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了,怎麽一個個往前面跑的那麽勤快……”林大娘指着丫鬟們一個個數着道,“敢情這都是給自己找人去了?”
丫鬟們哄堂大笑。
連大素小雅這兩人都笑了,臉還有點紅。
林大娘一看,人都有點軟,撫着桌坐下了,“不行了,果然女大不由娘子。”
連最聽她話,眼裏隻有她的大素小雅都找到漢子了。老天不給她活路了,她不再是衆娘子們心中的心尖尖肉了。
林大娘歎着氣,招呼着她們給她擺墨拿筆,“說個頭吧,我數數,回頭就跟姑爺講,你們自己也上心,給自己縫個嫁衣什麽的,别的娘子給你們置辦。”
她來京城真的沒一件好事發生,除了花錢就是花錢,别人家養女兒花錢,她養一堆的丫鬟,更是花錢。
她的巨富之路,路遙遙漫漫長長,不知道有生之年,還有沒有這命了。
丫鬟們嬉笑着忙着,大小兩隻鵝還羨慕,往大門邊那邊看,想着能不能把大哥給她們定的甩了?也在這裏面找一個,跟大家一起嫁?
這廂晚上刀藏鋒一從軍營回來,就收到了一堆的帳本。
林大娘先給他看府裏的總帳。
接着給他看她可以給他的分給将士的軍饷。
軍饷跟總帳就差三萬兩,等于她是把幾乎所有的錢都緊給了他分饷。
大将軍把帳本看完,看着桌上的帳面好久都沒出聲。
林大娘看他看的差不多了,說:“這都是些小事,咱們啊,事多的很。”
她把太子妃的請帖放到了他面前,“你得跟我說說,你跟太子是個什麽關系,太子跟皇帝是個什麽關系,呃,我的意思是說,他們除了父子以外的關系,是好,還是壞,還有太子和太子妃是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性情,是吃人不吐骨頭還是吃人吐骨頭的……”
刀藏鋒擡頭,“明日我叫旗裏的帳房和師爺們過來,你們商量一下分饷的事……”
這也歸她管?林大娘目瞪口呆,見他一副事情就是這樣子的樣子,不禁笑了一下,都懶得說什麽了,指着請帖說:“那這個呢?”
“晚上跟你說。”
“行。”他愛晚上說,那她晚上聽。
“晚上會有人跟人來說。”
“哦?”林大娘略揚眉,點了下頭,“好,那我等晚上。”
“那這個你得現在告訴我,他們現在婚否……”林大娘接着把丫鬟們中意的名單擺到了他面前,丫鬟們厲害,連名字都打聽出來了,但她怕以防萬一,怕把人家的窩給奪了。
這奪人家窩這種事,她可不能幹。
“都未,所有旗下壯士都沒有成婚,打仗,沒空。”刀藏鋒把名單從頭看到尾,“刀容呢?”
“刀容?”
“你丫鬟就沒一個看上他的?”刀藏鋒又把名單看了一遍,還是沒找到他的愛将,不禁皺眉,“他是我的将領,旗下第一勇将。”
“那個長老高的,半丈多高的?”都兩米出頭去了,這換在她那個年頭,都是高的離譜了好吧?他還壯,這人站那就很可怕了好吧?
“他英武,是勇将,更是猛士。”刀藏鋒皺着眉,不動聲色地掃了一下她身後隐藏在角落站着的大素小雅。
大素小雅縮了縮身子,把自己隐得更深了。
她們也不喜歡那樣的,太高了,看個臉都要搬個凳子。
“呵呵,”看樣子,小将軍以他的勇将猛士欣賞得很嘛,但不好意思,她的丫鬟還都是嬌嬌娘子呢,她也怕他一巴掌下來,把她丫鬟揍扁了,“是啊,看着可英武了,是勇将,是猛士,可以找個更美麗的娘子。”
刀藏鋒不由拿食指敲了敲桌子。
林大娘瞥到,當沒看見。
這要是有丫頭看上了他就算了,沒有,她還能硬給人配一個不成?她就這麽點丫鬟,刀家軍那麽多,都五百人去了,要是都配一個,怎麽分?
