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西關府的時候已經是四月,西關府偏北,比明州要冷一些。這裏今年同樣受雨水之苦,桃花汛時大堤崩了兩回,官道都被淹了一次。
沈老爺帶着兒子從明州一路過來,到處都是災民。快到西關府,仍見大批難民攙扶路過。
忽然一個男子攔在馬車前頭,抱着個破碗瞧他們。車夫想拐彎過去,又被他攔住。沈來寶撩了簾子看去,見是個瘦弱男子,正要拿錢施舍,就被沈老爺攔住了,示意他住手。
“路上難民千千萬,你給了一個人,那能否給全部人?”
“至少能給一個。”
沈老爺搖頭,“給了一個,那其他人知道這裏有人施舍,也會蜂擁而至,到時候你能幫多少?”
沒有見過如此多難民的沈來寶的确沒有想到這個問題,點點頭答應,轉念一想又道,“每年商會都會出資做善事,那現在不如辦個粥棚,施粥幾日吧。就算他們要逃難,也能填飽了肚子逃。”
沈老爺大爲贊賞兒子這樣懂得變通,又欣慰兒子心善,當即答應。
沈來寶便下了車,朗聲,“明日辰時開始,會在城外施粥三日,要去遠方的,可領幹糧若幹。”
衆人停步,面面相觑,半信半疑。等沈來寶回到車上,發現原本在攔路讨飯的那瘦弱漢子已經退到了一旁,沒有再要阻攔的意思。
馬車順利進了城,城裏比起之前沈來寶來時,少了許多商販,街道的鋪子生意也不景氣,基本沒什麽人,十分蕭條。
西關府商會會館在一個大宅子裏,平日沒什麽人住,開商會的時候除了會長其他人也不能住這裏,因此沈家父子抵達時,隻有常年守門的一個老者。
沈老爺做會長已久,每年在這裏待十天半個月,來這裏也等于是回了另一個家,很是自然。
沈來寶也已經來了幾年,并不陌生。想到方才那些災民,等下人放好行李後,就讓他們去辦明日施粥的事。
明天才是開商會的時日,沈來寶卻見他爹像是要出門的模樣,問道,“現在就外出嗎?”
沈老爺說道,“有幾個好友已經先到了,我先去見見,你也一起去。對了,去換身幹淨齊整的衣服吧。”
以往這種會面沈來寶都會同去,認識認識生意場上的叔叔伯伯,但并不會要求他先換身衣服,畢竟這一身衣服也沒什麽問題。他心中有疑,覺得自己好像參透了什麽隐藏的意思,應該不會吧……
他回房換好衣服出來,發現自家馬車都已經被擦拭了一遍,将一路風塵拭去,亮得能折射出人臉。他輕輕擡高了眉頭,越發肯定他所猜疑的事。
上了馬車,行了約莫兩刻就到了。
沈來寶下車一瞧,是家看起來不錯的酒樓。
酒樓門面寬敞,兩根漆得紅火的柱子聳立在前,遮擋出一大片陰影。沈來寶步入其中,便有小二來迎,招呼得頗爲周到。
沈老爺在前,他在一側,一起進了裏面,向二樓走去。到了一間廂房前,小二代爲敲門,裏頭略有笑聲響起,片刻就有下人開門。
沈來寶剛進裏面,就聞到一陣清幽香氣,眉頭頓時挑得更高,目光不經意地一掃,就見裏頭不但坐着各種叔叔伯伯,還有四五個姑娘,另外還有幾個跟自己年紀相仿的男子。個個都衣着光鮮,發梳得油亮整潔,面上都是矜持笑顔。
——果然是相親大會啊!
他看了自家老爹一眼,果真無論是哪個年代,相親這種事都不會落伍的,家長隐瞞孩子帶去相親也是潮流。
沈來寶坐下身時又想到,之前逗留在小鎮客棧時,父親明明知道他有心儀的姑娘,可現在還理所當然地帶他來相親大會,看來他爹果然還是希望他三妻四妾。
許是其他的年輕人顔值頗低,又或許是沈來寶的顔值太高,在一堆年輕人中一坐,幾乎就是鶴立雞群,引得在場的五個姑娘注目,連幾個婦人都一臉看乘龍快婿地瞧他。
沈來寶沒有感受到姑娘們的傾慕之意,倒是感受到了左右兩邊青年人的灼灼側目……
這一頓飯他已經預感到會吃得不痛快了。
果然,酒宴開始,衆人就各自問東問西,沈來寶剛要吃一口菜,就有婦人一号問道,“叫什麽呀,今年多大了呀?”
答完,再次要吃菜,又有婦人二号問道,“如今可是跟在你父親學做生意?學得如何了呀?”
