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也隻是一套遊戲規則而已。
聽到莫雲岚似乎意有所指的感慨,楊路心中不由微微一動,然後繼續問道:“所以您覺得李行長的觀點如何?”
莫雲岚這次給出了肯定的答複:“我認爲李青陽的認識是正确的,人類社會的分配問題根本無解,或許就像你說的,隻有通過天道才能解決問題,但有沒有可能,天道的存在就是問題的本身!”
楊路堅決地搖了搖頭:“天道絕對不是問題的本身,任何穩定的社會體系都會導緻資源向少數人集中,就算沒有天道,人類社會也會自發形成一套約定俗成的規則取而代之,隻不過約束力沒有天道這麽強而已。”
“你是指離島那樣的規則?還是指莽荒域靈族那樣的規則?”莫雲岚語氣嘲弄道。
聽到莫雲岚舉的例子,楊路也愣了一下。
确實,九州修真者并不知道地球文明的存在,他們更不知道,人類即便沒有天道其實也能形成較爲高級的文明形态,他們見到的那些失去天道庇護的文明,都是離島和莽荒域這樣的反面教材。
不過楊路畢竟頭腦比較靈活,很快就替自己的理論打補丁道:“據說第一次天道危機期間出現的魔族也沒有天道約束,第二次天道危機期間出現的天外之魔也沒有天道約束,爲什麽他們卻能擁有穩定的社會組織形态呢?”
這下輪到莫雲岚語塞了。
魔族和天外之魔的社會組織形态,已經完全超出了九州修真者的認知極限。
這幫域外邪魔腦子裏甚至連規則的概念都沒有,似乎生來就是爲了就是胡作非爲亂搞破壞,不僅奸淫擄掠九州居民如同吃飯喝水,甚至對待自己人都非常殘忍和暴虐。
由于第二次天道危機距今隻有七千年,很多親身經曆那場浩劫的前輩修真者,都利用文字記錄下來當時天外之魔的殘暴行徑,楊路也曾經在某位天道危機親曆者日記裏,讀到過如此記載:
“甲子年三月七日。我的兩位師兄應該是被天外之魔附體了,他們明明從踏入仙門起就跟我認識,結果最近見到我之後,表現得就好像根本不認識我那樣,直到我叫出他們的名字,他們才像是反應慢了半拍,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來試着回應我,這種反應就好像他們對我、甚至對他們自己的名字都不太熟悉,簡直像極了傳說之中的天外之魔附體。而且他們兩人最近也經常冒出些我聽不懂的怪話,這也非常符合天外之魔的特征。不過據說天外之魔最忌諱别人點破他們的身份,因爲這樣會破壞天外之魔某種名爲‘代入感’的修行儀式,門派前輩猜測,這種代入感,大概就相當于修真者奪舍後的同步率,如果被别人識破天外之魔的身份,就會對他們的修行産生很大影響,經常會讓他們狗急跳牆。因此我最近還是要裝作若無其事的跟他們打交道,雖然宗門最近因爲天外之魔的事情焦頭爛額,但他們肯定會派人過來斬妖除魔吧……”
“甲子年三月十日。總部已經回話了,讓我想辦法穩住這兩個天外之魔,至少也要死死跟緊他們,千萬不要弄丢了對方,總部除魔隊三天之後就能到!隻是可惜那兩個被附體師兄弟,估計是要給天外之魔陪葬了……”
“甲子年三月十二日。那兩個天外之魔居然死了一個!我今天還是照例跟蹤兩個天外之魔,這倆人跟平常類似,又開始聚在一起讨論我聽不懂的内容了,今天讨論的主題是豆腐腦是甜的還是鹹的。衆所周知,中州的豆腐腦都是鹹的,隻有海崖城以南地區才會吃甜豆腐腦,這有什麽值得讨論的嗎?然而這兩個天外之魔卻情緒非常激動,最後那個支持鹹豆腐腦的天外之魔,竟然直接大吼一聲‘異端受死‘,就把那個支持甜豆腐腦的天外之魔給殺了!可怕,天外之魔實在是太可怕了,還好我沒有挑破他們的身份,要不然我怕是死定了!”
諸如此類喪心病狂的記載,在修真者的曆史著作裏比比皆是。
按照這些魔頭三天殺一人、十天屠一城、一言不合就死鬥的日常作風,他們的族群人口必然會按照指數級減少,即便是腦洞最大的修真者也想不明白,這幫家夥爲什麽至今還沒有滅絕,甚至還能組團入侵其他世界……
眼看莫雲岚被自己舉的例子怼得說不出話來,楊路連忙趁熱打鐵道:“天道就像是機械降神,可以直接對整個修真社會施加外力,解決單憑修真者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然而分配制度涉及到人類社會的方方面面,如何調整天道才能解決分配問題,并且還不會造成天道規則本身的矛盾,這就是件非常麻煩的事情,恐怕就連飛升仙人自己,也要通過漫長的時間不斷試錯。”
“你是在暗示什麽嗎?”
楊路也沒賣關子,主動解釋道:“種種迹象表明,三位飛升仙人登臨仙人境後,對于修真界的事情興趣大減,想必莫長老也應該聽說過此事吧。”
莫雲岚點點頭,算是默認了楊路的說法。
楊路笑着補充道:“這其實并不奇怪,如果飛升仙人真像傳說的那樣,能夠掌握世界最本源的虛空無量海,超脫于凡俗世界之外,那我們甚至可以說,飛升仙人跟普通修真者已經不是同一個物種了,兩者的差距甚至比人類和動物的差距還要大。就像我們人類不會管心蝼蟻的想法,飛升仙人不再關心修真界的俗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三位飛升仙人畢竟是九州培養出來的!”
