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一場對話,到了此時,卻是讓在場衆人心底裏發寒。
魏奇雄說,魏如寒趁着他在萬裏冰川之内,修行天地大磨陰陽盤的時候,忽然着人下辣手,想要将其殺死。
這件事情,魏如寒尚未首肯承認,卻也未曾反駁。
而魏如寒問的話,魏奇雄卻是沒有半點猶豫。
直接就将真相說了出來。
魏奇峰昔年之死,當真便是出自于他的手筆。
甚至連他的親弟弟,被吃雞蛋噎死這件事情,也是他做的。
魏如寒一番籌謀多年,本就是爲了尋一個答案。
隻是這答案,終究是讓他失望了。
他呆呆地看着魏奇雄,這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胸腹之間接連起伏,眸光也是越發的渾濁,他拿手點指魏奇雄:
“你……你好狠的心啊。”
“這番話輪不到你來說!”
魏奇雄聞言卻是勃然大怒:“若不是有你出手在前,又豈能有我報複在後?
“當年若不是我得人相救,怕是就要死在那萬裏冰川之下。
“這些年來,這份仇恨無時無刻不将我煎熬。
“父要殺子,當真滑天下之大稽。
“爹啊……您要殺我,您自己出手不好嗎?
“若是您的話,哪怕魏奇雄再怎麽不肖,這條命你給了,我還你就是。
“又何必讓旁人出手?”
“……哈。”
魏如寒喃喃的問道:
“我當時,是讓誰出手的啊?”
魏奇雄擡手一指黃遠:“自然是他。”
黃遠一臉愕然:
“我……我沒有啊。
“二公子,您去萬裏冰川咱們大家夥都不同意。
“認爲其中兇險,不可輕往。
“可是您激怒而走,咱們想要阻攔卻是不敢。
“至此一别,再見便是今日,我,我何曾深入萬裏冰川,去偷襲您啊?”
“事到如今,你竟然還敢否認?”
魏奇雄忽然掀開衣服,袒露胸膛。
就見到在他的左胸之上,留有三道疤痕,是人以指力擊傷。
“三絕指!”
更有人直接驚呼出聲:
“這是三絕指!”
三絕指便是黃遠的拿手好戲,他也是仗之賴以成名,此後加入落鳳盟内,卻是留在了城主府。
早年本是魏如寒的親衛,此後逐漸成爲了魏如寒的大管家。
現如今人們雖然是以黃管家稱之,但是在很早之前,他卻有個名号叫三指定江山。
“旁的武功,我可以認錯。
“難道連這三絕指,我也會認不得嗎?
“黃管家,你敢說當年趁着我閉關修行的時候,以這三絕指取我心口絕脈之人,不是你黃遠嗎?”
魏奇雄越說越怒,聲音之中已經隐隐裹挾雷霆之音。
黃遠還要再說,魏如寒卻已經伸出手來阻止:
“事到如今,無論再說什麽,卻也無用了。
“你便将當年對你出手之人,歸咎于老黃身上吧……
“你便當……昔年要取你性命之人,就是老朽吧……
“終歸,你犯下大錯,手段狠辣,實是……留你不得了。
“今日于此,老朽便要清理門戶。”
“清理門戶?”
魏奇雄搖了搖頭:“且不說你如今年老體衰,油盡燈枯。
“縱然是昔年你全盛之時,也未必是我的對手……
“這些年來,我遺世獨居,靜待良機之時,便于天地大磨陰陽盤上多做鑽研,一身武功早就已經登峰造極。
“你若真要跟我動手,那是自取其辱。
“不過……你終究是我的爹,你對我不仁,我卻始終不忍對你不義。
“今日在這裏,我還願意給你留下一個體面。
“你退位讓賢,我承接大位。
“落鳳盟大權交接,我取回原本屬于我的東西。
“甚至就連你這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孫女,我也留着她絕不傷害。”
他話音落下,曾有望忽然上前一步,朗聲開口:
“事到如今,所有事情皆以分明。
“大盟主早年便已失德,不配做咱們的大盟主。
“魏紫衣來路不正,其身份如何尚且兩說。
“現如今同樣剝奪其盟主之位,不再有資格參與咱們落鳳盟大盟主之争。
“二公子歸來落鳳盟,無論武功才幹皆可繼任一盟主座次,參與此次大位争奪。
“曾有望在此推舉二公子繼承大位!”
