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聲混在寒風中,在沈來寶的耳邊呼嘯,似怪獸嘶鳴。
夢境恍惚,又做了很久不曾做過的夢了。轟隆巨響在他耳邊炸裂——“爲了部落!!!”
沈來寶一個激靈坐起身,立刻覺得胳膊腿和背都火辣火辣的疼。他嘶嘶抽了兩聲,有些失神。哪怕在這裏待了那麽久,他還是沒有忘掉那個網遊時代。
他又猛地想起自家老爹,勉力站起身往四下找了找,都不見人。他緩緩擡頭往那陡峭山坡看去,上面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沈來寶顧不得身上的傷,俯身拾起跟他一同滾落的劍,以劍爲拄拐,一步一步往上爬。
那山坡着實陡峭,草叢雜亂,哪怕被他碾壓過一回,也不見多少折斷痕迹。他每爬一寸,都覺心頭如有千斤重錘敲打。
山道那沒有了聲音,也沒人來找他,那唯有兩種可能——他們被抓走了;他們被……殺了。
沈來寶忽然覺得眼睛有些酸澀,明明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卻還拼命擋在他面前讓他快跑,蠢爹!
也不知爬了多久,最後一劍插入土裏,他借力而上,步入山道,心已經懸至嗓子眼。等看見狹窄山道上随處可見散落的血迹,他倒有點安心。要是這個時候有人躺在那,那指不定已經死了。
他的心剛剛沉定,再往前走一步,左邊無高草阻擋的視野立刻開闊,遙遙可見那邊躺了兩個人。他愣了愣神,立刻往那邊跑過去,待将他們的臉看清楚,發現死的兩個正是他們沈家人。
這是沈家的一個護院和一個下人,他們身上滿是刀傷,血都已經在這寒冬凝固住了。
他沉默良久,以牙在衣裳上撕裂出兩塊布,将他們的臉擋住。
氣還來不及歎一口,餘光又看見遠處躺着一個人,衣着光鮮。他心頭一沉,提步往那邊走去。走到近處,看見那人身形,便知道不是他爹。他蹲身撥正那人,等看見臉,卻不是沈家人。
他微微擰眉,擡頭往四周看去,這才看見遠處還有血迹,那邊還躺着幾個人。
沈來寶這才明白過來,肯定是剛才又來了一撥人,和他們一樣遭遇了山賊。隻是從這些人的佩劍兵器看來,他們護送的人不簡單。再看看手掌,都有厚重的繭子,像是常年練劍所緻,武功應當不錯。
那些山賊……他眉頭又擰如川字,如果真是普通山賊,能把訓練有素的人打得七零八落?
能将沈家護院打散倒不太奇怪,但這些人怎麽看都比護院要厲害,卻死傷更多。
他想不明白,但現在可以肯定的是他爹和沈家其他的人還都活着,那在哪裏很容易也可以想出來,賊窩。
所以現在得找個當地人打聽附近哪裏有賊窩。
他現在無力安置他們的屍身,唯有去找當地人問了官府在哪裏,再一同商量。
忽然旁邊草叢似有動靜,沈來寶拔劍就往那邊過去,以劍尖指向那裏。
一顆小腦袋先露了出來,四肢正奮力往上爬,看年紀不過十歲。沈來寶當即收起了劍,“你怎麽從下面上來了?”
那小腦袋猛地擡起,眼裏頓時充滿恐懼,立刻松手要重新滾回去。卻被沈來寶一把抓住,将他拽了上來。
“我不是壞人,我的下人,就死在那,我遭山賊了。”
那俊氣的小少年緊緊盯着他,似在辨别他話裏真假。等往他身上打量幾眼,估量了下他全身飾物價值,再看他手中佩劍,又見他渾身髒亂有傷,才道,“我也是。”
沈來寶摸摸他的腦袋,“我是被我爹踹下山坡去的,現在他被山賊抓走了。”
“我也是被我外公踹下去的,現在他應該也被山賊抓走了。”
沈來寶苦笑,這裏的人都是一言不合就踹團子下山嗎?
他收起劍,拉他起身,給他拍去頭發裏的雜草,“我叫沈來寶。”
“我叫……”他微頓,“潘子。”
從山坡滾下去又爬上來精神又累又高度緊張的沈來寶耳朵一背,點頭,“嗯,盤子你好。”
“……”
“我們去找官府吧,你知道官府在哪嗎?我們得去報官。”
“這裏是常州和宜州的交界處,官府不管的,就算報官了也沒用,所以導緻山賊橫行,這裏該整治整治了。”
本以爲隻是個小屁孩,沒想到竟然知道這些。沈來寶問道,“你很熟悉這裏?”