聽到莫雲岚這麽說,楊路頓時就想起了那位陸行長。其它兩位飛升仙人是不是九州文明培養出來的楊路不知道,但陸洋行長肯定不是,此人分明就是地球文明培養出來的,在九州活躍的時間恐怕還不如在地球活躍的時間。
甚至楊路隐隐些懷疑,麻天衣和蕭煌兩位飛升仙人可能也都是天外之魔,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蕭煌留下的那些名人名言,像是什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蕭天帝獨斷萬古”,滿滿都是地球遠古網文風。
不過楊路肯定不會把心裏的吐槽給說出來,而是順着莫雲岚的話說道:“可能也正是因爲他們出身九州,所以才會給我們留下後手吧,否則他們完全可以撒手不管。這就好比《修真金融周報》主編席金虎以喜歡養狗著稱,甚至可以爲自家土狗準備普通修真者都享受不到的錦衣玉食,但伱要讓席金虎辭去自己的主編職務,全職給自家土狗把屎把尿,他肯定也做不來,飛升仙人看待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應該也跟席金虎看待自己的土狗差不多吧!”
“你的例子我是聽懂了,但你舉席長老當作例子,着實有點離譜……”
楊路的粗俗比喻,讓莫雲岚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他很快就收起笑容道:“其實我很贊同你的想法,因爲我當年就是那位陸行長的啓蒙仙師,對陸行長的性格還算比較了解,如果說你非要用一個詞來概括陸行長的性格,那我認爲就是三個字——怕麻煩!”
楊路語氣愈發笃定道:“既然如此,飛升仙人将這項任務交給我們自己來做也很正常,而且嚴格意義上說,九州修真界的分配問題本來就是我們自己的問題,飛升仙人能給我們留下篡改天道的手段,其實已經算是替我們開挂了!”
莫雲岚跟陸行長相識已久,對于“開挂”之類的地球詞彙已經相當有免疫力。
他沒有問開挂到底是什麽意思,而是直截了當道:“這篡改天道之法,你已經拿到手裏了?陸洋行長爲什麽會把這個方法留給你?”
楊路擺擺手道:“篡改天道的方法何其重要,甚至可以說如果我篡改失誤,整個九州修真界都會陷入萬劫不複,因此陸洋行長也給我設下了考驗,我必須同時湊齊樓觀劍和白樓劍,拿到靈石儲備銀行行長印信,再得到某位神秘人物的認可。”
楊路沒有直接說出樂園設計師的名字。
畢竟就連他自己都不太确定樂園設計師究竟是何許人也,要是提起這個名字,被莫雲岚問起來,恐怕又是一筆糊塗賬,他也沒法解釋明白。
莫雲岚摸了摸下巴道:“同時拿到樓觀劍和白樓劍,再拿到靈石儲備銀行印信,自從飛升仙人離去後,九州修真界還沒人能做到這點,如果有人能同時滿足這兩個要求,說他是九州修真界的統治者也不爲過,至于你說的那位神秘人物……”
見對方沒有放過這個問題,楊路簡要介紹道:“此人是其中一位飛升仙人的親戚。”
莫雲岚疑惑道:“親戚?誰的親戚?”
然而楊路隻是笑而不語。
莫雲岚見楊路沒有答話的意思,便主動轉移了話題:“既然飛升仙人留下了這種考驗,爲什麽他們偏偏選擇了你這個小小的煉氣期修士?如果單論前兩個條件,我完成考驗的概率要比你大得多得多,飛升仙人的考量到底是什麽?”
楊路總不能說這個考驗是專屬穿越者的,你這種土著就别想了。
于是他隻能含糊其辭道:“飛升仙人自有其考量,說不定飛升仙人就是看中了我品性純良,知道隻有我這種品格的人,才有資格掌控天道權能呢?”
聽到這話,莫雲岚當即就露出不信的表情。
光是楊路在靈石儲備銀行搞出的事情,就跟品性純良四個字完全不搭邊。
甚至就連明燭也忍不住滿臉嫌棄地撇過頭去,畢竟明燭可是跟楊路聯手大鬧過旗山監獄,對楊路的品格簡直再了解不過。
他簡直是在侮辱“品性純良”四個字!
盡管如此,楊路還是挂起滿臉很傻很天真的笑容道:“反正事實就是,飛升仙人親自選擇了我接受考驗,就連李青陽行長和田大霄掌門也沒有這個資格,具體爲什麽,即便我自己也不知道,隻能說飛升仙人的思想,我們這些凡人還是不要妄自揣度吧!”
莫雲岚用神識鎖定了楊路半天,然而楊路确實沒有撒謊,他也确實不知道飛升仙人到底是怎麽想的,因此莫雲岚最終還是沒有看出什麽所以然來。
于是他隻得摸了摸自己随身攜帶的劍匣,主動轉移了話題:“靈石儲備銀行的印信對你來說應該不難,雲天化本來就是李青陽的人,你還幫他度過了危機,他肯定會同意你的要求。至于樓觀劍,它最近兩千年來都是由無量劍派入世派修士的領袖親自執掌,如今就在我的手邊,再加上白樓劍就在出世派的手裏,這也怪不得你會找我來幫忙!”
“不知莫長老意下如何?”
莫雲岚一字一頓道:“我很好奇,若是你真的掌握了篡改天道的全能,你會怎麽做,才能以最短時間。從根本上扭轉九州修真界的分配問題?”
楊路早就知道莫雲岚會有此一問。
如果自己拿不出合理的解決方案,莫雲岚也根本不可能取信于自己。
不過楊路既然敢來拜訪莫雲岚,肯定早就做好了準備,因此非常自信地回答道:“其實我的辦法很簡單,我管這種方法叫凡人基本收入計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