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清河釣魚回來,花鈴下了馬車就沒進家門,直接去找沈來寶約他明日去馬場玩了。花續喊住她,将釣的魚勻出來,讓她拿去沈家。
于是花鈴就帶着下人去敲沈家的門,沈家下人開了門,就見到個戴着鬥笠的小姑娘站在門口。花鈴仰頭,展顔,“我找來寶哥哥。”
下人忙請她進去,才到院子他就想起來了,說道,“今日阿五哥回來,可能少爺沒什麽空,得請您等會。”
花鈴問道,“爲什麽阿五回來來寶哥哥就沒空了?”
“小人也不知道,隻知道每次阿五哥回來,少爺就會将門關緊說些悄悄話,一般都要一個時辰才會開門。現在才進去小半會,要不您先回去,等會少爺出來了我再去請您?”
花鈴想了想也不是什麽緊要事,不過下午要同我爹爹去拜訪一位世伯,也沒空再來,就道,“這樣吧,你幫我把魚給沈伯伯沈伯母,就說是我大哥釣的河魚。還有,你幫我傳話給來寶哥哥,說明日辰時我們要去馬場玩,如果他有空的話,就一起去吧。”
沈家的馬場有部分是開放的,隻要付了銀子,就能在那裏挑一匹馬騎。花老爹每年都會帶着兒子去,因妻子阻攔,所以花鈴一直不曾去過。隻是如今她跟沈來寶常去,倒是花家兄弟不知道的。花續昨夜去請示了父親,說可以帶花鈴去,還爲妹妹歡喜了許久,因此打算早點去,讓她玩個痛快。
花鈴交代完這話,又叮囑了一番,下人連連點頭,接過了桶就去禀告老爺夫人了。
沈老爺這會已經在房裏,他決定了,她越是給自己冷臉,他就越是要在她面前晃悠。她不讓他好受,他也要礙她的眼,讓她不自在。
兩人同在一屋,同在一桌,卻無人說話。一個看賬本,一個繡花,像是視對方爲無物。
這會聽見有人敲門,齊齊擡頭。察覺到彼此動作,互相看了一眼,都等着對方先開口。
可這一對眼,就都賭氣般不說了。
直到外人又敲了兩下門,沈夫人才道,“進來。”
沈老爺不由彎起唇角,頗有勝利感。
下人将桶放在門口,自個進來說道,“方才隔壁花家千金送來一尾魚,說是她哥哥垂釣得來的。”
沈夫人想到花鈴,眼裏才有了笑意,“齊嬷嬷,去拿那盒雲水糕給隔壁送去。”
齊嬷嬷應聲退下。
下人又道,“花家千金本來還想找少爺玩,隻是小的告訴她少爺要閉門一個時辰,就先勸她回去了。”
沈老爺終于出聲了,“閉門一個時辰?他在做什麽?”
“小人也不知道,隻知道每次阿五哥回來時,少爺都要和他說上半天。”
他這麽一說,沈老爺倒是想起來阿五近來都不怎麽在家,也不在兒子身邊。兒子肯定沒疏遠冷落他的,不然也不會他一回家就單獨說上那麽久的話。那到底是爲什麽?
不知道兒子想法的沈老爺有點心悶,擺手讓下人出去。他用餘光瞧瞧妻子,還在繡花,輕咳一聲,“來寶近來有沒有跟你借錢?”
沈夫人頗爲奇怪的看他一眼,“來寶跟我借錢做什麽,他自己攢的錢可足夠一個孩童日常花費了。”
沈老爺沒再問了,他在想兒子是不是不缺錢,因爲上回他将鑰匙還給兒子,可他卻遲遲沒來搬箱子。
怪怪怪,實在是怪。
大錢不用,可是……買鴨脖的錢總是要的吧?!
沈夫人見他神經兮兮的,念了一聲“怪”,就繼續繡花了。
門外豔陽高照,這個夏日幾乎沒怎麽見風見雨,熱得實在夠嗆。下人拎着裝魚的桶到了廚房,那魚被釣起後在車上颠了半個時辰,又熱又悶,這會又曬了這麽久,已經有點不水靈了。正是做午飯的時候,廚子廚娘都在忙活。
他喊了兩聲快來處理這魚,廚子都沒得空閑,“你幫着刮刮鱗掏下魚肚呗。”
下人無奈,這魚要是死了就不甜了,魚不好吃夫人肯定會問的,誰讓這是隔壁千金送來的呢。他唯有打了井水拿了刀子去殺魚,等殺好了魚放在砧闆上出來。滿眼的烈日,他不由伸了個懶腰。
咦?怎麽感覺像是有什麽事忘了。
他努力想了想,沒想起來。算了,肯定是不重要的,否則怎麽會忘。
想罷,他又打了個哈欠,守大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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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阿五的話特别說,說了快一個半時辰還沒完。
沈來寶聽到後面終于打斷了他的話,“我怎麽覺得你好像把意思說了兩遍,換着話跟我說同一個意思?”
