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辰渾身的疼痛還未散去，忍不住顫聲道：“掌門師尊……弟子，沒有錯！”
辰鳴臉色陰沉道：“沒有錯？連我和李飛羽長老的指揮都不聽，你還打不打算繼續修行了？”
沒等葉辰回答，辰鳴就對李飛羽遙遙拱手道：“李長老，這次是辰某管教不嚴，還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煉氣期的晚輩計較，我必然會将這個孽徒門規伺候，給貴派一個滿意的交代。”
李飛羽也意識到自己剛剛說話有些過分。
雖然辰鳴的修爲不如自己，但對方畢竟也是一派之主的身份，無論如何也輪不到自己這位無量劍派閑職長老來教育。
既然辰鳴已經給出台階，李飛羽便借坡下驢道：“辰掌門要是能以秉公持正的态度，妥善處理好晚輩犯下的惡性事件，那便再好不過了！”
此話一出，也算是爲這次事件蓋棺定論了。
按照李飛羽的說法，這場比鬥雖然被定性爲惡性事件，但這完全是山鷹派弟子的個人行爲，屬于山鷹派的内部事務，無量劍派絕不會因此追究山鷹派和辰鳴的責任。
辰鳴想要争取的就是這個結果。
于是他立刻抱拳道：“李長老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對這個結果感到滿意。
就比如險些被當衆羞辱的任毅。
盡管葉辰最後那腳并沒有踩實，但他此前被葉辰打得抱頭鼠竄的樣子，可都被觀戰的各派高層看在眼裏，如果此事處理不好，恐怕會成爲任毅的畢生污點，哪怕他今後成功進階金丹期，搞不好還會有人在背後嚼舌根，說當年任毅這家夥，曾經在中州論劍大會被人當成沙包打……
每每想到這裏，任毅心裏就一陣犯惡心。
在任大少爺看來，如果沒有辰鳴在背後指使，這葉辰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否則怎麽可能喪心病狂到打任天元長老的臉？
此事怎麽能輕飄飄地定性爲個人行爲？
他當即就将憤怒的目光投向了李飛羽，然而李飛羽卻隻是對他輕輕搖了搖頭，顯然是在示意他不要繼續追究。
這不是說李飛羽不願意給任天元長老面子。
正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此事如果牽扯到山鷹派和辰鳴本人，就必然會牽出山鷹派的大靠山、無量劍派太上長老程書影。
李飛羽可不想在靈石儲備銀行的關鍵換屆期x因爲自己的原因挑起元嬰期修士間的矛盾，他現在還指望着無量劍派元嬰期修士共同提名自己，擔任靈石儲備銀行下一任副行長呢！
程書影雖然不算強勢，但畢竟是實權元嬰期修士，在靈石儲備銀行人事問題上的發言權，還是要比出世派元嬰老祖任天元大一些的。
雖然程書影從來都沒有針對中州論劍大會給過他任何暗示，也大概率不會爲葉辰這位煉氣期修士出頭，但如果辰鳴也被牽涉其中，他肯定會站出來替辰鳴出頭。任毅雖然是任天元内定的繼承人，但他畢竟隻是煉氣期修士，分量還遠不足以壓過辰鳴和山鷹派。
任毅并不是葉辰那種情商爲零的政治白癡，發現李飛羽長老不願意繼續追究此事後，他就意識到此事大概率要不了了之，于是他隻得對李飛羽點點頭，算是勉強認可了這個處理結果，沒有愚蠢到當場撒潑打滾。
看到各方勢力都已表态，此事已然算是輕輕揭過，辰鳴總算松了口氣，然後轉頭對葉辰寒聲道：“你這孽徒！現在還能走不能走？”
葉辰渾身仍然因爲疼痛劇烈顫抖着，但他卻用通紅的眼睛死死盯着辰鳴。
半晌過後，他才從牙縫裏艱難擠出幾個字：“掌門……師尊，剛剛是你……是伱給我的身體，動……動了手腳！”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辰鳴并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語氣冰冷道，“葉辰，不要忘了是誰給你機會在這個擂台上！就因爲你今天的魯莽舉動，你不僅差點徹底毀了自己的人生，還差點連累了整個門派。”
“我……隻想要個公道！”
