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日雪來得早了一些,還未到臘月,就已見雪。紛紛揚揚三天,大地已堆有一尺之厚。
沈家朱門早早打開,下人拿了掃帚出來清掃門前積雪。門坪白雪未完全清掃幹淨,就有個翩翩少年走了出來。
少年身材修長結實,面上并無喜怒,但因眼裏似有淩雲志氣,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正直朝氣。
他剛出門就往旁邊看去,不見來人,唯見花家門前柏樹下堆了個歪歪扭扭的雪人。
五年了,手藝一點也不見長,看來小花真的沒有當建築師的天賦。沈來寶走到雪人前捏了捏它的鼻子,又捏了捏它不對稱的臉,修修補補一番,雪人可算是五官端正了。末了他将雪人胖脖子上的圍巾撥正,這才發現它缺了一隻胳膊。
他蹲身堆雪,準備給它揉條胳膊。
阿五彎身說道,“少爺,太冷了。”
沈來寶頓住,擡頭看他,“阿五,你跟了我幾年了?”
“好多年了。”
“那剛才的是什麽話?”
阿五無奈道,“廢話。”他立刻退到一旁,不再多嘴。
胳膊剛做好,花家大門就打開了,一個少女從裏面走出。少女的眉眼微彎,閃動的眸光明亮清澈,不輸朝陽明媚。
“來寶哥哥,你在做什麽?”
她走下台階,蹲在沈來寶旁邊瞧,見他衣角被褶皺,伸手抹平。沈來寶慶幸她的強迫症沒有随着年齡漸長而加重,他又撈了一把雪才歎道,“給丢三落四的你善後。”
花鈴瞧瞧胳膊,又瞧瞧雪人,恍然,“我好像忘記給它放右胳膊了。”
沈來寶起身把胳膊嵌上,抹平了它胳膊上的雪,“下次你要是懶得做,放兩根樹枝就好,不用非得弄出四肢來。堆兩個一大一小的雪球,就完事了。”
“還不是小時候被我爹騙出來的習慣。”花鈴拍了拍它的肚子,拍平了一些,“我爹說,雪人有了四肢半夜就會跑了。所以我才給它加了四肢,半夜還裹着被子趴在門縫上看,可結果……”
沈來寶失笑,“結果雪人根本沒跑。”
“我爹還說要是我把牙随便亂丢,被老鼠偷走了,那就會長出一對老鼠牙齒來,吓得那年不小心丢了一顆牙的我擔心了一年,結果……”
“結果後來發現這又是騙人的。”
花鈴細數了一番自家壞爹爹的事,最後哼聲,“欺負我年紀小,以後再也不會了。”
沈來寶眨眼,“小花,一件東西用過九十九次之後,就會變成有趣的妖怪。”
花鈴眼一亮,“真的?”
沈來寶先是忍笑,忍着忍着就笑了起來。花鈴愣了愣神,這才發現自己又被騙了,伸出手就墊腳往他脖子上一放,冷得沈來寶抖了一下。
“诶。”沈來寶捉了她的袖子,見她手凍得紫紅,問道,“小冰人,怎麽不拿你的暖爐了?”
花鈴往手心呵了口暖氣,“忘記了,我急着出來。”
沈來寶還沒開口,阿五就立刻把他用的那個拿了過來,遞給花家千金。他家少爺做事嚴厲對人嚴厲,可唯獨對花家小姐沒點威嚴。他總覺得,要是花鈴再大一點,指不定要做沈家未來主母的。可惜差了四歲……按照現在老爺夫人的逼婚架勢,等她長大了,少爺早就被别家小姐拱了。
花鈴捂着暖爐和他一起往外走,天寒地凍的她一點也不願出門,可是自從養了馬後,無論刮風下雨,寒風凜冽,都要去一趟馬場。不用去書院的時候,就一日兩回,早晚一次,和沈來寶步行過去,身體還更暖和些。
等會會有一位遠親來訪,廖氏讓她早點回去,因此花鈴就早早約了沈來寶去喂馬,免得耽擱了。走着走着她才想起來,“來寶哥哥,昨天你家怎麽吵吵嚷嚷的,好熱鬧。”
沈來寶想到昨天來的一堆媒婆,就覺得頭疼。他隻想安安靜靜的做個勤奮向上的美少年,一點也不想早早的娶妻生子。可自家老爹好像非常迫切的想抱孫子,連他娘都隔三差五往他房裏領嬌滴滴的姑娘說給他做通房。
他很想告訴他們,這麽早縱欲會影響發育的!
