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間見到了公子疾,張華不由得綻開了笑臉,上前施禮後,便含情脈脈地望着公子疾。嬴驷倒是笑着先說話了:“嬴疾,你這是要效仿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嗎?未婚妻來此地幾日了,也不見你們二人相見,倒是要在成婚前見一見,解一下相思啊!”說完先哈哈大笑入了湯池。
公子疾依舊臉上帶笑,隻是那笑渦甚淺,文雅地對張華道:“這幾日我随王兄四處拜訪,一時不得見你,待過幾日有空,再與你想見……對了,我前幾日見了姬瑩,她現在寄住在莘姬哪裏,處境不大好過,我有心周濟她,可她又不肯收,你與她是同窗,不妨由你出面給她才好,過後我命人将東西送到你那,你要将這事料理得妥當,解了你二人先前的誤會才好……”
說完,見張華回了一聲“喏”,他便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張華甚至還沒有來的及說上一句,便隻能眼睜睜地開着公子疾遠去,不由得嘴唇緊抿,伫立了一會這才轉身離開,不過在離開前,她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交代自己的婢女回去再同瑛娘說一下,過兩日她要回請三位同窗,還希望倒是莘奴能夠撥空前去。
說完後,她轉身上了馬車,面無表情地攤開了自己的手掌,在她的手心裏,是被自己的指甲摳出的深深的紅痕……
莘奴雖然隻是爲了敷衍張華,而隻裝酣睡,可是孕婦的睡意本就纏綿,所以到了後來一時便真的睡去了。
待得醒來時,渾身都是酥軟的,按摩過的頭皮也蘇蘇麻麻,竟是一時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在何處。
瑛娘見莘奴醒了,連忙端來了熬煮的溫熱梨汁兌了蜂蜜給莘奴喝,免得剛剛醒來嘴裏失了味道。
莘奴飲了兩口後,又接過溫熱的巾帕子擦拭了眼角和脖子後,總算是緩過了神,才想起自己是與張華一同前來沐浴的。待得聽過了張華先走了,又留下口信要宴請自己後,便點了點頭,便準備攏了頭發換上深衣回府去了。
不過她剛走到門口時,一眼便看到了在門口的馬車,那式樣花紋一看便是秦地王室的規格,問了接待的夥計這才知原來秦國的公子嬴驷與公子疾二兄弟同來泡澡了。
而且那嬴驷還從魏地的女闾叫來了一群美姬同池而泡。将男湯的整個池子都包下來了,隻聽說一會還要再來幾位嬴驷宴請的男客前來一同品嘗魏地美色。
莘奴不由得一皺眉,隻心道:竟是來這裏這般大肆放縱,也不怕被那些個儒生們知道,編出一部新的酒池肉林!
新采買的木桶水池隻怕經過這一遭都是要換了。于是揮手叫來仆役,命他将一會溫泡用的人參都換成粗壯的,隻說都是千年的老參便好!隻是結賬時,這一夥人的費用要翻上五倍。
捏着手指又算了一會,覺得算無遺漏,沒有虧本後,她這才步出了湯池,可偏巧正遇到王诩與姜雲軍也正往湯池裏來。
不知今日是否适沐浴,竟是一股腦的都來了。還是因爲今日木桶裏加了一味“麗姝”而引得一幹沒品盡“魚肉”的饕餮之客競相前來品嘗?
莘奴直覺便認定是秦國的公子嬴驷請客,将這些個臭氣相投的男人皆招攬到了一處。
此時擡眼一看,腿傷将養的差不多的鬼谷子依舊是以前俊逸挺萃的潇灑之姿,因爲垂直腰際的長發今日并沒有束冠,而是松散地披在了身後,隻用一根嵌了美玉的寬帶束住了前額,襯得一雙眼眸幽深若潭水,搭配上寬松大擺的衣袖真是有些道家的仙風。
這英俊的男子隻怕一會入了湯池,要引得一幹佳麗争相侍奉吧?
莘奴隻覺得自己的臉突然繃緊了許多,猶自想着:也不知這幾日她爲他特意熬煮的鹿血羹和壯元氣的補湯是否有些成色,不然美色在前,卻是一陣的乏力酸軟該是多麽掃興?
心裏這般想,說話的話語也變得不那麽柔順:“二位來待得太遲,也不知能不能趕上湯池的溫熱,不過……姜雲君你這般的不停歇,剛從妫姬的府中便有要赴約享樂,看你這腳下發虛,也不知會不會精力衰竭,有早亡之憂?至于你……”
莘奴又轉眼看向了王诩,隻磨着牙冷冷地道:“我會命人開一盒‘萬’年老參給二位君子滋補身子。還望一會玩得盡興,莫要露出疲态才好!”
