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路看來，李青陽和雲天化私藏小金庫的行爲，就是公然欺負林劍行師徒不懂業務。
從宏觀層面看，這種行爲顯然弊大于利。
如果打個形象的比方，那就相當于我割你一塊肉下來，然後再把這塊肉喂給你補身子，根本就是得不償失的扯淡行爲。
甚至可以說，這類薅羊毛的操作，還間接導緻了洛家商會的加速破産。
盡管如此，這樣做卻不是完全沒有意義。
雖然李青陽損人一千，自己獲利八百，整體看起來好像虧了兩百，但那一千如果放在别人手裏（就比如洛家商會手裏）早晚會被出世派修士或者入世派的腐敗分子瓜分殆盡。
然而現在靈石儲備銀行收鑄币稅的騷操作，雖然加劇了中州的金融危機，讓中州經濟損失了一千，但卻讓那八百的獲利，實實在在被靈石儲備銀行掌握在了手裏。
面對眼前的困局，掌握在靈石儲備銀行手裏的十億靈石币，顯然比掌握在林劍行手裏的二十億靈石币更加有用。
如果把這十億元靈石币的央行盈餘，再加上海崖商會的五億靈石币接盤資金，如今雲天化手頭可動用的資金已經達到十五億元靈石币，雖然這筆錢相比洛家商會捅出來窟窿仍然杯水車薪，但至少已經有了一定的騰挪空間。
想到這裏，楊路心裏也不禁有些感慨。
原本他還覺得李青陽的去世非常突然，似乎是什麽都沒有準備好，就突然撒手人寰，完全是讓自己給李青甯擦屁股。
然而現在仔細想來，無論是中州社會保障體系改革給林劍行統治帶來的巨大困難、王子維密謀營救靈族老祖王三刀的驚天計劃、雲天化和靈石儲備銀行隐藏在财務報表背後的後手、還是陸洋行長真正遺産的繼承問題、甚至是自己曾孫女李青甯的人身安全和最終退路問題……
這些事情背後其實都隐隐有李青陽的影子！
他甚至都沒有具體做什麽，有些時候隻是輕飄飄提了一個建議，或者默許了某些事情發生，就能讓事情沿着既定的軌道運行。
這讓楊路有種感覺，李青陽對于自己身後事的布局，就像是一張無形的大網，無所不在！
哪怕李青陽已經去世将近兩年了，他的布局依然在影響着今天的靈石儲備銀行，甚至整個中州的局勢，這也難怪雲天化這種段位的高手，也會對他心服口服。
楊路仔細翻看完玉簡内的信息後，再次擡頭問道：“十五億元靈石币，您覺得夠用嗎？”
雲天化顯然對此早有盤算，迅速回答道：“前段時間，我已經大緻估算了外邊那些鬧事家夥的損失情況，他們總共被拖欠了五十六億元靈石币。除此之外，還有些洛家商會的債主沒有趕過來，部分被欠錢的修真門派也因爲擔心無量劍派報複沒敢跳出來，如果把這些欠債都加上，估計欠款的總金額還要翻倍不止，但我覺得後兩者暫時不需要考慮，如今的當務之急，還是把圍在無量劍派門口的這些人處理好，防止林掌門借機生事。”
“所以您現在有沒有具體的計劃？”
“我的計劃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拖，如果用四個來形容，那就是分期付款。”
雲天化說起自己的方法時，表情也有些無奈：“我們手頭的現金确實不夠，隻能先墊付不到四分之一，剩下的就隻能慢慢墊付給他們了，我覺得可以用靈石儲備銀行未來的利潤進行抵押，雖然這相當于靈石儲備銀行主動扛起了壞賬，但至少避免了債務違約的硬着陸。”
楊路想了想，還是覺得有些不妥：“如果這個協定簽署，林劍行會意識到靈石儲備銀行擁有小金庫，如果他想讓靈石儲備銀行承擔更多的責任怎麽辦？靈石儲備銀行總不能将準備金利率調至負數，那樣商業銀行都會選擇持有現金。”
雲天化兩手一攤，滿臉理所當然道：“我們現在還能管得了這麽多嗎？先把眼前這關過去再說吧！雖然修真界的經濟狀況早就已經千瘡百孔，但像是洛家商會這種級别的地雷還真沒幾個，林掌門想要再煽動一次同級别的騷亂，恐怕也需要很長時間的醞釀。”