他的理想是長得高大威猛然後拯救銀河系,而不是當個奶爸。
沈來寶自嘲一笑,“來了很多親戚,怎麽,你也聽見了?”
花鈴點頭,“聽見了,嬷嬷還說,你要被人拱了。”
“……”沈來寶臉上一僵,葛嬷嬷用詞真是婉轉。他幹笑兩聲,“還好,沒被拱走。”
花鈴說道,“來寶哥哥這麽高,不會被輕易拱走的。”
“……小花,我們不說這個字了好嘛?”
花鈴笑笑,“好。”片刻她又道,“不過前天我家其實也吵鬧的,來了很多人。嬷嬷不讓我出去,還說要是順利,我可能會有大嫂了。”
沈來寶想到應當是給花續做媒的媒婆,果然啊,年齡一到就要被催婚,門檻都要被踩平了。花續年十八,說起來要是花家老爹像他的爹娘那樣逼着,花續的孩子指不定已經到處跑了。不知像花續性子那樣冷淡的人追着孩子跑是什麽樣的場景……
想到鄰居好友追孩子的模樣,沈來寶就覺有趣。
兩人一起走出巷子,剛在街口露了臉,就有北風急急刮來,刮得花鈴臉蛋都疼了。她挪了挪步子躲在沈來寶一側,提着他的披風躲在背後給自己擋風。于是眼神不好的人就看見個大胖小子慢吞吞的走在街上,再往下一看,咦,四條腿。
沈來寶偏頭看看花鈴,個子這樣小,低頭都能看見她頭上的翠钿,精緻又小巧。隐約有微香,這裏的婦人果真很擅于裝扮女兒,香不濃郁,隻是隐隐幽香,聞着看着幹淨整潔。
他撥了撥她的頭飾,“真好看,小花。”
花鈴擡頭說道,“這是我姑祖母在大月買來讓人送給我的。”
提及花鳳凰,沈來寶也很多年沒看見她了,隻知道她如今也未嫁,仍在惬意人生。末了他又想到自家舅舅,也沒有娶妻。
葛明修去書院做先生時,葛家上下很是懷疑。後來見他真的安定下來,才爲他歡喜。可後來屢屢催他成家,他卻充耳不聞,這可急壞了葛家爹娘,也急壞了沈夫人。
因此也沒唠叨,唠叨得多了,葛明修幹脆去書院裏住,反正先生可以在那兒要一間房,唯有逢節才去沈家小住,沈夫人生了好幾回的氣,但都沒用。她知道,哥哥是還惦記着花鳳凰,放不下。
可隻見過幾回的人,哪裏有什麽放不下的。
沈夫人不解,和爹娘一樣對他很是生氣。
沈來寶其實也并不太理解葛明修,真有那種感情,可以讓自己變成個清心寡欲的修道士?
披風被扯得更下,都要勒他脖子了。沈來寶無奈道,“小花,你要勒死我了。”
花鈴急忙松手,探頭看他的脖子,衣領拔高,看不見有沒有紅痕,“疼嗎?”