“公道？”辰鳴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怒極反笑起來，“如果這個世界有所謂的公道存在，那還要門派作什麽？還要管理學做什麽？我們這些高階修士又在争奪什麽？你不會真以爲自己吃了點皮肉之苦，就一定會有回報吧！”
辰鳴這也算是發自肺腑的大實話了。
葉辰能站在決賽的擂台上，他自己的實力最多隻占了三成因素，站在他背後的辰鳴，還有站在辰鳴背後的程書影，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否則蘇遠峰根本沒必要搞什麽重新抽簽之類的鬼把戲，直接跑聽荷雨閣挂個百萬靈石币的金丹期殺人委托，葉辰就死定了！
蘇遠峰又不缺這點錢，請含光劍派出手的隐性成本，可比直接砸出百萬靈石币高多了。
然而葉辰卻理解不了辰鳴的解釋。
在他看過的“陸行長爽文”裏，反派集團大多都像是葫蘆娃救爺爺那樣出場，必須要等煉氣期的主角擊敗煉氣期的敵人後，才能引來築基期的對手，結果這時候主角也已經升級到築基期，成功反殺對方後，反派才會按順序派出金丹期的對手。
他到現在還沒有意識到，中州論劍大會看起來隻是煉氣期的賽事，其實早就已經有諸多金丹期甚至元嬰期修士在互相角力。
聽說辰鳴把自己多年來受到的痛苦，輕飄飄形容爲“一點皮肉之苦”，葉辰不禁悲憤控訴道：“公道自在人心，我葉辰忍辱負重十餘年，即便是無量劍派也不能颠倒黑白——”
“啪——！”
聽到自己這個煞筆徒弟，竟然還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公然诋毀無量劍派，辰鳴立刻又是一耳光扇了過去，這記耳光也是含怒而出，竟然将葉辰直接打得吐出鮮血來。
看到葉辰再次倒地不起，辰鳴的内心也有些驚魂未定。
在中州修真界，對無量劍派的忠誠是絕對不可違背的原則，哪怕你内心再不以爲然，表面的樣子工作也要做足了。
比賽輸赢隻是小事，如果真讓葉辰在這裏大肆诋毀無量劍派，那絕對是嚴重的政治錯誤，如果沒有人追究也就罷了，要是有人借題發揮，不僅葉辰必須以死謝罪，就連辰鳴都有危險。
在當前中州論劍大會的比賽現場，就有不止一個人不滿意剛剛的處理結果，想要把事情再次擴大化，比如那位表面平靜的仙二代任毅、再比如冷眼旁觀的海崖商會會長蘇遠峰……
自己這個徒弟雖然能吃苦，但腦袋裏邊簡直裝的就是一坨屎，還真把現實世界當成爽文在作死了，如果沒有自己在這裏替他兜着，他現在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當年的飛升仙人蕭煌在參加煉氣期修士的比武時，敢當着無量劍派高層的面大放厥詞，說什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之類的騷話，主要還是因爲大家心裏都清楚，他背後站着的是當年的無量劍派掌門麻天衣。
要是換個沒有背景的草根修士，跟無量劍派高層亂喊什麽“莫欺少年窮”，恐怕第二天就要被人亂棍打死，拖出去喂狗了。
你以爲你是誰啊？
這世界不公平的事情多了，你要憋着不說大家還能給你個體面，你要真學爽文那一套，修真界大佬們可不會慣着你。
你的委屈和大佬的面子哪個重要？
當然是大佬的面子重要！
辰鳴當了幾百年山鷹派掌門，對這個道理再清楚不過，因此他心中的怒火絲毫不亞于葉辰。
看到葉辰被自己一巴掌打得内息混亂，已然說不出話來，辰鳴寒聲警告道：“你給我記住，這個世界沒有那麽多機會讓你胡來！”
話音未落，辰鳴便徑自轉身向觀衆席走去。
随着辰鳴的離開，葉辰感到自己渾身的疼痛也逐漸開始消退，盡管辰鳴剛剛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但葉辰知道自己應該猜對了，辰鳴果然給自己的身體動了手腳！
他顫抖着站起身子，踉踉跄跄跟上了辰鳴的腳步，咬牙切齒地詢問道：“辰掌門，您爲什麽要對我的身體動手腳？”
辰鳴似乎早就知道葉辰會跟上來。