奔波一路還沒吃午飯晚飯快餓扁了的沈來寶又客氣回答,再次要吃,又……
他好餓。
問答環節終于是告一段落,沈來寶可以吃飯了。然後他發現剛才幾乎沒怎麽被問話的幾個年輕人已經把面前的菜給吃得差不多了,而這年代根本沒有轉盤!也就是說,他要是夾菜,得探身去夾對面的。可對面是五個姑娘,正殷切看着他,好像他一打算夾菜,就要把眼前的菜盤子端給他。
他到底還是忍住了,吃着面前還剩一點的菜,好歹也送了兩碗的飯進肚子。
他決定了,等回到明州,他一定要推廣餐桌轉盤……
婦人負責問話,姑娘們負責看人,那些當爹的,久未見面,當然是在喝酒吃菜。一個年輕人起身說道,“半年未見幾位叔叔伯伯,今日晚輩敬諸位叔叔伯伯一杯。”
一人起頭,其他人也都斟滿了酒要敬。下人要給沈來寶斟酒時,沈來寶輕輕攔下,笑道,“我不會喝酒,沾酒即醉。”
諸位叔伯都知道他這個“毛病”,沒有勸酒。倒是有個年輕人輕輕嗤笑,“連酒都不能喝。”
旁人說道,“可不是,不能喝酒的,還能被稱爲男子漢大丈夫麽?”
沈來寶還沒開口,一個姑娘就道,“我也不喝酒來着。”
姑娘二号說道,“我也是。”
姑娘三号急忙說道,“我也是,不喝酒好呀,酒這東西喝多了不好。我也常勸我爹不要喝的。”
姑娘四号五号紛紛附和,生怕沈來寶沒有聽見自己在幫他。而且男子不喝酒對女子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大大的優點,幫得自然更勤快。這樣一來,諸位青年更是對他側目、側目,灼灼視線,燒得沈來寶暗歎。
就算來一百号姑娘,他也隻要他的小花。真的不要再這麽看我了,我真的沒有興趣呀。
奈何他沒有辦法說出這句話,隻能繼續被人嫉妒盯看。
酒過三巡,衆人知道明日還要開商會,于是就散了。
沈老爺和好友先行出去,沈來寶随後起身,先禮讓諸位婦人和姑娘出去,自己最後出了廂房。惹得婦人姑娘暗暗稱贊,在家的時候哪裏這樣被男子禮遇過,都是不管她們自己直接走的。
于是對沈來寶的稱贊更多,連走在前頭的幾個年輕人都聽見了。唯有停了步子讓她們過去,等沈來寶過來時,眼神頓生怪異。
沈來寶知道他們不喜歡自己,沒有在意他們的眼神,沒有吃飽的他隻想快點離開這,然後找間客棧再戰。
“也不過是仗着自己的爹有錢,才得姑娘們垂青。沒了個有錢爹,什麽都不是。”
背後聲音冷不丁地響起,旁邊還有人附和。沈來寶本來不想理會,可那人又提了一嘴他爹,再說下去,可就要罵爹了。
他步子一頓,幾乎是在他停步的瞬間,那非議的聲音也就此停下。他緩緩轉身,雖然他們不再說話,可方才在席上他已經将幾人的嗓音記住,這會直接尋了聲音看向那個年輕人,長眸盯看。看得那人心裏發虛,又不願在别人面前丢了臉,“做什麽?我難道說錯了?”
沈來寶忽然笑了笑,“就算我不是沈家的大少爺,你信不信你我一同出去,别人也是看我多一些。畢竟好皮囊不是人人都有的。”
——不讓我用錢碾壓你,那我隻好不厚道地用我這張臉來進行人身攻擊了。
“還有,我在墨香書院裏年年得第一來着。”
墨香書院是明州最有名的書院,本來還憤懑的幾人眼裏神色頓時有了變化。
“好像還有……洞主稱贊過我的字。”
這下衆人驚異了,隻因那洞主是翰林院士,尤其寫得一手好字,可是書法界的大家。别說被這人稱贊,他哪怕是不罵你的字醜都是一種殊榮。可沈來寶跟自己年紀一樣大,卻得了這種稱贊。那原本罵沈來寶拼爹的人也罵不出口了。
“還有……”
衆人禁不住細聽。
沈來寶說道,“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是誰?”
沈來寶笑笑,“是個很好的姑娘。”
方才他長身而立,目光堅定而似有浩瀚星辰,整個人都顯露着沖天豪氣。可提及這姑娘,那周身令人生畏的氣息,卻悄然消失了。
隻是這轉瞬的變化,已讓旁人明白,他的确是有心儀的姑娘,不會對席上的姑娘有任何念想。對她們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出于禮節。
沈來寶想花鈴了,雖然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能回到隔壁家,可他已經歸心似箭。他還沒有忘記他還得取得小花母親的同意,那或許等小花回來時,他已經攻略了未來丈母娘。
然後就能娶小花,再不用遮遮掩掩,可以并肩同行,而不用前後避嫌。
還能一起去吃醬鴨脖,吃烤全羊,各種吃吃吃,買買買。
想着想着,他好像更餓、更想小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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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大雁爲什麽要往南飛嗎?”