“不疼。”沈來寶想慣性的摸她的頭,又忍住了,他沒忘記母親這半個月來總跟他說的,花鈴明年開春就及笄了,及笄就不再是小姑娘,是姑娘。他再不能随便摸她的頭,捏她的臉。
不過花鈴的嬰兒肥已不在,臉也慢慢長開,捏臉也不好玩,沈來寶倒是改了這習慣,唯有摸頭。
誰讓她個子比自己矮呢。
沈來寶收回有點癢的手,忽然想到,他不會被人拱的,隻會和自己喜歡的姑娘過一輩子。可是花鈴……
想到日後她可能會嫁很遠,可能會嫁給他不認識的人,竟有些糟心。
快到馬場的那一段路周邊都是樹,肆虐的北風也被削弱了不少,花鈴終于從他身後露臉了,又給他拍拍披風。走了一會又見他披風有了褶子,便又順手拍拍。又走了一會竟又看見他那有褶子,剛要拍。她蓦地反應過來,猛地一瞧,果然看見他面上有笑,這才知道他是故意戲耍自己。
她惱得要捶他一拳,沈來寶已拔腿跑開。花鈴也立刻追了上去,越發愛戲耍自己,簡直壞。
兩人一路小跑跑到馬場,沈來寶見她追得累了,這才停下。花鈴幾乎是撲到他面前,伸手就緊抓他的衣角,可已經跑累了,一拳捶落也沒多大力氣。
沈來寶笑道,“小花,你在給我撓癢癢嗎?”
花鈴惱道,“等我喘順了氣,我給你好好撓。”
沈來寶朗聲一笑,“現在是不是暖和多了?”
花鈴一頓,果然是暖多了,在以手摸摸臉,也暖暖的。可見沈來寶湊近要邀功的模樣,她又将他的臉推開,“壞。”
說罷她就抱着暖爐進去,沈來寶跟了上去,又撥她的小辮子。花鈴擡手推開,他又撥,最後她吸了吸鼻子,委屈道,“來寶哥哥,我的辮子要亂了。”
沈來寶這才收了手,片刻就見她雙眼一彎,頓時明白,他怎麽就忘了花鈴是演技派。他笑了笑,“好了,不摸了,隻是等明年你綁了新辮子,我就不能摸了。”
花鈴歪頭問道,“是因爲要及笄了麽?”
“嗯。”
“娘也跟我說了,她說明年開春,等我及笄了,就不能總跟哥哥們和你單獨去玩了。”
沈來寶暗暗歎了一氣,想來也真是不甘心,他跟花家三兄弟玩得最好,跟花鈴的感情尤其好,明年就不能總待在一起了。
花鈴眨着明眸問道,“來寶哥哥你不開心嗎?”
沈來寶一笑,“嗯,我喜歡跟小花一起。”
花鈴微微睜大了眼,喜歡?她的腦海裏頓時飛過許多個意思,等沈來寶一低頭看自己,就迅速挪開視線,隻覺懷裏的小暖爐有點燙人。
兩人當年養的小馬駒如今已經變成了壯碩健實的成年大馬,沈來寶也學會了騎馬,着實讓花鈴羨慕。好在母親開了金口,說等明年她及笄了,就能開始學,因此她還是挺期盼能快點長大的。
喂過了馬,沈來寶就将飛揚牽了出來,往馬場那邊帶。花鈴也牽了馬走在他一旁,時而摸摸鬃毛。因自小就開始喂養,馬跟兩個小主人很相熟,但對别人卻很烈性。馬場有一部分馬是馴化了專門供人騎樂的,沈來寶不讓人騎這兩匹,每日放出去在馬場上讓它們自己跑,所以對陌生人的騎乘也就更加抗拒。
有外人來瞧中了飛揚,馬倌便要說——那匹馬跟我們家少爺一個脾氣,換一匹吧。
可飛揚卻很喜歡花鈴。
兩人試過一人拿一把草放飛揚面前,無一例外,它總是先吃花鈴手上的。沈來寶便想那小雲肯定是會吃自己手裏的,結果一測試,也是先吃花鈴的。
這不符合劇本設定吧?!