“我外公就是宜州人,剛才快到兩州交界,就跟我提了這事。沒想到剛說完,就遭了山賊。”
如果真是這樣,那沈來寶就覺得麻煩了。以他和一個小少年的能力,怎麽可能去賊窩救人。來搶劫的先頭兵有三十餘個,他滾下山坡時又看見有援兵,少說也還有二十個。那賊窩裏肯定更多,沒有官兵支援,可就難了。
盤子從衣領開始找,找到鞋底,除了找到一個香囊,就什麽都沒有了。沈來寶問道,“你在找什麽?”
“信物,要是有什麽信物交給官府,他們肯定會派兵的。”
沈來寶剛才聽他分析交界時就隐約猜到他是官家人,現在更加肯定他的确就是官家子弟,他被綁走的外公,隻怕還是個大官。一般的小官哪裏能養得起厲害的護衛,況且護衛的佩劍上還鑲了鑽。
可這就更讓他覺得奇怪了,這年頭山賊的武力值也這麽高了?
他狐疑道,“盤子,你外公在朝廷當官,有仇家麽?”
盤子猛然盯他,一雙烏黑大眼頓時有了警惕,“我外公就是個普通人。”
沈來寶見他不答,其實答了也沒有大幫助,襲擊沈家的肯定是山賊,這點毋庸置疑。他還是得去官府一趟,畢竟他不知道盤子話裏真假。
“我要去官府,你是跟我去還是不跟我去?”
“我說了去官府沒用,他們不會管的。”
“就如同你不信我一樣,我也沒有辦法聽信你的片面之詞。”沈來寶語氣有些沉,“要去賊窩裏救我爹,還是得找到幫手。”
“要是官府真的不願意派人來呢?”
“那就隻能我自己去救了。”
盤子訝異的看着他,不過才比他高一個腦袋,還是個少年,憑什麽說這種大話。他頓覺可笑,見他真的要去官府,喊了一聲沒喊住。再看看周圍死屍和滿地血花,心中生畏,急忙跟上他的腳步。
“我外公應該也是被山賊抓走了,因爲這裏沒有看見他。”
“盤子。”沈來寶認真看他,“你告訴我,先來襲擊你們的,是不是山賊?”
盤子微微動了動唇,沒有搖頭,可也沒有否認。
這等同于默認了,沈來寶果然沒有猜錯,“我猜想,第一次來襲擊你們的人,應該不是山賊。當時你也并沒有被丢下山坡,可是在兩敗俱傷時,山賊出現了,人數之多已非你們所能應付,所以你外公幹脆将你藏進山坡中,對麽?”
盤子登時皺緊眉頭,“你看見了?”
沈來寶搖頭,“沒有,可你既然這麽問,那就說明是真的了。如果是這樣倒還好。”
盤子不解,“好什麽?”
“至少我可以肯定山賊隻是人多,以人海戰術取勝,而無關武力。如果對方人又多武功又好,就算是找了官府,恐怕也難攻入。”沈來寶邊走邊在心裏制定b計劃,要是官府真的不幫忙,也好有個對策。
山賊手段殘忍,他不敢保證山賊收了贖金後,會不會釋放人質,最壞的結果,就是怕收錢後,又将人撕票。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岔路口,盤子想也沒想就往左邊走,“沈寶,官府在這個方向。”
“……叫寶哥,喊名字也要喊對,不要缺字。”
盤子皺眉看他,“你不覺得沈來寶這個名字很難聽?你爹是怎麽想的,爲什麽要給你取這麽難聽的名字?”
沈來寶用力捏了一把他的臉,不懂禮貌的臭小子。
對啊,爲什麽他爹要給他取這個名字……沈來寶忽然想……親口問問他。
但願他還有這個機會。
他神情略微默然,步子依然走得不慢,大腿腿骨肯定傷到了,可是既然沒流血他也沒空理會。冬日衣服穿得厚實,就是硌得骨頭疼,應當沒有重傷的地方,就是臉有點刮傷。
兩人走了約莫大半個時辰,才終于走到官府,路上沈來寶碰見了兩個樵夫一個獵人,打聽了下情況,說得基本無異。
打劫他們的山賊應當就是在交界處最惡名昭彰的虎牙寨。
一聽這名字沈來寶就覺得他們沒有前途。
一般山賊都是爲了混口飯吃,不傷及人的性命,但虎牙寨卻會在打劫時害人性命,那寨主範天剛更是心狠手辣,統領寨子七十人,還擄來不少年輕姑娘,關着享樂。
沈來寶一路聽來,知道這賊窩不是一日兩日壯大的,可沒想到竟然無人來管,任由他們勢力坐大。
那些官員簡直混蛋!
