小胎裏帶毒,不比爹爹是後天的還能控制,我是多長肉,就活不長了。”
這小缺心眼的,這事都跟他說,皇帝拍了拍他的頭,把肉幹塞進嘴裏,“好了,接着說。”
他們這是吃上了,也說上了,旁邊沒位置坐也隻能坐坪裏的朝廷大員們隻能咽咽口水,聽着他們繼續說了。
刀藏鋒幹脆閉上了眼,接着打坐,都懶得看了。
這一說,又說了半個多時辰,是小地主終于把大概全部說完了才站起來的,還跟皇帝說:“這個我得一口氣跟您說完,我怕我一斷歇歇,就沒那麽說的好了。”
皇帝笑:“沒事,朕也愛聽。回頭那群龜孫子聯手一塊糊弄朕的時候,朕也好知道他們跟朕扯了多少糊話。”
兩人處了一會,蜜裏調油地往大殿走,刀藏鋒帶着身後的任大人他們跟在身後,也不知道皇上找他們是來幹什麽的。
“還有沒聽仔細的,您就跟我問吧,我最近都在京裏。”
“這是你們家幾十個老師傅的心得啊?”
“是,都是我爹爹在世時,各處找來的農把式,農把式您知道吧?那是種田一等一的好手,一樣的田,經他們的手,能種出多一部的量來,我爹爹就老說他們是我們林家的寶貝。”
“聽着不錯呀,借給朕用用?”皇帝跟他商量,“也不白借,給你們租銀。回頭朕的戶部一整好,就請他們過來幫着朕看看這天底下的田怎麽個種法能多一倍的量,你想啊,現在咱們壬朝要是多一倍的糧,咱們百姓得多豐衣足食啊?”
“南方已經很不錯了,就是北方差點,我先生說是因爲地方的原因,您身在燕地保護全國,是以己身護住全國百姓的福祉,是折了自己的福的,不過先生也說了,北方也可以更好的,就是窮,打仗要錢,修路要錢,要幹點正事了,都得您出錢,哪有錢把自己家拾掇得跟夢裏水鄉似的,聽說先皇修個運河修得差點窮得要把自個兒龍椅都賣了,可憐,呃,我是說這有點……”小胖子沒想好詞怎麽客氣地形容這事。
“是可憐,”皇帝笑起來了,“朕比他好點,坐享了他不少的成果,運河自打通起來這二十多年,其實是收了不少過路銀的,南北也都通起來了,沿水路兩岸好多百姓因此過上了好日子。不過朕還是有點窮,這也沒多大的事,朕的臣子們比朕富,朕會讓他們都掏出來的。”
這下,在怅州收了不少錢,家裏富得流油,喝個茶都恨不得用金鑲玉杯的任大人眼皮子直跳個不停,這下,沒吃午飯有點軟的腿更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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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這兩人一回去刀府,這姐夫還沒說什麽,被曬紅了臉的小胖子就把在皇宮裏發生的事從頭到尾簡言說了,還不打自招自己找皇帝唠了好幾個時辰的磕,這才唠到這晌才回。
他說上這麽一會,已經喝了兩杯水,三碗冰粥了,另一個,已經吃了壓得實實的大碗飯兩碗了……
蹲在位置上吃的那塊老骨頭還挑挑撿撿,一看就沒餓着,林大娘瞥一眼就懶得看了,根本不想關心他什麽,又回過頭看小胖子,“皇上這麽能聊啊?”
“是,可能聊了,後來就不那麽怕他了,先前是真怕,心驚肉跳的……”
見他又沒完沒了了,林大娘咬着牙一巴掌就揮到了他頭上,柳眉倒豎,“那他是皇上,他能這麽能聊,你能嗎?啊!你告訴我,你這沒完沒了的,他要是曬昏過去喽,餓暈過去喽,你賠啊?你賠得起嗎你?”
“姐姐你别生氣。”小胖子又苦着臉了,雙手握着冰粥不讓它灑了,見姐姐沒打了,又喝起了粥,抽了抽涼得爽快的鼻子,小聲地說,“下次不敢了。”
“你還把我們家的老師傅賣了……”
“沒賣,是借。”
“呵。”林大娘氣得眼都快翻白了,她怎麽從來不知道宇堂先生跟她教出來的學生有這麽天真?
“姐姐,借吧,我覺得皇上的意思是好的。”
林大娘狠狠掐了他手背肉一把,直疼得小胖子那張俊秀的小臉蛋都皺起來了。
發洩完,林大娘也不多說了,“還能怎麽着?就這麽着吧。”
好在,林家也不是少了這幾十個人這地就種不了了的,她對此早做好了準備,找了不少新的能代替的人。
皇帝這其實是晚了幾年了。
“皇上想動戶部很久了……”刀藏鋒這時候吃飽了,在小娘子面前隻吃了一點的果盤上捏了一塊瓜果,放到了嘴裏。
瓜果冰冰涼涼香香甜甜,他看着她,伸出手,把大手放到了果盤邊上,見她冷眼看着他,也沒打他的手,一下就把果盤擡到了自己眼前,接着一塊接一塊吃的歡,“老國舅那個人有點太會辦事了,他吧,把國家的錢,皇上的錢分給了戶部,工部,吏部這些人,大家都有錢拿,國家富,百姓富,臣子富,但皇上的國庫就一直都空着滿不了,皇上也頂多就能殺一兩個洩洩氣,不能全殺了,這次殺了領頭的,下面的就好辦了。”
“老國舅?我倒是知道戶部尚書的大名,”特别的有錢,富絕天下,“好像他不太愛聽别人說他是老國舅,所以外面的很多人都不太清楚,像我們怅州,知道他是老國舅又是戶部尚書的少。”
“谷後沒了之後,他不喜聽人說他是老國舅,就皇上還這麽叫。”
“他根基很深?”
“深,先皇的遺诏上,就有讓皇上厚待谷家的的話,攏共就那麽幾句,提了谷家兩句,皇上不好動他。”沒有真憑實據,真動不了,再加上谷之甘把他的錢都灑向了他的臣子,那些臣子收了這麽多的銀子,如果還想長長久久的過這種好日子,當然樂得谷之甘這條大蛇纏着皇上動彈不得了。
這先皇也是死了都給兒子挖了一個巨坑,林大娘乍舌,覺得皇帝這麽多年看着這麽多臣子在他眼皮子底下分錢,沒真瘋也是怪不容易的。
像她這種的,早心疼瘋了。
“那戶部不得都換了?”
“整個六部,都得要動了……”刀藏鋒擡眼,“小娘子,做好準備,兵部我們要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