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明雖然覺得哪裏不對，但他也害怕楊路再次變卦，隻得暫且答應下來。
作爲提議者，楊路自然也沒啥好說的，當場就跟祝子明互相立誓，保證不跟馬恪章透露此事，而偷雞不成的祝子明心中松了口氣之餘，也不願意在青甯商會自取其辱了，連招呼都沒打就落荒而逃。
他直到現在也想不通，自己的一石二鳥之計究竟是如何被看穿的，難道那楊路真的是開了天眼不成？
在旁圍觀的賀明遠，此時也徹底看傻了。
這次明明是祝子明代表無量劍派跑來敲詐青甯商會，怎麽沒兩句話的功夫，就成了青甯商會反過來敲詐祝子明了？
等到祝子明的身影徹底消失，賀明遠才如夢初醒般問道：“楊顧問，恕我才學淺薄，這祝子明到底是怎麽被您拿捏住的？難道那封馬恪章的親筆信真的是他僞造的？”
林木森搖搖頭道：“那封親筆信的法術印記确實出自築基後期修士之手，祝子明還沒本事僞造，整個海崖城也沒人敢幫弄這個。”
林木森和賀明遠都不是傻子，然而缺少了楊成龍提供的關鍵情報，他們都猜不出來，這封信其實是馬恪章賭氣寫的。
馬恪章雖然沒有跟楊成龍提過這封信，但卻表達了堅決不能被祝子明拖下水的态度，因此楊路雖然也不知道這封信的具體來曆，但笃定馬恪章絕對沒有強行施壓的意圖後，他有九成的把握可以确定，這封信的内容絕對不是出自馬恪章的本意。
既然如此，那這封信具體是怎麽來的，反而就不重要了，因爲沒有實錘的話，馬恪章絕對不會輕易承認自己背着海崖系寫過這種東西。
從這點也可以看出，祝子明憑借信息不對稱玩的這手花招其實相當厲害，不知内情的人，很容易就會被他詐唬到，以爲馬恪章已經要代表無量劍派出面施壓了。
隻不過他萬萬沒想到，楊路的信息不對稱比他還要厲害，結果好好的一石二鳥計謀，愣是變成了搬起火雲精金砸自己的腳。
除此之外，祝子明的心理素質也不太行。
楊路對自己的判斷本來其實隻有八九成把握，但看到自己随便一試探，祝子明就露出了心虛的表情，他瞬間就意識到自己恐怕是猜對了，于是祝子明隻用了三兩個回合，就在楊路窮追猛打下徹底失了方寸。
不過這些内容涉及到自己最大的秘密，别說林木森和賀明遠了，就連李大小姐要不是在域外戰場參與了他的團夥，楊路也不會把楊成龍的卧底身份告訴她。
這次祝子明來興師問罪，楊路讓林木森和賀明遠立刻去給祝子明傳話，而沒有給他們兩人通報李青甯的機會，就是擔心李青甯知道此事後，看不慣祝子明裝逼的樣子，在對方亮出真正底牌前就急脾氣上頭，直接擡出楊成龍來硬壓對方。
雖然楊成龍确實能壓住祝子明，但青甯商會指揮無量劍派執法堂代表這種事，實在是太容易惹人懷疑，林木森、賀明遠、祝子明都不是什麽傻子，很容易就會猜到其中的貓膩。
現在看到賀明遠突然問起此事背後的隐情，甚至就連林木森也投來了征詢的眼神，楊路隻是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道：“這确實是祝子明的花招，隻不過他還是太嫩了啊！”
見楊路不願意給出明确的答案，賀明遠隻得換了個話題道：“可是楊顧問，剛剛那祝子明分明怕極了跟馬恪章對質，您爲什麽趁機不痛打落水狗，卻輕輕放過了此人？”
楊路仰靠在自己的椅子上，笑着說道：“能騙他簽訂城下之盟，就已經不錯了！”
賀明遠奇道：“騙？我看他剛剛那副猴急立誓的樣子，活像是占了大便宜，您其實完全可以開出更高的價碼啊！”
楊路搖搖頭道：“祝子明願意服軟，主要是因爲馬恪章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就是被祝子明使的花招給拖下水，但問題的關鍵是，馬恪章寫的那封信已經沒了啊！”