他沒有正眼看葉辰，而是頭也不回道：“這都是爲了你好！這次還好是我及時制止了你，事情還沒發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你趕緊跟我過去，向李飛羽長老和任毅當面道歉！”
聽說自己還要當面跟任毅這個混蛋仙二代道歉，葉辰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我不道歉！”
“不想去也要去！”辰鳴的語氣非常冰冷，沒有給葉辰任何反駁餘地，“隻要你今後還要跟無量劍派打交道，就不可能得罪這兩個人，除非你這輩子不想打算替家族複仇了，否則就算你修煉到元嬰期，也不可能在無量劍派的眼皮底下扳倒海崖系。當年的靈族大統領王三刀，号稱莽荒域和九州第一強者，但即便是那個家夥，想要公然挑戰九州七大派的權威，照樣是死路一條！”
辰鳴的話雖然難聽，但卻句句屬實。
别說葉辰本身就不善言辭，即便是能言善辯之輩，也沒法反駁這種大實話，于是葉辰猶豫片刻，還是掙紮着跟上了辰鳴的腳步。
任毅此時就和李飛羽呆在一起。
當他看到形如乞丐的葉辰跟着辰鳴走來時，臉上露出了果不其然的表情，嘲諷道：“辰掌門，您真是教出個好徒弟啊！”
辰鳴闆着臉道：“我的弟子不懂規矩，這次我親自帶他賠罪來了。”
雖然任毅很想讓葉辰跪下給自己磕幾個響頭，但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好得罪辰鳴這位金丹期大佬，于是點點頭道：“讓他給我當面道個歉，此事就算揭過去了！”
看到任毅頗識大體的表現，辰鳴也長舒了一口氣，其實他也很擔心，任毅真提出什麽過分的要求，導緻雙方都下不來台。
隻是口頭道歉，絕對是非常優厚的條件了。
爲此，辰鳴也不禁稍稍高看了任毅一眼，看來任天元挑選繼承人的眼光還不錯，至少沒有選出葉辰這種有勇無謀的莽夫。
于是辰鳴立刻轉頭吩咐道：“葉辰，既然小任道友已經選擇原諒你了，那你還不趕緊好好跟他道個歉？”
然而葉辰卻像根木樁子那樣，杵在那裏一動不動，嘴唇嗫嚅了幾下，也沒說出半句話來、這下别說任毅再次皺起了眉頭，就連旁觀的李飛羽都露出了無語和嫌棄的表情。
這麽多修真界大佬都決定給你台階下了，你還在這裝什麽逼？
你有裝逼的資本嗎？
你以爲現實世界是小說，都被大佬退婚/鄙視/嫌棄了，還敢闆着張臭臉給對方添堵？
要不是辰鳴就站在他身後，李飛羽險些沒忍住，一掌當場拍死這個不知死活的家夥。
而辰鳴的眼神也再次冷了下來，沉聲呵斥道：“葉辰，快給小任道友道歉！”
葉辰死死攥緊拳頭，太陽穴突突直跳，眼神都要噴出火來，然而面對辰鳴的強大壓力，他最終還是無奈妥協道：“我……向你道歉！”
葉辰極度敷衍的态度，隻要衆人眼睛沒瞎都能看出來。不過任毅此時已經看出來，葉辰就是個情商負數，完全不會動腦子思考問題的熱血腦殘，甚至已經沒了和這種蠢貨置氣的心思，隻是無奈的看了眼辰鳴，那意思就是說：
辰掌門，你是怎麽教出這麽個奇葩的？
看到自己徒弟的愚蠢，差點就把眼前這位仙二代給逗笑了，辰鳴自嘲地苦笑兩聲後，也隻得拱拱手，帶着葉辰跟任毅和李飛羽告辭了。
這幾人的奇怪互動，自然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
李青甯倒是挺同情葉辰的，不過見楊路始終用看耍猴的表情看着葉辰，忍不住詢問道：“楊路，你難道不覺得那個叫葉辰的家夥挺可憐嗎？他就差一點就能加入無量劍派，結果就是因爲太想赢了，就被所有人給輪流羞辱了一番……“
如果換成别人表現得這麽聖母，楊路根本就不想搭理。但誰讓青甯大小姐長得漂亮，就算犯起聖母病來也很可愛呢？
于是楊路笑着解釋道：“什麽叫差一點加入無量劍派？他壓根沒有半點可能殺入八強！中州論劍大會涉及到無量劍派的招生名額和珍貴的寶物獎勵，早就不是什麽比武大會，而是各方大佬的拼關系大會了。如果沒有外力介入，葉辰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加入無量劍派的可能！他能進16強，已經是辰鳴那點面子的極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