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此前的海崖城也算是無量劍派麾下的獨立王國,但将潛規則挑明本身就是巨大的不同,可以說,海崖城已經成爲了類似落霞城的半獨立勢力。如果無量劍派想要對海崖城動武,海崖城可以随時呼叫海外門派進行幹涉。
如果說此前海崖派跟無量劍派的關系。還像是北愛爾蘭和英國,那現在海崖派跟無量劍派的關系,就有點像是科索沃和塞爾維亞了。
雙方商議完畢後,誰也不想在海崖城多呆。
丢了人的無量劍派高層自然不必說,必須要盡快回去對今晚發生的事情做出“官方解釋”,而田大霄孤身來到中州,本身就是一步險棋,就是在賭林劍行沒有挑起修真世界大戰的勇氣,如今目标已經達成,他肯定也是越早離開越好。
于是田大霄随意抱了抱拳,便化作火紅色的遁光消失在東大洋深處,而林劍行也對着姜化安等人冷哼一聲,然後便帶着自家的首席大弟子柳寒星拂袖而去。
臨走之前,林劍行還大袖一揮,再次祭出了掌中乾坤,伴随着掌中乾坤表面白光閃動,籠罩在海崖城四周的立方體型法術屏障也化作點點星光消失不見。
随着屏障消失,海崖城也再次恢複了與外界的通訊,而柳寒星臨行前,則是對着祝家商會總部連續發出了數道傳訊法術,顯然是在通知那些配合行動的無量劍派修士,本次行動已經取消。
随着各方紛紛撤離,海崖商會宴會廳的廢墟上,就剩下姜化安和付孟兩人。
由于付孟剛剛公開頂撞了林劍行,再加上他和譚四君本身就是由太上長老裘龍波統轄,因此他并沒有跟随林劍行離開。
姜化安看付孟沒走,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道:“付長老,今天可多虧了你在林掌門面前仗義執言。我們此前因爲立場不同,可能有些誤會,如今誤會已經澄清,我們今後或許還能交個朋友!”
看着笑面虎般的姜化安,付孟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道:“我也是奉命行事罷了,姜城主能不計前嫌,這份情誼我付孟算是記下了!”
付孟這話說得很奇怪。
就好像他欠了姜化安什麽人情一樣。
然而姜化安的神态卻沒有絲毫意外,而是大大方方接受了付孟的感謝:“既然如此,那我就叫你執法堂的後輩楊成龍送送你?”
付孟随意拱拱手道:“有勞了!”
話音未落,就看姜化安擡手向海崖城港口方向射出一道傳訊法術,片刻之後,收到消息的楊成龍就趕了過來。
此時的楊成龍,臉色看起來非常蒼白,不過神情卻明顯有些亢奮。
這倒是不難理解。
楊成龍本來覺得,在域外戰場将元嬰老祖的弟子當韭菜割就已經很刺激了,沒想到楊路總是能突破他的想象力極限,放在幾天之前,楊成龍哪裏敢想,自己居然能帶頭啪啪打林掌門的臉!
這種事情實在太勁爆,哪怕以楊成龍的大心髒都險些沒扛住,不過姜化安剛剛已經跟他說了今天晚上雙方的談判結果,因此楊成龍臉上明顯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姜化安看到楊成龍現身,便笑着說道:“我們已經跟林掌門談好了,楊執事就繼續安心留在海崖城工作吧,不過今天可能還要麻煩你親自送下付長老,畢竟付長老也算是你們執法堂的前輩了!”
身爲執法堂同事,楊成龍對付孟非常熟悉。
聽到姜化安點名讓自己送送付孟,楊成龍頓時有點懵逼,畢竟他可是無量劍派的叛徒,全世界就沒有比海崖城更适合他呆的地方,現在跑去歡送執法堂長老,那不相當于自投羅網嗎?
付孟似乎看出來楊成龍的心虛,嘴角扯出一個笑容道:“楊執事不用擔心,你的海崖城海關負責人身份,乃是林劍行和田大霄兩位七大派掌門共同研究決定的,就算放眼整個九州修真界,也沒有哪個執事的地位能比你更穩固。”
姜化安也擺手道:“你就去送送付長老吧!”