他在路上就已經料到官府真會如盤子說的那樣不會插手管這事,但到底還是心存希望,誰想到了官府,他們果然推三阻四,将他們打發走,一點也沒有要插手的意思。
盤子早料到是這種結果,并不意外。沈來寶從衙門裏碰了一鼻子灰出來,見盤子氣定神閑的站在門口等自己,頗覺奇怪,“你不擔心你外公麽?”
盤子說道,“不是太擔心。”
“你外公對你不好?”
“倒也不差。”盤子默然片刻才道,“我外公不喜歡我爹,因爲我爹總是筆誅他,可是他又很疼我娘,所以幹脆不理我爹。後來實在受不了了,就打發我爹去了邊疆。我爹一個文弱書生受不住,得病沒了。我娘恨我外公,第二年也郁郁寡歡了。所以我不知道我該喜歡我外公好,還是不要喜歡他得好。”
沈來寶沒想到他竟然有這種複雜家世,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倒是盤子坦然道,“我外公就我娘一個女兒,卻被死敵娶走,我倒能理解他爲什麽恨我爹還把我爹扔邊疆去喂土,但是理解歸理解,心裏還是不能原諒的,畢竟那是我爹,而且我爹也并沒有做錯什麽。”
沈來寶拍拍他的腦袋,“嗯。”
盤子說道,“可是外公對我挺好,剛才自己不跳下山坡,還掩護我下去,所以你要是要去狗牙寨救你爹,我也跟你去,萬一我能搭把手,把我外公救出來呢?”
“……那是虎牙寨。”
盤子不耐煩道,“都一樣。”
如今求救無望,沈來寶真的要考慮實施他的b計劃了,隻是很冒險,“你不要去了,我身上還有點錢,去找間客棧給你住下。你才十歲,不要去做危險的事。”
盤子瞪眼,“我十一了!”
沈來寶無語看蒼天,這裏的小孩就沒一個正常的,果然好好過童年的隻有花鈴了。
想到隔壁小花,沈來寶就想起她的銀鈴笑聲。陰暗之處,唯有她一角光明。想到去賊窩兇多吉少,也不知能否救出老爹,沈來寶就将神遊的思緒收起,專心想對策。
盤子看着已經細思半晌,神情嚴肅的人,問道,“現在我們要去做什麽?”
半晌,沈來寶才道,“吃飯。”
“……”
沈來寶不是沒心沒肺的人,隻是從他知道的信息來看,山寨建在半山,走大路的話很容易就會被山賊發現,所以唯有走後山小路。雖然不能直接進入他們的大本營,可是也能抵達守備的栅欄外,并且難以被發現。
而爬山和長時間潛伏需要的就是大量的熱量,要想對付山賊,可能還需要動武,就更需要力氣了。所以哪怕是吃不下,也要将自己當鴨子一樣塞食。
盤子不理解,吃的時候看了他好幾次,“你不擔心你爹?”
“擔心。”沈來寶今日對渣爹有了新了解,渣爹這五年來沒有再往大宅領姨娘了,也沒見他跟哪個姑娘暧昧,渣爹已經不渣,今天護他一事,更是刷新了他對他的看法。
渣爹……真的不渣了。
想罷,他又拔下一根肥美的雞腿,往盤子碗裏一放,自己又拔了另一根。
“盤子,吃!”
“……你不要喊我盤子。”
“啊?那要喊你什麽?”
盤子頓了頓,死心道,“算了,就叫盤子吧。”
沈來寶又往他碗裏夾了一個雞翅膀,“吃!盤子,吃飽了才有力氣抓賊。”
盤子看了一眼滿碗的肉,面露嫌棄,可還是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兩人酒足飯飽,沈來寶付了錢,就帶着盤子去買東西。劍太長了不利于爬山,沈來寶換了把小的。他還同掌櫃要了個火折子,另外還買了面粉。
看得盤子莫名,“你買火折子就算了,爲什麽還買面粉?”
“萬一要逃跑,面粉就能管用了。”
“怎麽用?”
“拿了往對方臉上一揮,大喊‘□□’,對方就會趴下了。”同理,跟喊炸丨彈有同樣的威懾作用。
盤子眨眼,“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還沒行動就想着逃跑的事,你真沒出息。”
沈來寶扯了徹嘴角,又掐了一把他的臉,“這叫以退爲進,我要是硬拼死了,那我爹就真的危險了,誰知道山賊拿了錢會不會撕票。”
“撕票?”
“殺人。”
盤子微頓,“難道不是給了山賊就會放人嗎?爲什麽還要撕票?”
沈來寶忽然有些明白,“盤子,你不是不擔心你外公,而是因爲你覺得山賊隻要錢,給了錢你外公就安然了?”
