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桂果然不愧爲宇堂先生和林三保的心頭肉,出去一趟回來,李家不禁自家人對掐了起來,還跟隔壁戶部家又掐起來了。
這無非是些男女苟且,狗屁倒竈的醜事,李家人孫子把老太爺鮮嫩妩媚剛從勾欄院買回來的小姨娘睡了,這還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戶部家前段時間消失的一對在家中供着白虎老财神爺,出現在了李家。
至于這些事是怎麽被發現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出去半天後的林懷桂第二日上午回來刀府了,他這也不是報完仇回來的,李家他還沒弄死呢,離消氣還遠的很,他回來是因爲聽到今日早早有人在朝廷彈劾他姐夫不孝,就氣沖沖地來刀府了。
一進門,剛在姐姐那找到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姐夫,林家小家主還按捺住火氣打了個揖,見過姐夫之後随即就遞過去一本冊子,“姐夫您看看,皇上要是叫您過去問事,要是有人問你如下問題,你按上面所寫的回答就是。”
林大娘正站在後給剛回來洗了個澡的刀藏鋒擦頭發,一聽就捅小将軍,“趕緊看看,我們家小胖子的才華那可是宇堂先生教的。”
怕他不知道宇堂先生的大名,還補道:“就是那個在殿試上嫌皇帝長的太醜,不願意當榜眼當官的那個。”
刀藏鋒早睜開了眼,把小舅子的冊子接了,聽到這話,手頓了頓,随即若無其事地把冊子拿到手了。
“你趕緊讓你小丫姐姐幫你洗把臉去,一夜沒睡吧?”林大娘不用猜都知道昨晚他肯定還在搞些弄李家人的事,上午這得到消息了肯定是憋着一肚子的火在寫對策,這小胖子現在光看着都要炸了。
“我洗了,早上洗了。”
“再洗把去,滅滅火。”
“給小胖子弄點清涼的下肚。”這邊林大娘又吩咐上了。
大鵝先跑了出去,“我這就去。”
姑爺要吃點什麽,她都沒這麽勤快,林大娘搖搖頭,心想這小将軍的人緣可真不怎麽好,他們家太吓人了,無形把他的個人魅力值拉低了好多。
見小将軍已經看了起來,頭發也半幹了,林大娘也放下了帕子,就聽院門口遠遠傳來了聲音,“請二夫人安,您來了,您快快請裏面走。”
林大娘當下立馬走去門廊下迎人。
二夫人又風風火火地來了,一來就跟林大娘說:“那些軍士都在前面打地鋪了,這大熱天的,不蓋被子也能睡過去,就是都近千号人了,都睡地上,沒個墊的,也怕他們着涼了。”
這軍士跟軍士打一會,睡個覺起來,就不打了,一塊劃拳一塊喝酒一塊守靈,刀大将軍那邊的刀家軍說要送了将軍再走。
林大娘昨天就知道這事了,把李家打出去,還有他們一部份人的功勞。
後來小将軍回來一說他們火氣爲什麽這麽大,她就差不多明白爲什麽了。因爲他父親一死,現在刀家就他一個嫡長子,他們刀家軍就隻有他旗下的五百人能呆了,這些人要麽解甲歸田,要麽想辦法去朝廷的軍營,是不可能再在刀家軍裏呆下去的。
這些人這些年在刀家沒得到什麽好處,銀子沒有,刀家也沒有把他們送出去,在朝廷兵營和其它地方任個一官半職,現眼下,連刀家軍都不能當了,也是心裏一肚子的火。
但他們都是武人,打一架洩了大半肚子的火,也不覺得有什麽過不去的了,跟刀藏鋒旗下的軍士們勾肩搭背,稱兄道弟了起來。
刀藏鋒也不管他們心裏是不是打着什麽小九九,他們想留下守個靈,送個喪,也無妨,這隻是多添幾口鍋的事。
這事負責前院各項瑣事的二夫人三夫人也沒來煩林大娘,聽說是大侄子的意思,也是多架了幾十口鍋。
這次來找,是因爲京城賣棕毛毯的張記聽說他們是娶了怅州林府長女的刀家,讓刀府的人回來跟大娘子問聲好,也說林大娘要是知道了,他們那邊也會便宜很多,會把他們所有的幾百床棕毛毯全部便宜賣給他們家了。
林大娘聽了也是好笑,張記要賣她人情,還得讓她知道了,果然是怅州城裏最會做生意,最會精打細算的巨富了。
“林如,你去陪姐夫家的家人去走一趟……”林懷桂已經走了出來,吩咐了林如後就跟二夫人半揖而下,甜甜溫聲道:“懷桂見過府裏二嬸嬸。”
刀二夫人已見過他,這時雙手扶起了他,連臉上的笑都溫柔了起來,“是林府的小家主小公子啊,用過了早膳了沒?”