“您的意思是……”
“要是馬恪章問起來，祝子明完全可以推脫說，他确實用那封信威脅過我，不過爲了不把馬執事拖下水，他自己事後就把那封信銷毀了，就連你們都不相信我敢燒馬恪章的親筆信，更何況馬恪章本人呢？”
“這事還能這麽解釋？”
楊路攤攤手道：“這聽起來總比我直接燒了馬恪章的信要靠譜吧！祝子明甚至還可以說，他使用這種計謀，就是爲了把事情給辦了的同時，不給馬恪章惹麻煩，那樣馬恪章不僅不會責怪他，搞不好還要稱贊他辦事有分寸呢！”
賀明遠目瞪口呆道：“這樣也行？”
“當然能行！我也是沒想到祝子明會突然給我露這麽一手，沒有提前準備留影石，要不然肯定讓他吃不了兜着走。然而世界沒有後悔藥，既然沒有趁機抓到他的實錘，我們就隻能趁他沒反應過來，趁機薅他一波羊毛了，如果開出的條件太苛刻，等祝子明回過味來，那可就沒得談了！至少咱們最近是不用擔心祝子明來找麻煩了！”
林木森忍不住插話道：“楊顧問，你覺得祝子明能反應過來自己被騙了嗎？”
楊路咂咂嘴道：“祝子明還是有點歪才的，否則也想不出這種劍走偏鋒的解決問題思路，而且就連你們都覺得我開出的條件太過輕飄飄了，祝子明肯定也意識到不對勁了，等他冷靜下來之後，應該是能想明白的！”
林木森看到楊路将祝子明騙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苦笑道：“我總算知道了，爲什麽青甯商會的修真者總共還不到十個人，就能跟海崖派平等溝通，楊顧問的手段可真厲害！”
楊路剛想謙虛兩句，但青甯商會大門方向，卻突然傳來了祝子明的獅子吼聲：“楊路！伱特麽居然敢詐我——”
楊路攤了攤手，露出個“我說什麽來的”的表情，然後立刻用獅子吼回應道：“祝大少爺，我家大小姐還在閉關修煉呢！你可是對天道立過誓，絕不來青甯商會鬧事的，你要是再多吼兩句，我怕你當場就要走火入魔啊！”
此話一出，祝子明就像是恍然大悟般爆了句粗口，然後便沒有再吭聲了。
衆人此刻都意識到，他剛剛那聲暴喝恐怕真被天道判定爲了鬧事行爲，并且還被扣了功德，否則他絕不可能就這麽沉默下來。
……
盡管祝子明被騙了後，連罵回去都做不到，險些被憋出了内傷，但該解決的問題還是必須要解決。
接連在楊成龍、馬恪章、楊路這裏碰了釘子後，祝子明又先後拜訪了徐雁南、方見才、韓新河、蘇遠峰這些海崖城修真界的頭面人物。
然而這些家夥可不用給區區祝家商會面子，除了徐雁南随便應付了他兩句之外，其他大佬根本連見都不見他，隻是派出個凡人仆役，表示“我家仙師老爺閉關/出差/參加拍賣會/殺人奪寶去了”，就非常敷衍地把他打發走了。
發現正常渠道投訴已經徹底沒戲後，祝子明隻能從其他角度想辦法。
找柳寒星投訴是不可能的，因爲祝家商會在柳寒星面前就是個可替換耗材，祝家商會需要柳寒星撐腰，然而柳寒星卻不一定需要祝家商會辦事，哪怕海崖城試點搞不成，祝子明的第一選擇也是潛逃海外，而不是找柳寒星求助。
祝家承擔不起被柳寒星放棄的風險！
但就像楊路說的那樣，祝子明這家夥還真有些歪才，面對這種看起來無解的絕境，祝子明還真想出來點偏門思路。
雖說多數中州修真商會都迫于壓力，不敢随便借錢給祝子明，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敢刀口舔血，當時馬恪章說讓他想找柳寒星想辦法的時候，确實給祝子明提了個醒：
九州修真界還真有一家商會肯定會、也必須要幫他，那就是柳寒星名下的柳家商會！
祝子明不敢找柳寒星本人求助，但卻并不代表他不能跟柳家商會勾兌。