考慮到兩人都是金丹期大老,如果真要謀害自己,完全不必要搞這麽麻煩,楊成龍也隻能選擇相信他們,說道:“付長老,那就請吧!”
付孟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當場就駕馭遁光沖天而起,而楊成龍也迅速跟了上去,兩人一道向海崖城外疾馳而去。
姜化安看到兩人離開,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然後臉色也重新變得凝重起來,
今晚海崖城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姜化安身爲海崖城主,需要做的善後工作簡直千頭萬緒,于是他當即催動金丹級别的獅子吼,向海崖城全體凡人和修真者通報了這兩天發生的事情,發表了一番安撫人心的演講。當然了,這個演講和通報的版本,肯定是以剛剛雙方商定好的魔改版本爲主,對于兩位元嬰老祖的鬥法隻字未提。
姜化安這邊暫且略下不表。
付孟和楊成龍從海崖城西門方向離開後,本來是往無量劍派總部方向而去,然而楊成龍跟着付孟趕了一段時間路後,卻發現付孟并沒有直接飛躍海崖城西部的天樞山脈,進入山鷹派的轄區,而是從海崖城北方繞了個圈,重新回到了海崖地區的沿海平原。
這個發現讓楊成龍不由訝異道:“付長老,您趕路的方向是不是不太對?”
付孟沉默半晌,面無表情道:“你說……我現在應該去哪裏呢?”
“您不是應該立刻返回執法堂,向裘龍波長老彙報情況嗎?”
提起自己的大老闆裘龍波,哪怕膽大包天如楊成龍,也忍不住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他用腳趾頭都能猜到,裘龍波得知自己背叛無量劍派的消息後,究竟會有多憤怒。
當然了,裘龍波未必能知道今天的事情。
畢竟林劍行、柳寒星、還有付孟這些知情人士,都已經立誓要對今天的事情保密,并且這件事情對林劍行本人來說也是巨大的醜聞,他也沒有動機把這種事情告訴裘龍波。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然而付孟聽到楊成龍的回答,隻是有些譏諷道:“向裘長老彙報工作?你覺得出了今天的事情,我還有資格跟裘長老彙報工作嗎?”
“您這是什麽意思?”
付孟冷冷一笑:“呵呵,作爲這次行動失敗的第一責任人,我能不被林掌門送進旗山監獄,就已經要謝天謝地了!”
“第一責任人?”楊成龍明顯有些不解道:“我聽說您以前就曾跟林掌門和裘長老據理力争,說不應該激化跟海崖系的矛盾,如今林掌門未能得償所願,不恰恰證明您的判斷是正确的嗎?您本來就是執法堂的頂梁柱,從今往後,恐怕裘長老會更加倚重您,真要說第一責任人,那也應該是柳寒星才對!”
然而向來舉止沉穩的付孟,這次居然罕見地哈哈大笑起來。
正當楊成龍懷疑付孟是不是瘋了的時候,付孟才漸漸止住了發洩般的笑聲,朗聲回答道:“你根本不知道今晚發生了什麽!我隻能告訴你,出了今晚這檔子的事情,林掌門是無論如何也要找個替罪羊了!林劍行爲人向來外寬内忌、不念忠誠,行事作風任人唯親,把柳寒星推出來背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既然那個替罪羊不能是柳寒星,也不能是你小子,再加上我這段時間沒少對林掌門的計劃提出反對意見,那你說說看,最後倒黴的人會是誰?”
楊成龍也是無量劍派的基層老油條了,付孟話還沒有說完,他就已然聽明白了對方的言下之意。
盡管付孟沒有告訴他今天晚上生了什麽,但楊成龍大概也能猜到,林掌門今晚八成是丢了大人。
要知道林掌門丢了面子可不是小事,必須要有人爲此承擔責任,而付孟既不是林劍星的嫡系,并且很早就發表了失敗主義談論,他大概率是要被推出去當替罪羊了!