姜雲君其實真是一臉的倦意,不知爲何,已經有了些“精力衰竭”之相。而且臉頰處還有幾道鮮明的抓痕,也不知是行刺了何方高人,被反傷得甚是狼狽。
不過他聽得莘姬之言卻是一頭的霧水,疑惑地道:“萬年老參,那豈不是要成精了?莘姬,你這是在出言諷刺我們?”
略想了想,他不由得臉色一變,咬牙道:“可是妫姜私下裏同你講了什麽?她的意思是嫌棄我……精力還不夠,所以才日漸冷淡,生了别心?”
莘奴乃是個大肚孕婦,實在是跟不上姜雲君奔放的思緒,隻是瞪大了眼兒,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倒是一旁的王诩聽得明白,隻是微微挑了了眉。這才不急不緩地打開他一直拎提在手裏的一件包裹,從裏面取了一件薄而精緻的雪貂披風,走上前去,圍攏在了莘奴的身上道:“姬的湯池用料皆是精緻奢華,我如今身無分文,如何消受得起姬的那一隻‘萬年老參’?隻是聽聞姬在湯池裏一時睡去,下午起風将要下雨的模樣,恰好相熟的一位友人制了一件雪貂送我,便拿來接一接你……可若是姬有意讓我與姜雲君也安享下熱湯的滋味,那我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莘奴聽到這,不由得瞪大了眼,她萬沒有想到王诩到了這,并不是奔赴嬴驷那一場熱騰騰的美宴,而是親自前來接自己的。這下可如何是好?
王诩也不過是逗一逗莘奴吧了。他雖然先前的确是接到了嬴驷的邀約,卻借口着腿傷未愈,婉言謝絕了。可是如今看到心儀的佳人醋意橫生地要替自己熬煮老參湯,隻怕煮熟了也是酸味的。他的心裏競是浮蕩着說不出的愉悅之感。
莘奴聽了他的一番話後,便有些呆愣住了,有些無措地回望向了王诩。
虧得平日裏老在他的面前裝着一副老氣橫秋的穩重模樣,此時會錯了意思下不來台的模樣,簡直跟小時闖禍後不知所措,隻能水潤着大眼望着自己的小可憐一模一樣。
被那大眼緊盯了一會後,哪裏還有心情再逗她,隻笑着拉住了她的手,低聲道:“餓了吧,帶你吃些好的去。”
而姜雲君隻不過是湊巧碰到了王诩,又因爲心情煩悶需要找人傾述。可是他此時卻因爲領會錯了莘奴話語裏的意思而焦躁不安。
妫姜不知爲何,如今待他甚是冰冷,就算他昨日鑿開府門硬闖了閨宅後,抱着鬧得直撓他臉的妫姜隻一頓“心肝可人”的亂叫,總算是誘哄得妫姜軟了身段,喜得他自然是大吃了一夜,腳下都有些發虛。
可是這天亮一睜眼,那可人便來個翻臉無情,竟是将他哄攆出了府門。
原本心下就狐疑,突然聽到從不話人短長的莘奴突然開口暗諷自己的“精力不夠充沛”,竟有茅塞頓開之感,虧得他先前還調笑着公子疾和王诩隻吃一樣,也不怕留了遺憾,竟是沒想到那妫姜竟然也存了該吃些别的美味的心思!
可是就算她想吃新肉,也要問他這盤被她吃得狼藉的冷菜幹不幹!
想到這,一代刺客宗師隻氣得眉毛倒立,一聲不吭地轉身走人去了。
這樣一來,莘奴和王诩倒是落得了清靜。
那雪貂皮毛柔軟,覆蓋在身上,再将帽兜蓋住,寬大的衣擺遮蓋住莘奴的小腹偏偏,隻見一張精緻的臉兒被貂絨映襯得更加美豔,那一顆紅痣都引得人想要啄吻上去……
王诩并沒有拉着莘奴上車,隻是在邺城裏紅葉稀落的石闆路上慢慢地走着。一雙大掌緊緊地包覆着她的。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在夕陽漸漸傾斜的石闆路上劃下了兩道影子。
莘奴默默地跟他走了一會,忍不住開口問道:“這是要去哪?”可剛一擡頭,便又有些散神,隻見男人的長發被風吹起,複又落到腮邊,他此時專注地低頭看着自己的樣子,竟是說不出的迷人……
王诩摟住她突然退到了一處巷子裏,避開了路人的視線,終于将他方才一直想含在口裏的櫻唇,盡情地嘗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