說起來，柳家商會和祝子明也是老朋友了。
祝子明給柳寒星繳納的第一張投名狀，就是從海崖港走私靈氣地雷破壞天樞城的九轉天樞大陣。
而後來祝家商會參加無量劍派官方善堂合作夥伴評審的時候，也是柳家商會以三百萬靈石币的現金入股，占據了祝家商會四成九的股份，因此，說柳家商會是祝家商會的大股東也不爲過。
由于雙方不是首次合作，祝子明便第一時間就熟門熟路來到了天樞城，找到了柳家商會東南地區最高負責人柳琦。
相比祝子明，作爲柳家人的柳琦才是柳寒星的真正心腹，哪怕是在天樞城動亂裏捅出了大簍子，導緻行動消息洩密，柳寒星也沒有撸掉柳琦的職務，由此也可見其在柳家商會的地位。但柳琦也知道自己在天樞城事件犯了大錯，從那之後，做起事情來就愈發小心翼翼。
收到祝子明的請托後，柳琦本來是不想幫忙的。
畢竟柳琦也很清楚，中州社會保障體系改革就是個燙手的山芋，不知道被多少雙眼睛給盯着，要是貿然摻和進去，事情做好了主要都是祝子明的功勞，但事情要是辦砸了，他至少要背一半鍋。
于是他第一時間就找借口推脫，表示柳家商會的資産都是柳寒星的私人财産，沒有柳寒星的允許，他也沒法批幾百萬靈石币借給祝家商會，這已經超出了他的權限範圍。
然而祝子明卻沒有輕易放過他。
相比馬恪章和楊成龍這些政治盟友，柳琦隻能算是柳寒星的家臣。
無論馬恪章和楊成龍再怎麽擺爛，隻要沒有犯政治錯誤，他們依然是正經的無量劍派築基期修士，也是整個門派的中堅力量，哪怕是柳寒星也不能輕易把他們怎麽樣，但如果柳寒星對柳琦不滿，那是真的可以把他往死裏整。
畢竟柳琦的官方身份隻是慶雲宗的劣品靈根外門弟子，而就連這個外門弟子的分身，其實都是柳寒星仗着跟慶雲宗掌門夏慶陽的私人關系，給他走後門搞來的，普通地方門派的外門弟子，都在各自門派裏忙着打工呢，地方門派根本不可能把自家培養的弟子放到外地，替别家商會打長工。
祝子明正是死死抓住了這一點，表示大家都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如果你柳掌櫃現在不拉兄弟一把，等到時候柳行長追究起改革試點不利的責任，我祝子明雖然是肯定完蛋了，但你這個不給祝家商會借款的柳家商會東南地區負責人，到時候恐怕也難辭其咎。
面對祝子明的威逼利誘，柳掌櫃最終還是妥協了，爲了把祝子明趕緊打發走，柳掌櫃便提出了一個折衷的方案，那就是給祝子明介紹幾個由南蠻州境外勢力經營的地下錢莊渠道。
這些境外勢力可不怕得罪無量劍派的附庸門派，隻要利潤足夠高，他們什麽生意都願意做，要不是柳琦常年替柳家商會處理海外生意，他也不可能有這種特殊渠道。
不過柳掌櫃隻是負責牽線搭橋，他本人絕對不會參與到地下錢莊的生意裏，這樣無論祝子明的善堂能不能建起來，他柳琦都不用承擔責任。
找地下錢莊借高利貸，利息肯定是非常高的，然而錢是英雄膽，沒有足夠的靈石币在手，祝子明根本折騰不起事情來。
在柳琦一再聲明這已經是自己的底線後，祝子明别無選擇，隻能以自己的名義找境外勢力地下錢莊，借了兩百萬靈石币高利貸。
不僅如此，地下錢莊還逼迫祝子明簽訂了最爲嚴苛的借款契約，光是簽約耗費的功德就相當不菲，若是祝子明無力償還債務，就隻有走火入魔一種結局。
這倒不是針對祝子明，而是地下錢莊的行規向來如此。
通過這種嚴厲的天道契約約束，即便債務人還不上地下錢莊的錢，地下錢莊也可以通過斬殺走火入魔的債務人，來獲取斬妖除魔的天道功德。
這也算是具有修真特色的功德抵押貸款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