“不知道。”
盤子攤手,“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花朗扶額。
他覺得自己這十天來瘦了很多,大概是因爲應付個盤子實在是太費勁了。總問一些稀奇古怪的話不說,每到一個地方就拽着他到處跑。他的精力似乎永遠是那樣充沛,不知疲倦。
花鈴瞧着盤子又欺負她兄長,說道,“盤子你不要欺負我二哥。”
盤子無奈問道,“我都答應你不欺負你的情郎了,你還不許我欺負你二哥,那難道要我欺負你?”
花鈴想了想,欣然道,“那你還是欺負我二哥吧。”
盤子朗聲笑道,“我就喜歡你這麽實誠。”
被打趣了一番的花朗搖搖頭,盤子和他妹妹其實是一路人,都太會折騰人。
花平生抵達目的地,就忙自己的事去了。盤子便拉着兩人出來玩,今日日頭*,到了午時三人就躲進了路邊的茶棚裏,連喝了幾杯茶,商議着等會去哪兒玩。
花朗知道盤子是個大閑人,既不去書院又不用被家裏逼着念書,自由自在得很。不過他頗爲奇怪一件事,“盤子,爲什麽你不跟寶弟去西關府看商會去,偏偏跟我們來這。怎麽說,商會都比這有趣多了。”
“一身銅臭味的商人有什麽好看的,而且在這裏我可以欺負你,跟了沈來寶,就得他欺負我了。在這我能稱王稱霸,跟他去我就隻能做小跟班。”
花鈴擡了擡眼,“稱王稱霸?”
盤子伏桌臣服狀,“您是王,我是王二。”
花鈴立即被他逗樂,“嗯,王二。”
盤子笑笑,又瞧了瞧她頂上簪花,“又換了,真好看。”
花鈴撥了撥那簪花,說道,“在小鎮分開時,來寶哥哥送我的,足足有二十一對。”
盤子說道,“那轉送我兩對吧,我也拿去送給我喜歡的姑娘。”
“盤子哥哥也有喜歡的姑娘了?”
“沒有。”
“那等你有了後,自己去買吧,姑娘家喜歡的不是簪花,是心意。”
盤子笑笑,又瞧了一眼,小巧别緻,的确很好看。他又摸了下自己的玉冠,将發全都束在一起,夏天的時候着實舒服,多涼快。姑娘家還得各種束發,麻煩。算了,以後真要送,他就送一圈錦緞帶子,讓姑娘把頭發全紮起來,脖子多涼爽。
“撲哧撲哧。”
似有什麽大鳥煽動翅膀的聲音停落在了附近,花鈴沒有在意。片刻卻見盤子身邊多了個人,看衣着和舉止正是潘家暗衛。她微微一頓,完全不知道那暗衛是什麽時候出現又是從哪裏出來的。
想到那晚她往暗衛手裏塞匕首,不由有些冷意。要是讓他們察覺到了一絲危險,說不定那匕首就反插在她身上了。
花鈴吃着包子沒有過分瞧看,一會盤子擡擡手指,暗衛轉瞬又不見了蹤迹。
花朗若有所思,問道,“你們潘家是怎麽訓練護衛的?”
盤子擡着眉眼瞧他,“怎麽,你想學?”
“嗯,如果能學會,無論是暗中執行命令還是訓練軍隊,都會很有用。”
“你學不來的。”
花朗不死心道,“爲什麽下這個結論?”
盤子默然片刻才說道,“宮裏面的侍衛都是我外公培養的,至于手法,大概就是養蠱。”
花鈴曾在地方話本上看過如何養蠱,聯系他方才所說,當即明白是何解。面色頓時不太好看,花朗不知,追問道,“什麽意思?”
“找一千個資質不錯的人,不斷淘汰,留下最後十個,就是最好的。”盤子看着他說道,“不好的那些,都已經死了。剩下那十個不想死,就必須要很強。正因爲很強,所以才能成爲潘家暗衛。”
花朗這才明白過來,胃頓時緊縮,着實難受。
盤子笑了笑,“潘家的東西,絕對不是你能學得來的。你要是學得來,那你也就變成潘家人了。花朗,以後你要是找不到一個一心一意輔佐你的人,就不要去軍營了。那個地方,其實挺可怕的。因爲你要面對的不僅僅是軍營裏的同伴,還要揣摩透敵人的花花腸子,甚至敵軍可能會在你的營帳裏安排細作,你這麽耿直厲害,從小兵升到将軍,對你定然不是個問題。但你一旦做了領頭羊,可能就是另一種情況了。”
花朗知道自己的弱點,如今他點破,他也不遮掩,虛心問道,“那我要怎麽改?”