“附議!”
徐君桑直接站在了曾有望的身邊。
“……附,附議!”
又有一個聲音從角落之中傳來。
卻是那鼻青臉腫的遲路。
他有些遲疑不定的走出,不過最後還是站在了徐君桑的旁邊說道:
“既然二公子歸來……這,小魏……魏大……不,這魏紫衣又身份不明。
“我自然不能再一錯再錯。
“如今落鳳盟撥亂反正之日,就在今時。”
此人本就首尾兩端。
當時是懾于蘇陌威嚴,不得不拜在魏如寒座下。
如今蘇陌不在,在場之中唯有這魏奇雄獨領風騷。
若是不同意此事,怕是今天都走不出這扇大門。
不說其他,單說魏奇雄帶來的這些人,看上去就沒有一個是好招惹的。
此等境況之下,遲路自然不能吃這個眼前虧。
而且,同樣是拜入魏如寒座下,回頭哪怕蘇陌歸來,他也有話可說。
畢竟當日蘇陌隻是讓他去找魏如寒領罪。
其他的卻是沒有說過的。
留白之處,自然可以任由自己潑墨。
魏奇雄閉上雙眼:
“八大盟主去二添一,算上我在内,已經有四位盟主達成一緻。
“吳道憂,洛甯光,花前語……你們三人,莫要冥頑不靈。”
“沒錯,吳盟主,良禽擇木而栖,我知你有雄心壯志,想要成爲大盟主,從而幹出一番事業。
“不過現如今有二公子在,你我若是能夠齊心輔佐,二公子必然能夠将咱們落鳳盟發揚光大!”
曾有望立刻說道:
“吳盟主,如何決定,你且要三思後行啊。”
吳道憂長歎一聲:
“罷了罷了,今日時局至此,終究是吳某癡心妄想了。
“二公子如今歸來,卻是無話可說。
“吳某甘心拜服!
“故此……附議!”
說完之後,來到了魏奇雄的另外一側站下。
洛甯光這邊跟人打的滿臉是血,此時眼看吳道憂也做出了選擇,當即也二話不說來到了吳道憂的身邊。
雖未言語,意思卻是明明白白。
最後便是花前語了。
魏奇雄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眉頭微微皺起。
不知道爲何,這女子總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但是他又覺不認識這個女人。
雖然花前語是天羽城城主,落鳳盟第二盟主。
按道理來說,自己不應該不認識。
可是接連兩件大事,或者直接出手,或者間接出手。
爲了不讓魏如寒察覺到自己,魏奇雄将自己隐藏的極好。
所以他雖然久聞花前語之名,真的見面,卻還是第一次。
今日自己初歸,她又能夠叫出自己的名字。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過這會正是大事當前,卻是顧不上多探究竟,隻是問道:
“花城主又意下如何呢?”
花前語輕輕搖頭:
“我一介女流之輩,又能做什麽?說什麽?
“自然是你們男人怎麽說,就怎麽算了。
“你們都支持這位遠遊歸來的二公子,那我也隻能……附議了。”
“好。”
曾有望哈哈大笑:
“花城主知情識趣,乃是人中俊傑,巾帼不讓須眉,讓人佩服。”
眼看着花前語款款站起,來到了吳道憂的身邊站好。
魏奇雄這才看向了魏如寒:
“現如今這局面,卻是哪個得道多助,哪個又失道寡助呢?”
魏如寒靜靜的看着魏奇雄,一語不發。
黃遠臉色鐵青,心中已經開始籌措該如何帶着大小姐和老爺脫離險境。
魏紫衣踏前一步,擋在了魏如寒的跟前,隻是看着花前語的時候,微微有過一瞬間的停頓。
這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選擇背叛魏如寒,也可以選擇背叛她魏紫衣。
但是花前語絕對不會。
因爲……這是她的娘親啊。
縱觀今日所發生的種種事情,她的心中始終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似乎有某種力量,推動着局勢朝着某一個方向發展。
卻又看不清楚,那股力量來自何方。
但當花前語站在了吳道憂身邊的時候,魏紫衣明白了。
那股力量來自身後。
她輕輕地出了口氣:
“諸位今日,是想要篡奪這大盟主之位嗎?”