“所以您就是打算繼續拖了？”
“我不是不願意徹底解決問題，而是沒有這個能力，不僅是我沒有這個能力，就連李青陽和莫雲岚也沒有這個能力！”
“那您拖下去又是爲了什麽？修真界的經濟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您又能拖多久？”
面對楊路的靈魂拷問，雲天化笑了笑，給出了跟姜化安如出一轍的回答：“隻要能暫時拖下去，壓力就會轉移到林掌門的頭上。你也知道，如今财政問題最大的修真勢力，就是林掌門麾下的那些出世派門派，如果那些出世派門派破産了，失去基本盤的林掌門還能坐得住位子嗎？”
楊路立刻抛出了姜化安的那個疑問：“按照道理說，那些出世派門派早就該出事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麽，直到現在爲止，那些出世派門派似乎還能維持門派正常運轉。”
“伱們是不是知道點什麽？”
楊路搖了搖頭道：“我們也不知道！”
雲天化皺了皺眉頭道：“這裏邊确實有問題，我也會讓熟悉的商會多留意下那些出世派門派的情況，隻要出世派修士不能無中生有變出靈石币，就肯定會露出蛛絲馬迹！”
楊路點點頭，将手中玉簡遞還給雲天化，然後語氣真誠地問道：“無論以後怎麽說，當務之急還是處理好洛家商會的問題，如果這一關過不去，我們現在商量什麽都是白扯，說句實在話，您到底有多大把握能說服外邊那些暴徒？”
“實話說，我最多隻有三成把握！”
聽到雲天化的喪氣發言，李青甯也被震驚了，忍不住開口打斷了兩人的讨論：“雲行長，您剛剛說了那麽多，結果到最後，居然隻有這麽點把握嗎？”
雲天化苦笑道：“如果這些來靈石儲備銀行鬧事的修真者都是自發聚集起來的，那我覺得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能夠解決問題。”
“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簡單，這些鬧事者在短短半個月時間就能互相串聯起來，并且還能在無量山脈内部橫行無忌，背後要是沒人組織煽動，根本就不可能！有這些心懷叵測的煽動者在，我們想靠打白條和打嘴炮解決問題，簡直難如登天！”
“沒錯，如果有人咬死了讓我們拿出真金白銀還債，我們确實拿不出這麽多現金。”
對雲天化的判斷，楊路也非常認同。
這次群體事件本來就是沖着雲天化本人來的，煽動者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煽風點火，如果大家都能拿到真金白銀那還好說，想要靠金額高達幾十億的欠條把大家打發走，在有人成心挑唆的情況下，屬實有些困難，哪怕雲天化用自己的身家性命發誓，也擔保不了這麽多錢。
畢竟大家如今抱團在靈石儲備銀行門口抗議，誰也奈何不了他們，可要是他們各自回到自己的地盤，那就很容易像原來那樣，被他們所屬的各附庸門派和修真商會各個擊破。
如果被秋後賴賬，他們都沒地方說理去！
誰也不知道無量劍派和靈石儲備銀行吃了這麽大虧之後，還會不會給他們第二次聚集起來鬧事的機會。
因此楊路也搖了搖頭：“欠條并不能完美解決問題，還需要配合其它手段雙管齊下！”
聽到楊路這麽說，雲天化也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李行長生前對你的評價就很高，甚至還說讓我遇到困難的時候，不妨找你共同商讨，看來你還真有其他辦法了？”
李青甯驚訝地看着楊路，就好像重新認識了他那樣說道：“太爺爺對你的評價居然這麽高？”
雲天化點點頭道：“李行長不是那種喜歡稱贊别人的性格，他如此看好楊顧問，說明楊顧問肯定有某些過人之處。”