想到這裏,楊成龍忍不住有些唏噓道:“即便林掌門丢了天大的面子,但事實證明,您的建議才是對的,柳寒星和林掌門的計劃才是錯的,林劍行堂堂無量劍派掌門,難道就真的一點道理也不講了嗎?”
聽到楊成龍半是感歎、半是反問的發言,付孟也忍不住搖頭歎息道:“若是林掌門大勝而喜,尚能放我一馬;可如今他在海崖城铩羽而歸,顔面大損,我怕是十死無生了!“
“付長老……”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今日一别,也不知未來何日再見了!”付孟并沒有再讓楊成龍繼續吐槽下去,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正東方。
如今正值淩晨時分,兩人的位置又遠離燈火通明的海崖城。
沿着海崖平原的荒地向東方望去,哪怕以修真者鷹眼術加持的眼神,也隻能隐隐約約看到一條模湖的海岸線。然而付孟的目光并沒有向下方的海岸線看,而是神色複雜地盯着東大洋海岸不遠處的海面正上方。
雖然那裏看起來空無一物,但借助修真者的神識,楊成龍卻能感到受到一股如同暗流般的浩瀚靈氣,在凡俗世界背面的虛空無量海湧動。
楊成龍來到海崖城已經有将近一年時間,他很清楚這股浩瀚的靈氣波動來自哪裏,這正是中州大陸守護屏障的法力波動!
如果沒有修真者靠近,中州大陸屏障并不會産生靈氣波動,此地的大陸屏障頻繁出現波動,說明有大量修真者正在不斷進出,而有這麽多修真者進出的大陸屏障,自然就是從海崖港通往東大洋的出港航線了。
事到如今,楊成龍也終于知道姜化安爲什麽要他來送付孟了。
因爲金丹期以上修爲的未備桉修士,想要進出海崖口岸,必須要有他這位駐海崖城特别貿易代表的批準,很顯然,姜化安恐怕早就斷定付孟不會返回無量劍派,而是打算學習李飛羽流亡海外了,這也難怪付孟聽說姜化安要楊成龍歡送他時,臉上會露出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雖然雙方立場不同、各爲其主,但看到付孟這位無量劍派出名的業務骨幹,最終竟然也落到這步田地,甚至要跟他曾經跨州追捕的那些中州逃犯那樣被迫流亡海外,楊成龍也忍不住輕輕一歎道:“付長老,您已經決定了嗎?”
付孟并沒有轉頭看他,而是死死盯着海崖口岸,面沉如水道:“以前我還不能理解那些流亡海外的逃犯,看到他們總是東躲XZ,隻是覺得非常可悲。但現在看來,我的想法也不盡然,他們裏邊肯定也有很多人像我一樣,有着不得不離開的苦衷,如果有得選的話,或許他們之中,也有不少人想做個好人吧!”
“付長老……”
“如果你想幫我,就替我打開海崖口岸吧!”
楊成龍點點頭,從儲物袋裏取出一塊令牌舉了起來。
然後就看東大洋的海面突然升起了一道巨大的藍色光幕,如同X光射線那樣,向着付孟和楊成龍掃了過來。
在掃過付孟的身體時,付孟身上頓時亮起了一片刺目的紅光,然而楊成龍的令牌也同時射出了一道靈光打在了付孟身上,緊接着,付孟身上的光芒瞬間就轉變成了綠色。
楊成龍點點頭道:“付長老,已經可以了!”
付孟感激地點點頭,然後對準無量劍派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也沒有再給楊成龍再次開口的機會,然後身形一閃,也像是田大霄那樣,駕馭遁光向着東大洋深處縱身飛去。
金丹期修士通過大陸屏障時,強大的法力波動讓大陸屏障頓時激起了一陣龐大的靈氣漣漪,可是因爲付孟已經得到授權的緣故,這道靈氣漣漪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傷害,就被他直接洞穿了。
幾個閃現過後,楊成龍就再也感受不到付孟的氣息了。
楊成龍隐隐有種預感,無量劍派執法堂最近幾十年來最優秀的執法修士付孟,大約的确不會再出現在他的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