“這話聽着刺耳啊。”
曾有望歎了口氣:“今日咱們哪裏是篡奪此位?魏如寒德不配位,越老越糊塗,早就該從這大盟主的位置上退下來了。
“而你……身份莫名,誰又知道你究竟來自何方?
“咱們落鳳盟的事情,跟你又有什麽關系?
“今日你若是知情識趣,便應該離開此地,你要是想要折返冷月宮,咱們絕不爲難。
“不過若是執意留在這裏……卻也别怪咱們手狠,将你打出這城主府,驅逐出這落霞城。
“畢竟,貿然參與咱們落鳳盟的大事,縱然是蘇總镖頭那邊,咱們也有話可以說。”
“冠冕堂皇的話,曾盟主今日說了太多了。”
魏紫衣随手将長劍拔出,斜指地面:
“魏家有戰死的子孫,卻沒有被人趕出落霞城的後人。
“諸位今日之舉,不管說破了大天去,無非就是想要圖謀這大盟主之位。
“他說我不是魏家的孫女,我還說他是旁人易容假扮的呢。
“遠的不說,東城魔教永夜谷中,便有一套人皮把戲,可以剝皮制衣。
“誰知道這人的身份,又是真是假?
“你們當真弄清楚了嗎?”
“放肆!”
曾有望勃然大怒:“你竟然敢對咱們落鳳盟大盟主不敬嗎?”
“大盟主就在我的身後呢。”
魏紫衣輕輕搖頭:“你身邊的,誰知道又是個什麽東西?”
“你!”
曾有望更顯怒容。
卻聽到魏奇雄歎了口氣:
“罷了罷了,莫要逞這口舌之利,哪位出手,将這女子趕出城主府吧。”
“屬下願效犬馬。”
曾有望立刻開口,當即飛身而出。
徐君桑也不多言,跟在了曾有望的身後。
遲路略微猶豫之後,也上前一步。
今日大局已定,魏奇雄承接大盟主之位,闆上釘釘。
自己原本就是支持魏紫衣的,若是不能拿出一筆投名狀的話,此後如何怕是難說了。
當即三大盟主出手,圍攻魏紫衣。
魏紫衣擡頭之間,手中長劍頓時一揚,便跟這三人鬥在了一處。
她是冷月宮高徒,過去跟在蘇陌的身邊,武功如何着實是未曾展現出來。
今日獨鬥三大盟主,卻真個叫人開了眼界。
隻見到戰圈之中,這魏大小姐進退有據,劍鋒固然是守多攻少,然而每一次出劍,必然是攻敵之必救。
一劍出,便讓一位盟主手忙腳亂。
若非是三人同時出手,僅一人的話,怕是頃刻之間就得被這小小女子拿下性命來。
三大盟主是越鬥越驚,縱然是圍觀之人,也是愕然。
大小姐之名經常聽說,可看她出手卻少。
今日這一出手,果然非同凡響。
這四人在這廳堂之中飛梭亂鬥,魏奇雄卻是眉頭緊鎖。
輕輕搖頭:“都是廢物,三人出手卻拿不下一個小小女子,着實可笑……”
他說到這裏,忽然看向了跟他一起來的這位:
“不如兄台出手,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麽才是神功?”
“嗯?”
那人看了魏奇雄一眼,輕輕一笑:
“也好,今日本是陪兄台過來唱這一場大戲,如今戲将落幕,我還尚未登台,未免說不過去。”
話音落下,他腳步一點,便已經到了人群之中。
此人一出,魏紫衣頓時壓力倍增。
舉目看去,這人一身黑衣,縱然是大白天也蒙着一張臉。
叫人看不真切。
不禁眉頭微微一蹙:
“報上名來。”
“你還不配!”