後來他想,許是花鈴每次喂它們,總要嘀嘀咕咕和它們說許多話。他有時候甚至懷疑它們是不是真的聽得懂,否則怎麽會那麽安靜的聽她說話。
到了一望無際的草坪上,沈來寶就跟花鈴說道,“我去騎馬了,你在附近帶小雲走走。”
“去吧,來寶哥哥,小心些。”花鈴看着他一躍上馬,輕輕一拉缰繩,連馬兒都歡愉叫了一聲,頓生羨慕。
沈來寶剛騎馬離開她的視線,片刻她又看見有兩匹馬往這邊奔來。馬蹄啄地,叩出響亮悅耳的馬蹄聲,引得她往那邊看去。
等兩匹馬快到近處,她才認出上面的人來,“大哥,秦姐姐。”
花續沒想到她在這,停下馬從馬背上下來,“今天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大哥你忘了嗎,等會黎伯伯要來,娘讓我們早點回去的。”
“嗯……”
“大哥知道黎伯伯是爲了什麽事嗎?”
花續搖頭,“不知道。”他将缰繩交給來領馬的馬倌,心有所思。他當然知道是爲了什麽,母親會跟妹妹說那黎伯伯會來,卻不跟他這個長子說,不用想,也知曉是有關他的事。
他無心做官,現在跟在父親身邊學經商,日後也會繼承家業,這點無可擔心。那唯有這一年來反複被提起的事,終身大事。
隻怕那黎伯伯又是想将自己的女兒送到花家吧,所以母親才不跟自己提。
身後那身材高挑的少女手裏握着缰繩走過來,問道,“鈴鈴,你又是跟來寶一起來的麽?”
“嗯,來寶哥哥剛去騎馬了。”花鈴看着一身幹練裝扮的秦琴,想到方才她在馬背上馳騁,心生羨慕。
秦琴見她一直往自己身上瞧,低頭看看,同她身上的衣裳布料一比,自己穿得猶如破布。她微斂面色,說道,“我牽馬回去。”
花續轉身道,“我同你一起去。”
花鈴看着兄長跟随在秦琴一旁,兩人偶爾說兩句,也不知在說什麽。她心中羨慕未消,轉而輕撫她的小雲脖子,“等我,明年就能和你一起去跑了。”
小雲揚起頭歡鳴一聲,像是聽懂了。
她帶着馬在附近吃青草,等了一會就見沈來寶回來了。本在蹲着的她站起身,朝那邊揮手。
馬還沒到附近,沈來寶就下來了,免得撲了花鈴一臉塵。
兩人在馬場讓馬吃飽,才牽回去。花鈴以爲兄長回家了,送馬回去發現還沒有。隻見秦琴正拿着楊叉将稻草放入馬槽,花續想搭把手,卻被她推拒。
花鈴要過去打招呼,被沈來寶一把拉住,拉着她快速往旁邊躲。
兩人不走還沒什麽,這一走身影就被秦琴看見了。她一擡眼,就見沈來寶抓着花鈴的手從那邊快速走過。花續顯然也看見了,默了默才道,“我走了。”
他從馬廄出來,往旁邊看去,就看見蹲在稻草旁的沈來寶和妹妹,意味深長看了一眼,也沒喊,就往馬場出口走去。
沈來寶撫額,他早就看出來花續喜歡秦琴,隻是秦琴好像不喜歡他,今日難得兩人氣氛這麽好,偏偏被他們撞見了。難怪花家大哥神情不悅,一大一小電燈泡在這,能高興嗎?
