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奴尋了空子便狠狠一口咬住他的脖子,銀牙用力一使勁,逼迫着他快些松嘴。可是,一番博弈下來最先松嘴的卻又是她,隻能如被捅破了的氣囊一般,伸長纖細的脖兒無力地在他的懷裏蠕動痙攣着。
偏偏王诩還逗弄她:“奴兒可是會嫌棄我食飯不夠,沒有力道?要不要再加上一些。”
當馬車快要行到城門口的時候,突然前方傳來一陣騷亂。滞留在城門口的馬車沿着大路一路蔓延開來。
王诩拿着一旁放置用的拭汗的巾帕擦拭了一下淋濕的手指,這才慢慢撩起了窗簾縫,向遠處望了望。
這時有沒能入城的商賈經過,驚魂未定地說道:“可吓死我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刺,這些個衛國人,可是吃飽了撐的,竟然這般愛國,簡直不顧性命……”接下來又經過了幾人,莘奴便聽說了事情的大概。
原來齊王的壽宴,各國均派來使臣均來祝賀。這來使一多,豪華的車馬也多,偏偏齊國的城門狹窄得很。
這也是當年晏嬰使楚留下的隐患。晏子當年被楚王奚落,利齒還擊,留下了齊國都城摩肩接踵,揮汗如雨的豪言。近幾年,戰亂頻仍,各國人口均有不同程度的削減。對于一國都城來說,城門口人影稀疏實在是有損君王的臉面。于是齊王在臨近壽宴,各國來使赴宴慶賀前,下令重修城門街市,變得略窄些,再現“揮袖成雲,揮汗如雨”的盛況。
可是這城門一窄,雖然顯得擁擠熱鬧了,最近幾日,入城的人馬衆多,難免發生一些磕磕碰碰。
結果就在方才趙國來使的馬車,與衛國來使的馬車撞到了一處。偏偏那趙國使者專橫跋扈,傲慢無禮,竟命自己的随行武士用刀斧劈下了那魏國馬車的輪子。衛國隻是一個在夾縫中求存的小國,那使者被趙國使者的侍衛劈了輪子,馬車散了架,本來也便準備忍氣吞聲,等到了齊王面前再去理論一番。
這時旁觀的人群中一人高聲言道:“先入者先行,若非汝行車快速焉能撞到我衛國車馬?況且此乃齊都,縱我衛國有不善之處,也應禀明齊王再做處置。汝一小小使者,居然劈砍我魏使的馬車,可是欺我國無人嗎?”說罷一人推開人群,疾步奔到到齊國馬車旁,拔出腰間寶劍,一劍刺入趙使的胸口,隻一個轉身便跑得沒了蹤影。那樣矯健的身手,簡直讓人愕然,頓時城門亂了套,侍衛們紛紛去追攆刺客,而城門也被緊急關閉。
聽到這,莘奴心裏忽然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瞟了身旁的王诩一眼
他隻望了城門一眼後,便再沒有往外看,仿佛車外發生的一切與他毫無幹系。
趙使被衛國人所殺?這不能不叫人聯想到他曾經對田忌大将軍許下的承諾:不出三月,必有戰事!
因爲這場趙使遇襲的事件,城門臨時封閉,一時在城外阻隔的衆人都是難以入内。隻能在城外過一夜,第二日等城内解除封閉才能入内。
不過王诩似乎早有準備,竟然在馬車後面還備有臨時的牛皮帳篷。揀選了空曠之地,命仆役安營紮寨。
而許多未及進城的使者亦然,也紛紛揀選了地方合适的地方安營。
不過那些尋常的百姓們則被驅趕到了道路的另一側——布拍滿雜草和亂石的斜坡上。
至于王诩的營帳,因爲營帳華麗,馬車雕刻鑲嵌寶石,一看便知不應該是尋常人,讓人心生忌憚,沒有人前來相欺。
一到入夜,各個豪華的營帳前紛紛點燃篝火,架鼎煮食,一時間香味四處蔓延到處香氣袅袅。
而王诩的營寨前香味尤甚。一口大鼎裏傳來特殊的香料味道。引來一旁的人紛紛側目。
可是那大鼎卻偏偏遲遲未曾揭鍋,也不知内力烹饪的是何等美食。
待得其他營地的爐竈熄火,這裏依然不斷地添柴。一直到入夜,那鼎蓋才打開,頓時一股别樣的異香迅速蔓延開來。
時人好美食,善庖廚者往往千金難求。越是身居上位者對美食的要求也越是苛刻而将就。
這等異香,頓時引來了幾個衣着華麗之人從營帳裏鑽出向這邊瞭望。
莘奴也餓得肚子,不知爲何今夜晚餐遲遲。知道美食出鍋的一刻她才知這鼎裏烹煮的乃是熊掌。
熊乃山野猛獸,本就珍稀難得。因爲冬天冬眠而經常在醒是吮舔自己的右掌,是以右掌肥大更加味美,有“左亞右玉”之稱。
而這鼎立烹煮的是四隻右掌,個個碩大肥美得異常。
隻要略同美食之人當知,熊掌味美卻不易烹饪,若是處置不當,鮮味暫且不提,腥味堪比臭魚。而這鼎立的熊掌也不知用什麽佐料加以烹饪,取出時竟然泛着鮮亮的紅光,讓人饞涎欲滴。
這樣的美食佐以美酒享用,當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在郊外結識友人,然而自三家分晉後,禮崩樂壞,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再也不複上古家家夜不閉戶的古樸純善。
加上白日裏城門前剛剛發生趙國使者遇襲的事件,人人都各自挂着一份警惕。并沒有人前來與王诩攀談。
可是也有美食面前百無禁忌的饕餮之徒。隻見一個孔武有力的男子幾步走到了鬼谷子面前,伸手抱拳道:“我乃秦國來使張羽,不知尊駕是何稱呼?”