“刀容跟了我十年,也爲了我旗出生入死了十年。”爲了愛将,刀藏鋒抿了下嘴,擡頭跟他這小娘子求了情,“我看這幾天他知道你們這邊的意思,很上心。他脾氣也好,你問問你的丫鬟們,看是不是找他辦事,他都有求必應?他這幾天都不怎麽跟着我,專爲她們跑腿去了。”
“呀?”林大娘回頭,看向小雅。
小雅點頭,跟林大娘唇語說這事她不知情,她出去問問。
她跟大素是不往外跑的,一直都是緊跟大娘子。
小雅很快就回來了,在林大娘耳邊說了個“是”字。
林大娘歎了口氣,這個高個子單身漢啊……
“我再細問問,看有沒有屬意他的,不過,”醜話說在前面,林大娘跟他談判,“要是沒有,你也不能爲難。”
刀藏鋒點頭。
“也不能不高興!”
刀藏鋒也點頭。
沒事,等會他就派師爺去教刀容,怎麽去訂一個,訂不到,那就……
林大娘哪知道他在想什麽,看他頭點的挺痛快的,還挺滿意,覺得自己還是比較具有嚴妻的威嚴的,嘴裏還碎碎念着,“這個家這點事還是得聽我的,要不你都不支持我,這家讓我怎麽當,你說是不是?”
刀藏鋒瞥她一眼,颔了下首。
回頭林大娘還隻跟小丫這幾個大丫鬟商量這事,讓她們去丫鬟們中間問一問誰有點這個意思,但沒想到,馬上就有人開口了,開口的居然還是有婚約在身的大鵝,“我看他脾氣挺好的,幫我擡了好幾次水,我去前面打聽消息,他都幫我擋着路,還給我塞了好幾次吃的,有次還塞了一隻大燒雞,那油厚得把我衣裳都碰髒了,就是,我我……”
林大娘啞口無言,都不知道是不是要提醒她一句……
大鵝臉有點紅,“我先去找我大哥把婚退了。”
說着就跑出去,跑得相當快,大風一般疾快。
這抛棄人的速度,是不是有點快了?
林大娘沒想到跟她一塊長大的丫鬟居然是這樣的娘子……
她無奈,“小鵝,把你姐姐逮回來,還有,叫你大哥也過來,我先問問,急什麽急。”
她頭疼,這都沒問刀容同不同意,她就去退了,這是有多心急?
但這頭還沒等林大娘去問呢,小鵝還沒把姐姐逮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從暗哨的兄弟那得到消息了的刀容就跑着步就來了。
她出現在了門廊下,全身都是汗,也不知道是急的還是跑的,站在門廊下等林大娘被叫出來,見她高高站着跟他視線持平了,刀容朝她行了個半膝而下大禮,然後脹紅着臉就走了。
這是答應了?
但林大娘還是頭疼着呢,還好不久兩鵝跟着林福過來了,林福也是有點尴尬地跟林大娘說:“退也行的,那人是米行的一個老掌櫃的小兒子,老掌櫃的是家裏老人,我中意他家是我們林家的老人,資格老,但這人吧,是我有點逼着他們家娶的,原本想大妹嫁過去,處處就好了。但人家那好像也是不太願意,有點嫌大鵝年紀大。”
“誰嫌?”林大娘一聽,柳眉輕斂。
“都有點吧,”林福硬着頭皮說,“當娘的好像有點,兒子好像有點,那家是小兒子,頗受家裏疼愛。”
林大娘點頭,非常快地道:“那行了,退吧,小鵝那邊呢?要是這樣,也退了。”
林福尴尬地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妹妹們長相一般,年紀确實很大了,如果不是有大娘子貼身丫鬟的身份,那兩家連頭都不會點。
但嫁娶之事,成了婚,不管怎麽樣,這日子還是會過下去的。畢竟妹妹們是有身份的,時間長了,那幾家得了好處,心氣也會平下來。
但不嫁,也行。當時他也是不知道大娘子這邊還有刀家軍。
林福走了,林大娘也是暗松了口氣,她事情太多了,大小兩隻鵝的婚事她确實沒過問,畢竟人家是有爹娘哥嫂管的。
但她也是掉以輕心了,她早從小丫那就知道了,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聾婚啞嫁,很容易就嫁岔了。