一會秦琴也走了過來,頓了片刻才道,“你們躲什麽?一躲,就顯得我和花大少爺有什麽事了。”
沈來寶笑笑站起身,見花鈴腦袋上還沾了根稻草,給她撇去,看得秦琴又直盯。沈來寶這才道,“我們路過。”
秦琴抿抿唇,沒有吭聲。末了她又看看沈來寶腰間的藍色香囊,她一直記得裏面裝着一隻核桃船。許久她才道,“我娘逼我嫁人,明年開春,我應該回不去書院了。”
剛才還想到花鈴不知道要嫁給誰的沈來寶聽見眼前人被逼婚,秦琴的爹娘他見過幾回也見識過他們的貪婪,隻怕他們不會爲秦琴挑選好人家的。
“那人家境富裕,可是爲人殘忍,我定會被他折磨死。”秦琴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提了這一句,就拿着手中楊叉走了。
沈來寶想了片刻沒想明白爲什麽她要跟自己說這個,等和花鈴慢慢走出馬場,才猛然回過神來——秦琴喜歡自己?!
他跟秦琴雖然是朋友,可不知爲何總覺得秦琴并不像花朗花鈴這樣對朋友敞開心扉,能察覺得到她對自己的好,可薄薄的距離感不曾消失過。這也讓沈來寶無法對她像對花朗那樣,成爲知心好友。
如今仔細回想,隻怕秦琴早就喜歡自己了,但他始終把他們當小輩看,所以一直沒發現。
花鈴見他神情變幻極快,扯扯他的衣袖,“你在想什麽?”
“我……”沈來寶說不出口,他對秦琴始終是當做朋友,根本沒有男女方面的喜歡。
等等……
花續喜歡秦琴,他又是何等聰明,恐怕早就察覺到秦琴喜歡自己吧。那就不難解釋爲什麽方才在馬場花續會投以那樣的眼神了。
沈來寶一點也不想要這種三角戀。
“怪。”花鈴念了一聲,也不再打攪他,抓着他的袖子領他走路,萬一想得太入神踢到石頭了怎麽辦?那可是很疼的。
沈來寶思前想後,覺得得跟花續說清楚。他不喜歡秦琴,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他也會避開秦琴,不讓她有過多的想法。既然不喜歡,就不要拖泥帶水,當斷則斷。
打定主意,可沈來寶也覺得他和花續的情誼也會大打折扣的,就算秦琴日後嫁的真是他,身爲一個男的,心裏也不可能不會對他沒疙瘩。
早上他還感慨長大了真好,現在他不覺得了。
他不由自主的摸摸花鈴的頭,“小花,你還是不要長大了,一直這樣就好。”
“不行的來寶哥哥。”花鈴認認真真道,“我要長大,然後才能騎馬,小雲還在等我。”
她真是個長情的小姑娘,對一匹馬都這麽長情,不知道以後她喜歡起人來是不是也這麽長情專一。沈來寶笑道,“嗯,那就長大吧。”
他送花鈴回了家,又順口問守門下人花續可回來了,下人答了沒有。沈來寶就跟花鈴說道,“你大哥要是回來了,就讓人過來告訴我一聲,我有事找他。”
花鈴應聲點頭,抱着暖爐進去。一會又折身出來,他果然還沒走——她就知道,不等自己從院子穿過,他是不會走的。她把暖爐交還他手上,“呐,你的爐子,好重。”
要是别人沈來寶一定說對方得了便宜還賣乖,可花鈴一本正經說出來,卻可愛極了。他覺得自己大概是愛屋及烏了,對花鈴沒法有一點脾氣,“下次給你拿個輕的。”
花鈴嫣然道,“好呀。”
還是個小人兒,可笑起來也很好看了。沈來寶看着她穿過院子,這才回家。
他才剛回房不久,下人就來請他過去,說他爹喊他。
沈來寶去了老爹房裏,進門就見他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開口道,“來寶,我剛去跟你祖母請示過了,今年商會在西關府開,爹想帶你去見見沈家的各位主顧和老朋友。”
沈來寶一愣,經商這個話題在他們父子倆之間被封印了五年,如今……要解除封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