“沒辦法改了,除非呀……”盤子說道,“要不你重金請我做幕僚吧,等你做了将軍,我就給你做軍師。當然,你得聽我的話,還得供我吃喝。”
花朗問道,“真的?”
盤子瞧着他殷切眼神,差點沒笑開,“當然是假的,我怎麽可能去軍營那種鬼地方過苦日子。”
花朗頓覺失望,“我倒是覺得你每日這樣插科打诨挺可惜的,盤子你這樣聰明。雖然歪點子多,但用到正途上,也是個奇才。”
盤子沒有搭腔,身爲潘家人,沒了外公那棵大樹,他就死了。有了外公那棵大樹,那一輩子都不會讓他去軍營。他想着想着,忽然瞧見花鈴看子自己。他低頭瞧自己一眼,笑吟吟道,“難道小花姑娘喜歡上我了,這麽看我。”
花鈴微微低眉,又擡眼看他,說道,“我發現盤子哥哥你長得挺好看的。”
盤子“啪”地一收手中扇子,“小花姑娘,你要知道說一個男子長得好看,這不是誇獎,而是諷刺。你要說我俊氣,我才會高興。”
“清秀。”
“……俊氣!”
花鈴想了想,“好看。”
盤子又趴回了桌上,花鈴噗嗤一笑,“好啦,盤子哥哥你長得很俊氣,俊氣極了。”
“這還差不多。”盤子坐直了身,又道,“以後别說這種話了,再說我可就難過了。”
“嗯。”花鈴也覺得這麽說個男子不好,不過的确是長得挺秀美的。她蓦地想起前幾日看的戲來,裏頭的旦角美得攝人心魄。可後來才知道那是男子所扮,着實讓她震驚。這會瞧着盤子,如果他扮旦角,也肯定也是雌雄難辨。
不過她還是更喜歡可見英姿的陽剛男子,比如她的來寶哥哥。
“對了。”盤子說道,“剛被你一攪和,我都忘了暗衛給我拿來的飛鴿傳書了,是有關沈來寶的。”
花鈴好奇道,“我們來這裏才半天,鴿子怎麽就會找地方了?它難道還會認人不成?”
“鴿子當然不會認人,隻是我們潘家剛好有在這裏馴養信鴿罷了。”
花朗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潘家是不是在大央各地都馴養了很多信鴿?”
盤子笑笑,“這我可不能說,不然要挨打的。”
其實不用明說,花朗也猜到了。沈來寶去的是西關府,他們這裏隻是個小地方,這都有信鴿往來,可見潘家的眼線有多廣闊多密集。
盤子拆了信箋瞧看,大緻掃過,眉眼就擡高了,“小花姑娘,要聽你情郎在西關府做了什麽嗎?”
花鈴瞧他,“嗯。”
盤子笑笑,她這都默認沈來寶是她的情郎了,也不見臉紅的,坦率大方,真是個好姑娘,怎麽就這麽讨人喜歡,“他和一堆姑娘見面,相親去了。”
花鈴睜大了眼,一會又平複下來,“旁邊一定還有其他人。”
盤子抿抿唇角,不甘心道,“嗯,的确是還有其他人。可是……那些姑娘通通都看着他,而且還問東問西,他都一一回答了,沒落下一個。”
花鈴點頭,“禮節性的答複肯定是需要的。”
沒有成功打擊花鈴的盤子不死心道,“離開客棧的時候他還特意讓那些姑娘走前面,非常照顧她們。”
“如果是我來寶哥哥肯定搶在我前頭,還得嘲笑我慢,壞透了他。”
雖然是責怪可更像是嗔怪,盤子要氣炸了,“參加完商會還一起去遊湖賞花了。”
“結伴同遊,浩浩蕩蕩的隊伍一塊出遊也挺好的,多交幾個朋友,心胸也更開闊些。”
“遊完了湖還去吃飯。”
“不知道飯好不好吃。”
“吃完了飯他還送她們回客棧門口。”
盤子心中頓感得意,終于是要忍不住吃醋了吧。回去就宰了沈來寶吧,好好罵他一頓,他會送一打搓衣闆給沈來寶的!
花鈴爽快道,“身爲會長的兒子,事無巨細,招待得真好!”
“……”盤子差點掀桌,“你是不是偷看了這封信,爲什麽不猜忌,不懷疑?”
花鈴就知道他在打這個主意,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光顧着拿他們兩人取樂了。她笑笑說道,“因爲我相信來寶哥哥。”
盤子看着如此相信沈來寶的她,感情猶如金剛堅不可摧,頓覺——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