楊路苦笑一聲，也不知道如何解釋。
他心裏很清楚，李青陽這麽看好他，應該就是因爲他知道，楊路跟陸行長是來自同一個世界的天外之魔，而這個名爲地球的文明，在金融領域的經驗要明顯超過修真界。
在這種情況下，楊路對修真界面臨的金融問題，肯定會有自己的一番獨到見解。
不得不說，這次還真被李青陽猜對了。
由于九州修真界修真者數量并不多，并且分散在陸地面積比地球大數十倍的九州大陸，因此很少會發生大量修真者聚集在一起的金融群體性事件，然而這種事件在地球簡直不要太多，因此如果論起解決金融債務問題的經驗，九州修真者就算拍馬也趕不上現代地球人。
楊路略微斟酌下了語言，便繼續說道：“九州修真界的财富符合二八定律，百分之二十的修真者掌握着百分之八十的财富，想要分化瓦解這幫鬧事者，我們打白條的時候就不能雨露均沾，欠款金額較小的散戶可以全部現金支付，但欠款金額較大的散戶，以及所有商會和門派，必須全額打白條。既然外邊鬧事的修真者不足四萬人，那我們就按照人均四萬元靈石币的标準兌付，兌付不足的部分，就全額打白條，應該能滿足其中大多數人的要求。”
楊路所說的方法，其實就是地球交易所債券違約的通常處理方法。
當交易所債券違約的時候，交易所往往會優先兌付散戶投資者，而不去兌付機構投資者，因爲散戶都是拿着自己的錢投資，虧損了是肯跟别人拼命的，但機構拿着的都是公司的錢或者是客戶的錢，誰也不會爲了公家的錢去跟别人拼命，大概率隻會打掉牙往肚子裏吞。
這樣一來，就能避免監管部門最爲擔心的群體事件發生。
雲天化在靈石儲備銀行幹了幾百年，爲人處事的經驗也非常豐富，學習了地球金融界的先進經驗後，他頓時眼睛一亮道：“對啊！洛氏商行欠錢金額最大的，一般都是修真商會和附庸門派這些法人機構，但欠錢人數最多的卻是那些散戶修真者，如今那些門派和商會都藏在散戶後邊煽風點火，我們隻要把這些散戶給擺平了，商會和門派自然不敢公然跳出來跟我們對抗！”
說到這裏，雲天化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繼續追問道：“可是并不是所有散戶都沒有錢，有些築基期的散戶修真者也被洛家商會騙了不止四萬塊錢，甚至還有些大散戶被騙走了七八十萬靈石币，這些家夥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啊！”
楊路比劃了一個快刀斬亂麻的手勢說道：“靈石儲備銀行應該還有很多金丹期修真者吧！大家之所以不敢出手，就是因爲外邊鬧事的人太多，動起手來扣損的功德誰也承受不起。而那些大散戶雖然很有錢，并且平且修爲也不低，但他們人數絕對不會太多，區區幾百号人想要鬧事，我們完全可以出動高手，給他們點顔色看看！”
看到雲天化還有疑慮，楊路繼續補充道：“雲行長，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們并不是不還錢，隻是給他們打了欠條而已，如果他們給臉不要臉，我們也絕不能姑息，這樣也能震懾其它想要來靈石儲備銀行鬧事的不軌之徒！”
雲天化沉默片刻後，語氣複雜道：“楊顧問，李行長生前就對你的評價非常之高，若是沒有李行長的高度評價，我今天也不可能給你們看靈石儲備銀行最爲秘密的财務報表……”
“所以您的最終意見是？”
“就按你說的辦吧！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我今天算是知道了什麽叫做英雄出少年，這等老辣的釜底抽薪之計，恐怕就算李行長在世都不一定能想出來，我這次還真是搬對了救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