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便身體單薄,吃了多少都不會胖,所以這“前山”的風景并不高聳入雲。
可是最近也不知是不是羊乳喝多了的緣故,穿衣時,突然覺得前面的衣襟不大夠用了。她原先也并沒怎麽太在意,哪裏想到今日身體前傾得太厲害,真是有呼之欲出之感。
王诩看她雙頰绯紅的模樣,臉上慢慢浮起了笑意:“原是我不對,沒給你準備布料替換,不過你也不可長得太快,不然縱有萬貫金也不夠給你做裏衣的……
莘奴覺得自己也是聽夠了這豎子嘴裏的不正經,當下站起身來扭身便又回到船艙裏。
所幸船主人想得甚是周到,因爲是在海上,怕有意外打濕衣服,所以有兩箱新衣擺在船艙的更衣間裏。從裏到外,一應俱全。
那女子的服侍顯然是依照着身材修長的妫姜的身材所制,倒是不由擔心窄小。就是裏衣怪異了些,僅是塊小小的布料縫補上幾根長長的布帶,纏繞在身後。
這又是齊地的一道美景。臨淄城裏無論平民貴婦,都好作“險峰”,穿了這樣的内衣,盡是全兜攏了起來。再加上夏日輕薄的布料,真是無限的美好。
說起來臨淄城裏人頭攢動,有一半也是來此處尋芳,博覽群山的男子。
莘奴有些騎虎難下,一時不知是該換還是不該換。最後到底還是嘗試着船上。待得穿好,才發現,這物穿上甚是舒服,将胸前的累贅一下子托起不少,本來因爲長了些肉,而開始覺得酸痛的肩膀竟輕松了許多之。
她換了裏衣後,正要換上深衣,可是這時,本該在船闆上的男人卻洗手走了進來。轉過屏風後身形一頓,眯起眼慢慢道:“此衣甚美……”
說着竟幾步上前一把将她攬在懷裏:”以後也要這般來穿……”
莘奴微微掙脫道:“滿身的腥水,快些松開!”
王诩低頭含住了她的耳垂,笑着道:“這般愛幹淨?昨夜你滿身腥水時,我可沒有嫌棄奴兒你啊……”
也不知是不是漸長大的緣故,自從在溫泉那一次後,莘奴漸漸有些品琢出其中的滋味,雖然不曾主動,但是夜裏與他相處時,也不若以前那般被動難忍了。王诩自然也是能體察出其中的不可言傳的變換,一時間竟是有初涉歡愛之感,也有些沉迷其中的,折騰得她匮乏了些,夜裏需要起身更換幹爽的枕褥也是常有的事情。
聽見王诩以此來取笑,莘奴便有些對不下去,隻能推着他的胸道:“快些更衣,一會那魚脍要被曬臭了……”
待莘奴服侍王诩換好了沾滿了汗漬的衣服後,酒肉都已經準備好了。
就在竹藤搭起的涼棚下,四人圍坐在甲闆的桌案上享受美食。
除了新切的魚脍外,還有各種打撈上來的貝類,隻在銅鍋裏焖熟再灑上黃酒便烹制得香氣撲鼻。
另外還有齊地特有的面食,烤制得外酥裏内的烤餅掰開後冒着熱騰騰的香氣。
姜雲君生平除了愛美人,便是愛杯中之物。配如此鮮美的魚脍,乃是猴兒酒。
猿猴善于采集野果爲生,并有藏果的習性。若是藏于岩洞、石窪等蔭涼之處,久而久之,果實腐爛,那含有糖分的野果便自然發酵而生成酒精、酒漿,
因而這“嘗于石岩深處得猿酒”實在是不可多得的自然美味。姜雲君花重金收集來的這壇子猴兒酒更是藥山之物。藥果子本身便是滋補之物,釀出的美酒甘美異常。
姜雲君見莘奴不怎麽動杯中之物,當下有些恍然,心知這女子定然是上回酒後失狀,而心有忌諱。
當下笑着到:“初次見你端莊淑雅,以爲你是個沉穩的,結果一時着了你的道兒,不過今日你飲多了也無妨,可不用再拘謹着了,一會隻管耍酒瘋,自有人‘照顧’着你……”
妫姜哪裏肯讓姜雲君占盡自己好友的便宜?當下笑着說:“也不知上次是哪個耍的瘋,二話不說便掄拳,我看便是這猴兒酒飲多了,自己倒成了野性未退的猿猴了!”