盤子立刻抿唇,眼裏又抹了警惕。沈來寶倒是理解,就算他的外公真的那樣對他爹娘,可是當年他也不過幾歲,外公對他應當不錯,他對外公的感情也不得不複雜。沈來寶也不深究,當務之急是将人救出來。
“那些山賊并不是十分守誠信,從打探的消息看來,他們有可能在拿到錢之後,看心情釋放人質。所以就算交夠了贖金,也未必會放走全部人。我要救的,不但是我爹,還有我家的護院和下人。”
盤子還以爲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護院?下人?”
“對。”沈來寶單憑一人之力不能改變這世界下人低人一等的觀念,但至少在他心裏,下人的命也是命,更何況他們大多數都是在沈家待了七八年之久的人,還有阿五……
盤子覺得他不可理喻,不可理喻到讓他冷笑一聲,“我隻要救我外公,其餘人的生死我不管。”
沈來寶不想現在花時間跟他說大道理,這種奴賤思想從小就根深蒂固的人根本也難改變,最後想來想去,幹脆應了一聲“哦”。氣得盤子還以爲他嘲諷自己,路上也不和他說話了。
回到剛才被打劫的地方,此時已經快到傍晚。沈來寶并不急着上山,在地上丢了幾粒金珠子,然後藏在山坡密草中,尋了個舒服位置躺下,又看得盤子傻眼,“你竟然在這睡覺?别說你這是準備養好精神制敵!”
“盤子你還挺聰明的嘛。”
“……沈來寶!”
“别慌,趁夜摸上山寨,一要體力,二要精神。我習慣早睡早起,夜一深會熬不住的,你也睡一會吧。”
盤子覺得有道理,可還是置氣道,“睡不着。”
沈來寶以手枕在腦後,合眼好一會,終究還是緩緩睜開,眼中立刻映了滿眼綠色。他擡手摸摸那草,“都冬天了,還這麽翠綠,生機勃勃的。”
盤子抱膝坐在他一旁,沒有吭聲,“兵書上沒有提過這些。”
“啊?兵書當然沒提過什麽翠綠的草。”
盤子頓感暴躁,“我說的是兵書沒提行動前還要吃飽喝足還睡覺的事!”
“盤子,盡信書不如無書。”沈來寶說道,“書上有沒有教你怎麽洗澡?沒有吧,那如果沒有人教,你是不是就不會洗澡了?所以書上沒提的,自己也可以琢磨琢磨,未必要全聽,奉書爲玉皇大帝。”
這個說法盤子從未聽過,頗覺他說的有趣,可還是闆着小臉一臉“你盡說大瞎話”的模樣。沈來寶倒是琢磨出合适她的詞來了——傲嬌。
盤子還要說話,卻猛地被他捂住了嘴,掌着腦袋就往地面上壓,要不是他噓了自己一聲,盤子真要踹他一腳了。
一會他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也知道爲什麽沈來寶要這麽小心了。
地面傳來了微震感,還有馬蹄聲響,似有人從不遠處駕車駛過。
他要探頭看又被沈來寶壓了回來,不許他瞧。他也沒擰,等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竟然相信他的策劃,還會乖乖聽從了,這實在是不可思議。
馬蹄聲剛到附近,似看見有屍體躺地,頓時慢了下來。馬的嘶鳴聲未落,那山上便又傳來一群怪叫聲。
那是山賊沖下山的聲音。
盤子很明顯感覺到沈來寶抓住他的手勢力道做大,他微微一頓,擡眼瞧他,那眼底的,分明是憤怒和可将人灼燒的眼神。
……所以剛才也并不是在睡覺,而是在聽地面傳來的動靜吧。
隻是一瞬,盤子就對他有所改觀,并不是什麽沒心沒肺的匹夫,而是個故作潇灑還強行安慰他人的少年。
從山上沖來的果真是山賊,那路過的一隊馬車不過四輛,人數不過十餘個,稍微抵抗了下就跪倒求饒了。
沈來寶拾起一粒石子,瞧了一會,準備找個長得像傻蛋的下手。瞧了一回,剛好有個離得近一些的瘦小漢子,認真一瞧,長得真傻,就你了!
他揮手一彈,那石子準确無誤的打在那傻蛋小腿上。
傻蛋擡起右腳往被打的左腳小腿磨了磨,就繼續看戲了。
“……”果然是傻蛋。沈來寶又挑了一粒,再次擊中他的小腿。
傻蛋這次終于察覺了,回頭一瞧什麽都沒有,正想着到底是什麽蟲子在咬他,忽然看見遠處地面上有金珠子。他兩眼發亮,又警惕的看了下同伴,誰都沒發現。他立刻往那邊走去,撿起一顆,又發現一顆,像綠豆那般灑落地面。
他喜滋滋的拾起一個又一個,見草叢裏還有,探身去撿。忽然草叢中伸出一隻手抓住他,還沒等他叫出聲,就被捂住嘴拖了進去,随後被一掌擊中脖子,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