來人也不多言,單掌一擡一拿,掌中招法簡單,可是滾滾内力卻是非凡,指尖隻是觸及魏紫衣長劍之上,魏紫衣便覺得手腕隐隐劇痛,有些不好拿捏這掌中長劍。
心中一凜,知道是勁敵,更不敢小看。
當即謹守腳下步法,與這四人遊鬥,仗着冷月宮的踏月留仙,這幫人一時之間卻也當真奈何不得她。
可是魏紫衣終究年輕,縱然劍法精妙,步法非凡。
在這四人聯手之中,尚且進退有據,可是這一身内力終究是薄了一層。
不過片刻之間,面上已經浮現出了一層清冷之氣。
這是冷月宮絕學【玄月玉坤功】催發到了極緻的表現,不僅如此,她的頭頂之上更是隐隐有氤氲之氣升騰而起。
相比之下,出手這四個人卻是越發的得心應手。
三大盟主掌中盡出絕學,唯獨最後出手那人,指掌之間始終留着三分餘地。
不僅如此,此人出手到現在,所用的功夫沒有一招是本門武功,全都是花點小錢就能在武館裏學到的尋常功夫。
可哪怕這樣,他也仍舊是讓魏紫衣壓力最大的一個。
“豈有此理!”
黃遠早就看不下去了,怒喝一聲:
“你們這些老東西,欺負咱們大小姐年紀小嗎?
“以四對一,以大欺小,着實是欺人太甚!
”
他話說至此,再也不顧魏如寒的阻攔,舉步踏入場内,彈指一點,兩指之間裹挾風雷,直奔徐君桑。
此一變雖然未曾出乎預料,可是黃遠這些年做大管家,久不動武,驟然出手功力卻是不減當年,仍舊讓人吃了一驚。
徐君桑眼看不能抵擋,正要出手繼續對付魏紫衣的曾有望,當即身形一晃,到了跟前,擋下了這一指。
此時節,遲路剛剛被魏紫衣一劍逼退。
那黑衣人正要趁此機會下手,掌出近半,卻見到眼前魏紫衣的身形驟然不見蹤迹。
下一刹那,漫天皆是魏紫衣!
亂世飛星!
重重人影,重重劍鋒,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魏紫衣這一劍的劍勢早就凝聚好久,黑衣人一時不察之下,隻能接連出手,阻擋這漫天劍星。
仿佛隻是須臾,又好像過去了許久。
終于眼前衆多的魏紫衣,合二爲一,凝聚一劍【點星芒】!
劍勢一走,宛如流星奔月。
黑衣人一時不察之下,被亂世飛星帶偏,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這一劍已經到了跟前。
當即兩手一合,倏然一推。
掌勢如推山,沉穩掌力如山之重。
将魏紫衣的劍鋒阻擋于掌前三寸之地,再也不得寸進。
一刹那,劍氣和掌風擴散四方。
黑衣人臉上的蒙面,再也遮擋不住,被這勁氣吹飛,露出了真實面容。
“任雄飛!”
“這是無生堂第十殿傳承絕學,uu看書推山掌!”
魏紫衣聽到這話之後,聯想蘇陌先前的話,所有的事情頓時在腦海之中走了一遍。
刹那間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任雄飛,你當死!
!
”
任雄飛卻是眉頭微微皺起,不過環視一圈,既沒有看到蘇陌,也未曾看到局勢再有變化,當即哈哈一笑:
“魏大小姐,今日本不想傷你性命,如今看來,卻是留你不得了。”
“你想殺誰?”
魏如寒聲音森冷傳入耳中,一身含而不發的内力,到了此時終究宣洩鋒芒。
任雄飛回頭去看,就見到這老頭身姿挺拔,再也沒有了半點龍鍾之态。
微微一愣:“你……”
一個字剛剛說完,便已經感覺不妙。
果然就聽到魏奇雄哈哈大笑:
“老頭,既然你尚且還有一戰之力,今日便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天地大磨陰陽盤!”
他說話之間,一步踏前,腳下咔嚓咔嚓聲音接連響起。
地面上的青石驟然扭曲變形,緊跟着轟然一聲化爲齑粉。
他縱身一起,兩掌凝聚陰陽,便要直奔魏如寒。
而站在他身邊的花前語和吳道憂以及洛甯光三人,彼此對視一眼,也跟着同時出手。
魏如寒眼眸輕擡,長出一口氣。
看着眨眼奔襲而至的魏奇雄,眸光略帶傷感。
掌勢未出,勁風先起,他一擡手,這父子倆的掌風便已經狠狠地碰在了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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