阿五眨眼,“沒有這事少爺。”
沈來寶狐疑看他,忽然明白過來,笑笑,“你是怕說完話我就将你趕出去是嗎?”
阿五讪笑,“小人怕熱……這裏涼得跟深秋似的,小人想多待會。現在老待在桃莊,我娘都問我是不是少爺您罰我去外頭站着受烈日酷刑了。”
“辛苦你了,但我不能露面,所以還要再辛苦你半個月。”
一向都隻能得到處罰的阿五哪裏見過主子跟自己說體恤話,一時有點驚怕,怕這是給個甜棗再來一巴掌。沈來寶見他兢兢戰戰的,問道,“做什麽?”
阿五略有試探,“少爺您不罰我?”
“罰你什麽?”沈來寶合上手裏的書,起身往書桌那邊走去,“你喜歡就多待一會吧,出門前去廚房那裏喝幾碗綠豆湯,解暑。”
阿五喉嚨頓覺生澀,碰到這樣的少爺,是他幾世修來的福分。
回到書桌前的沈來寶把書放下,坐下身又看見腰間香囊。他握了握香囊,核桃尖銳的碎屑還能感覺得出來。本來喂馬還能見見花鈴的,但現在她去喂馬的時間不定,又不要他代勞,好像也有兩天沒見了。
要怎麽道歉呢……
沈來寶倚在椅子上,看着香囊發呆。
午睡起來後,沈來寶又要去校場了,去了校場就順路去馬場。出門後他往花家那邊看了看,想知道花鈴在不在家,便過去敲門。不出所料,花鈴今日同樣不在。
他一人乘車去了校場,剛過未時,頭上日光似火灼燒大地。沈來寶從堆滿冰塊的房裏出來,連車廂都堆了一塊冰,到了這已經化完了。這會步行進校場,每一步都好似在走火焰鋪就的路。
那看門的瞧見他,笑道,“沈家少爺,您又來了啊。”
沈來寶點頭,和他打了招呼就進去了。看門的笑了笑,又想,要是那些校尉将士能這樣勤奮,他們大央可就不怕八方觊觎了。
但凡是沈老爹支持的事,總會安排得特别仔細周到,比如他特地請了個武功高強的教頭來教兒子習武,還有射箭、長丨槍這些,隻要他要學,都會安排。
沈來寶覺得渣爹還是優點大于缺點的,就是缺點太過明顯,總讓人不放心,也着實傷了沈夫人的心。
他收回心思,拿起長丨槍走到日頭下的稻草人那,開始練習。
等教頭來了,又開始習武,沾得全身都是灰塵,拍都拍不幹淨。
夕陽将落,他才離開,還得去馬場喂馬。雖然辛苦,可他明顯感覺身體健康了許多,比原先那個沈來寶的身體素質好多了。
他拿着自己的大水壺往外面走,走着走着就見有兩個少年往這邊走來。
這裏校場一般是不給外人開放的,怕兵器無眼傷了人。沈來寶也沒在這裏見過他們,更何況這兩人都生得清秀,白白淨淨的,更不像是這裏人。他不由多看他們兩人幾眼,又怕他們覺得自己在打量他們,就收回視線,擦身而過了。
殊不知在他離開一刻,那個小個子已經擡起手要和他打招呼,誰想卻見他頗爲冷淡的過去了。
少年人眨眨眼,手尴尬的停在半空。等他走遠了,他才道,“大哥,剛才那個是沈來寶吧?”
也同樣被沈來寶冷了一臉的花續說道,“對,是他……”雖然感覺不太一樣了,不過爹娘不是說了,他變聰明了麽。如今看來的确是,回來之後他們就一直沒見面,但他大緻想到沈來寶聰明後的模樣了。
但現在他才覺得跟自己所想的還是有出路的,比如沈來寶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更堅定,尤其是眼神。
花朗收回手有些自嘲,“明明認得我們,爲什麽假裝不認識。”
不願随便懷疑人的花續說道,“大概是不認得了。”
“怎麽可能,他還用餘光打量我們呢,可正眼一對上,就挪開了。”
方才相遇的景象花續也還記得,但他仍不願輕易懷疑,“說不定真的忘了,走吧,去見師父。”
大哥堅持這樣說,花朗也沒再說什麽。好吧,明日一起去馬場,見了面,自然就知道到底有沒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