“行了行了,也算你們有運氣。”看大小兩隻鵝可憐兮兮紅着眼看着她,林大娘拍了拍她的頭,“此事揭過,小鵝你去挑個,挑個愛幹淨的,就跟娘子之前跟你那些妹妹們說的一樣,好好挑,别挑錯了,錯了,你們自己也得給我咬牙擔着,不能跟我訴苦。”
一堆超高齡的大老爺們,沒他們挑的餘地,她們挑就行,不過挑錯了,她們也得擔着才行。
“還嫌棄我們呢?”小鵝扁嘴,還挂記之前她大哥的意思,“年紀大了怎麽了?我不嫁還不行啊。”
林大娘一看她還孩子氣上了,扭過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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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府嫁娶之事隻是刀家的事中的一樁,但這夜,小将軍的師爺們過來見她,等他們跟她說完太子和太子妃的性情以及相關等,她第二日就把邀約推了。
太子妃出身極好,是名揚天下,座下徒子徒孫無數的大儒的親孫女,說其人大氣,并且爲人也不張揚,很少在外出面。她還是得過皇帝那位冷面皇後親口誇贊的兒媳婦,頗有點不見其人,但盛名在外的意味。
她偶爾辦點小宴小聚會,辦的也不勤密,一年就五次,是有數的,而且每次她隻請六七人,規格确實不大,有點像代替皇後娘娘接見下面命婦,見個面的意思。
聽着這意思,她還是代替那位除了宮宴會見命婦,平時不接見臣婦的皇後見人的意思。
但林大娘還是毫不猶豫地推了,原因很簡單,她剛進京,家裏剛辦喪事,不管這是宮中的意思也好,還是太子妃的意思也好,她不宜跟她們很快就打成一片——她現在什麽都不懂,一腳踏進去踩中了地雷怎麽辦?
他們刀府現在可是脖子上還懸着刀的。
但這廂她剛把緻歉的帖子一送出去,第二日,她就收到了安王妃的信。
她的神仙姐姐在信中說,讓她找個時間,悄悄來安王府一趟,她有話要跟她說。
這信字迹和說話的語氣及落款都是林大娘熟的,她也沒多想,想怕是宜三姐姐有什麽事要叮囑她的,第二日上午,就讓小将軍派人把她帶了過去。
等一進了安王府,見到安王妃,再見到她宜三姐姐大着的肚子,和她叫來的六個說是她肚子裏掉下來的親兒女,林大娘直咽口水不已,轉眼再看向她神仙姐姐已經有點顯懷的肚子,眼睛都瞪直了。
“三……姐姐,”等小世子小娘子都在面前排排站好了,大的兩個世子還叫了她姨,林大娘結結巴巴開了口,“真,都你生的啊?”
她隻知道三姐姐頭胎說生了兩個小世子,這另外這四個,咋來的啊?她也沒收到什麽信啊。
宜三娘也是半捂着眼,都不看她生的那幾個小讨債鬼:“頭胎是兩個,次胎就是那四個被奶娘抱着的,剛過周歲,這四個太險,一直在保,國師說要養三年才能入碟通報祖宗,也不能随便跟人說,也就沒跟你說了。這胎看來也不是個單個的,也在保着,沒法去看你。皇上前幾日跟安王說,回頭給我刻個嘉許碑,我讓安王等我這胎生完,把這碑立在我的墳頭前就行,省得再刻了。”
她冷冷說完,就聽丫鬟在外頭小心翼翼地道:“王妃娘娘,王爺說,您就讓他進來見見您的客人吧,他說他什麽都聽您的,您讓他跪着見也行。”
宜三娘跟沒聽見似的,轉頭對強裝鎮定的林大娘道:“你等會就要見到我朝最大的無賴了,不用說話,看他自個一個人作妖就行。”
果然,不等她說什麽,也不見宜三姐姐說讓人見,林大娘就聽門邊響起了爽朗的大笑聲……
“我聽說王妃在娘家最好的閨中密友來了,本王來見見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