話語雖然說的客氣,可是那一雙眼卻死死盯着剛剛出鼎的熊掌。
一向孤高的鬼谷子此時笑得倒是平易近人,善解人意地一揮手道:“吾喚王羽乃一山野之人,既然是秦國貴使,當上座,不知可否賞臉與王某飲上一杯?”
這話可是正中張羽的下懷,于是這“二羽”對坐,推杯換盞,品酌熊掌,探讨烹饪的精妙,不多時便成了摯友一對。
至于莘奴并沒有出營帳,而是由仆役将一隻烹饪好的熊掌連同剛剛烤好的薄餅和羹湯一起送入營帳裏,讓她在帳中食用。
莘奴夾起一塊煮得糜爛的熊掌,還真是略帶筋道的鮮美。不過王诩這番在荒野之中烹饪熊掌,也略顯周長了些,但是顯然他已經用這熊掌釣到了想要垂釣的大魚。
這一夜過後,城門再次敞開。在外露宿一夜的人們終于可以排隊進城了。隻是聽說昨日那趙史傷重不治人亡了。
齊國與趙國一向交好。雖然是趙國使者砍人車馬在前,而那刺客顯然是看見不平事一時激憤而爲之,原是與衛國使者毫不相幹,可是齊王爲了平息趙國衆位來使的怒火,竟然連見都未見衛使一眼,徑直劈了他們的車馬,将他們哄攆出了齊都。
鬼谷子若是願意,很快就能與人結交攀談成爲摯友。那秦使張羽簡直與覺得與他相見恨晚,入了城中,也邀請他來到驿館參加他主持的晚宴。
至于莘奴回來也不得清閑。因爲宮中有貴人相傳,要求召見都城美脂店的老闆。
當妫姜前來提前告知莘奴時,姬瑩正在抱怨連連。
她并不知京郊的那一場混戰,但是恩師從城外回來時,卻陰沉着臉兒将她叫到了近前,一通申斥之後,話裏含蓄點出,以後當做個“鼻盲”之人,若是再心無城府,口無遮攔,不出三年必定受劓刑之苦!”
鬼谷恩師通曉鬼神,占蔔古今誰人不知?
此話一出,姬瑩簡直都要捂鼻痛哭流涕了,真是覺得此刻便被點割掉了鼻子生不如死。當下除了諾諾應下外,再不敢多言其他,白着一張臉來尋莘奴,還未開口,淚水已經奪眶而出。
可是莘奴和妫姜卻知道恩師這一番無名火是從何而來。
妫姜看了看面色如常的莘奴,到沒有像是受了責罰的樣子。心内暗自感慨,看來恩師也是偏心得很,心裏的便捧着都怕摔壞了。至于這沒放在心裏的野草,就這樣随意地申斥恐吓,看得她都覺得可憐呢!
當聽聞妫姜提及要她入宮的消息,莘奴心内一沉。
因爲在魏宮的經曆,她向來對這王庭心有忌憚。不知齊王的夫人召見自己是何用意。
“姐姐不要擔心,齊王的夫人爲人謙和,不是暴虐狠毒之人,你這一去必有大收獲。”
聽妫姜這麽一言,莘奴似乎也明白了什麽。
晚上回府伺候王诩用餐時,開口問道:“家主最近是否又缺金來用了?”
王诩這幾日似乎吃慣了軟食,一邊飲着羹,一邊臉不紅心跳地說道:“奴兒又聰穎了。原本求姜雲君辦一事,以我與他的交情,本不需花錢,可惜這交情被你酒後之言毀得殆盡,他不但不免,反而收了我多于兩倍的價錢……你先前賣胭脂的金,俱是已經花完了。鋪子最近的收入不夠支出,你還要再多賺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