“多謝二夫人挂心,懷桂已吃過了,二夫人就讓我的家人陪您的家人過去吧,張記的主人是我們在怅州的世交,等回去了,懷桂會上門多謝張記的慷慨相助的。”這情他欠着去還的好,用不着姐姐記挂。
“好。”二夫人應聲去了,走了幾步還回頭看了林懷桂一眼。
這小家主太機靈了,嘴上也太會說話,她兒女們要是有這等能說會道,讨人喜歡,她也就不用太擔心他們各自的前程了。
林懷桂的準備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這兩人剛坐下飯還沒吃完,就聽有人來報,宮裏有人來請骠騎大将軍入宮。
刀藏鋒當即就動了。
他外面從各處出來,拿過林大娘丫鬟給他們的吃食在吃的暗将們,這時也是把肉往嘴裏直塞不已,一大塊肉一下就咽了下去,直看得給他們送吃的的大娘子的丫鬟們直咽口水不已,生怕他們哽過去了,死翹翹了。
她們這還剛剛才定下中意的呢。
刀藏鋒帶着人就匆匆走了,臨走前正要跟小娘子說兩句,隻見小舅子握着拳頭,小白臉一臉激憤,“姐夫,弄死他們!”
他摸了下他小娘子已好了的嫩臉,又捏了一下,沒說什麽就走了。
等他一走,林大娘這下是胖弟在前,都沒多看他背影一眼,拉着小胖子就心疼地道:“是讓你幫我,但沒讓你什麽事都攬身上啊。”
“看不慣,”林懷桂說起了他先生的口頭禅,“就是看不慣,懷桂不喜歡他們。”
“好好好,你不喜歡,你弄死他們……”林大娘搖頭,心想這次把小胖弟帶進京的見識也真是夠了,回去了可别動不動就不喜歡,要弄死誰才好,要不跟唯恐天下不亂的宇堂先生和三保叔父子倆蛇鼠一窩,林府怎麽太平?
“你姐夫進去了也好,他答應我下次進宮,會讓皇上放了烏骨叔,唉,小弟,你說,這皇上到底是個什麽人?怎麽非關着我們骨頭叔叔啊?”
“可能骨頭叔叔太厲害了吧!”林懷桂心想,要是有個像骨頭叔叔一樣的人來去無蹤于他們林府,他也想把人關起來呀。
關起來還是輕的呢。
一想,林懷桂還怪擔心的,“也是,你跟姐夫說這事了吧?讓他救骨頭叔叔了吧?”
“說了。”能不說嗎?那可是他們家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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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烏骨正跟皇帝一個桌吃着點心,皇帝坐在椅子上,他蹲在椅子上。
烏骨常年不是躺就是挂,不太喜歡坐着。
烏骨嘴裏吃着,還說道桌上點心的不是:“這個什麽糕?太甜了,還不軟,烙牙。”
皇帝也捏了一塊嘗了嘗,看他:“江南的軟啊?”
“軟。”烏骨回了一句。
“朕還沒去過,”皇帝放下,拍拍手,撇手讓遞帕巾的内侍退下,接道,“朝廷太忙了,要殺的人太多了,忙不過來,沒空。”
“懂。”烏骨很懂,他也是,常常要殺的人太多,忙不過來。
打仗的那幾年他都沒回去看過大娘子,當年他可是答應老爺了,把大娘子當是他自己的孩子看着的。可打仗太忙了,要殺的人也太多了,想回去,但沒空,也老忘。
“怅州富啊。”皇帝感歎。
烏骨點頭,“很富,你該去看看,我們老爺以前不是說讓你去我們家做客的?到時候我們家杯挂肯定給你收拾張能睡好覺的床出來,讓你睡個飽。”
皇帝笑了起來,“這麽一說,朕還挺期待的。”
“嗯,”烏骨點點頭,把那硬得烙牙的糕點塞進了口裏,咽下,喝了口水才接道,“去看看吧,很富很美,錦秀江山,不過如此。”
皇帝點頭,又道:“話說,你就沒跟你們林家的那些人說過,你當年救過我?”
烏骨又拿了一塊看着軟的點心的咬了一口,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說讓我跟誰都别說?”
“你主子也不說?”他還挺忠心的啊,連他這皇帝三番五次都沒收買過來。
“我主子随便,不願意說的他也無所謂,我們老爺當年就跟我說過,把府裏當家,喜歡就留着,不喜歡就走,哪天願意回來了就回來,随我,現在大娘子跟小胖子也差不多,老爺走的時候都交待好了,虧待不了我。”
“所以你這麽多年想回家,也沒回,就爲了保護你們老少主子的女婿,郎君了?”
“說起來你還真不會信,”烏骨搖頭,“是我喜歡打仗不回的,江南好,但太軟了,男人太軟了,活不長。”
他擡眼看皇帝,“有些事,想太多不好。”
皇帝失笑,點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