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夜千筱也并非那種不會看臉色的人,莫約喂了她三分之一,便将手裏的碗勺都給放下了。
“爲什麽跳崖?”
整理好裝碗勺的袋子,夜千筱站在了床邊,低頭看着面色蒼白的李嘉,忽的聲音清冷的問道。
一如既往的語調,就連疑問的情緒都沒有,她隻是想在李嘉這裏要個答案。
李嘉的眼眸微微動了動,下意識地想要躲避夜千筱的目光。
從夜千筱出現到現在,她就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夜千筱抛出這個問題,因爲每個人都在問她原因,領導、朋友、醫生,她很清楚,誰的提問她都可以沉默以對,偏偏在面對夜千筱的時候,她沒有辦法。
她還記得,在宗冬的事情發生後,夜千筱特地拉她去了趟那塊小菜地,長着生機盎然菜葉的土地,在荒涼而寂寥的地方生長的極其茂盛,在那裏,她第一次見夜千筱說那麽多話,至今她都清楚的記得那個在絕望和苦境中從不自怨自艾、而是勇往直前的女孩的故事。
她相信,那是真實的。
可……
并不是每個人都那麽頑強,也并不是每個人失去所有後,還想活着。
她想,她讓夜千筱失望了。
“命是你自己的,要不要也是你的事。”将李嘉猶豫的神色看在眼底,夜千筱清冷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她話語淡淡的,“以後記得,找死前别給人添麻煩。”
将夜千筱的話聽到耳裏,李嘉心頭微酸,她努力的睜大着眼,很想說些什麽,但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她知道,夜千筱指的不是自己,而是祁天一和路劍等人……
出了這檔子事,落到李嘉身上的罪過會很少,頂多就是毀了她的軍旅生涯罷了,可作爲她的教官,祁天一肯定要吃不少苦頭。
“我先走了。”
将停留在她身上的視線收了回來,夜千筱擡手拎起那整理好的袋子,說完就直接轉身往門口走去,沒有任何久留的意思。
嗓子眼裏有情緒洶湧而出,李嘉眼底閃爍着淚光,她有些艱難的用手肘支撐起身子,忽然種種的喊出兩個字——
“千筱!”
聲音短促而急切,許久未開口而顯得頗爲沙啞。
夜千筱的腳步微微頓住,轉而側過身來,不起波瀾的視線落到李嘉身上。
“對不起。”
李嘉定定的看着她,淚光浮現的眸子裏,全是愧疚和低落的情緒。
蓋在身前的被子悄悄滑落,穿着病号服的她露出些許上身,可是普通的病号服看起來有些大,看起來就像是骨架似的隐藏在那肥碩的衣服中,衣領稍稍往兩旁移開,袒露出來的鎖骨好似見不到任何的肉,僅剩下皮膚貼在骨頭上似的,看起來消瘦的很。
“你沒有對不起我的,”夜千筱凝視着她,聲音裏減去幾分涼意,“我尊重你的選擇。”
她很少強迫别人改變自己的意願,在李嘉的情緒問題上,她有照顧過,也曾特地找李嘉談過,或許在她離開的日子裏李嘉确實經曆過什麽,可最終這條路還是李嘉自己選的。
“不過,”漸漸收回視線,夜千筱再度轉過身,隻是在離開前,卻又輕飄飄的補充了一句,“活着,很好。”
這世上,有人選擇漫無目的的活着,在遇到挫折後絕望自殺,可也有的人選擇滿懷希望的活着,在遍體鱗傷的時候仍舊艱難的爬起來。
夜千筱算不得這兩種人,但她肯定不會去欣賞那種自殺的。
在這個世界,生命并不值錢。
有時候活着煎熬,還不如死了解脫。
所以,人,可以放棄生命,甚至于有的時候,這也算是一種勇氣。可,以夜千筱個人的角度來講,無論選擇怎樣的方式離去,她都欣賞尊重、珍愛生命的。
夜千筱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的那刻,在李嘉眼裏停留許久的淚水,終于緩緩的順着眼角滑落。
寂靜的夜晚,無端的彌漫着令人窒息的壓抑。
離開醫院後,夜千筱并沒有直接回炊事班,她漫步在寂寥無人的道路上,同時望着夜空中懸挂着的月亮,直至覺得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才繞道往炊事班後面的山坡上走。
這裏的山頭,時常會被基地的士兵給占領,偶爾走過都會發現藏在草叢中的幾個身影,當然并非在做什麽偷雞摸狗的事情,而是在非常專業的進行潛伏訓練。
而她所去的山坡,因爲地形的問題,能夠光顧的士兵倒是極少的。
不過,對于夜千筱來說,正好。
莫約十來分鍾的時間,慢悠悠前行的夜千筱就來到了山坡上,在山路中間轉了個彎,映入眼簾的便是稍微寬闊的草地,如水的月光灑落在這片土地上,有夜風席卷而過,将枯黃的草葉悠悠吹拂着,這片草地就像是換了色調的海洋,格外的壯闊。
而,站在草地上的三個人,已經等候她多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