姜雲君聽了妫姜的話,哈哈大笑:“好,姬說得對,我自罰三大杯!”說着便要仰脖飲下這一大碗。
莘奴被姜雲君調侃了一番,當下也不再扭捏,伸手也端起了飲了一口這猴兒酒,味道果然甘美無比,帶着果兒酒的香甜。
姜雲君起了興緻,大聲地給在座的女眷講起他與王诩當初遊曆在深山裏結識的往事。當初尚且年少的他們因爲大雪被封入山中許久,全靠着無意中在山洞裏發現了猴兒酒解渴驅寒,這才度過了一場危機。
莘奴倒是記得王诩曾經奉父親之命出去辦事,足有一年才回轉山谷。那時她還因爲父親将王诩派出去,而哭惱不休。沒想到他這一年竟是這般的精彩……
船上之人的酒興正濃,可就在這時,他的動作一頓,眯眼看向遠處的海線,隻見一艘海船正快速朝這裏駛來。
姜雲君的手下個個都很警覺,其中一個主動跳下大船一旁栓挂的小船,快速地朝着那艘行駛近的大船劃去。
就在那小船快要靠近大船時,姜雲君與王诩二人眼力驚人,眼看着那小船還沒有靠近來船,便被船上之人伸出長竿一竿子掀翻了。
那靠過去的手下,也算是身手敏捷的,一看情形不反,立刻躍身而起,準備跳到大船上去,卻被又被一竿擊中頭部,落入水中。
這一下可稱不上善意,頓時船上的幾個大漢不用姜雲君吩咐便紛紛開始行動,從甲闆下抽出了長刃弓箭,準備嚴陣迎敵。
就在那大船快要靠近時,船上傳來一陣女聲:“姜雲君就是這般做生意的?不灑掃以待,反而派些蝼蟻上門?”
莘奴細心地發現那姜雲君聽了這女子的聲音後,反而眉頭一松。不過王诩的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
一下。
不多時,便有人在兩船之間鋪上了木闆,然後一個身着胡服的女子便踏着微顫的木闆穩穩地走了過來,那女子看上去應該是二十芳華,濃眉深目竟是一種别樣的英姿豔麗
王诩轉身對莘奴道:“你且去船艙裏去。”
莘奴看出王诩似乎不喜自己見這走過來的女子,便起身下了船闆。而妫姜也不欲人看見她與姜雲君在一處,也跟着莘奴一起下了船闆,一起入了船艙。
直到進了船艙,莘奴才遲疑地問道:“妫姜妹妹可認識女子?”
妫姜搖了搖頭,轉而微微一笑道:“聽一聽便知了。”
她與姜雲君交好已久,牽絆極深,以前數次在海船上與他相約。是以俨然已經是這船的女主人,自然是熟悉船上的每一處機關。
隻見她一路引着莘奴來到船艙的深處,伸手摸弄這靠近船艙上方的插銷。便輕巧地啓開了一個窺孔,有聲音若隐若現地傳了過來。
“怎麽,眉頭皺得這麽緊,可是不高興看到我?”說話之人顯然是那名女子。
而王诩則冷冷回到:“你不是說要找姜雲君做一筆生意嗎?何必在意我的喜怒?”
那女子聽了咯咯一笑道:“不知姜雲君一單生意,要金幾何?”
姜雲君笑嘻嘻地回到:“山野之人,自當惜福,不接王侯生意,不接滅門生意,若是除此之外,一人項上人頭五萬金。”
那女子聽了,顯然覺得這個價碼極其公道,笑着開口道:“好,我正有一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便是臨淄城中的一個女商賈,名喚莘奴,若你能殺了她,願出金十萬!”
此話一出,甲闆一般肅殺的寂靜。而莘奴也不禁與妫姜面面相觑,露出詫異之色,她實在想不出自己是何時與一位豔麗的女子結下了仇怨,競能被人出以十萬金的高價?
這等價格可真是動人,倘若不是腦袋一時砍下,便再長不出,她還真像主動上了甲闆,親手一賣呢!
姜雲君的語調有些微妙道:“這個……不知姬是因何而與她結怨?”
那女子冷笑了一聲:“奪夫之仇不共戴天!她既然敢搶我的丈夫,就要有一死的覺悟!”
莘奴聽到這,也有些無言地迎來妫姜詫異的目光。她生平與男子接觸并不多,何來的搶人丈夫一說?
難道……她是燕國公子的夫人?可是就算真是如此,一場連露水姻緣都算不得的鬧劇,也要這位夫人花上十萬的重金嗎?”
“夠了,嬴姬!休要再胡鬧下去了!”王诩突然冷然出聲呵斥道。
那個叫嬴姬的女子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怎麽?我的夫君這時就心疼上了?那我更是不能讓她久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