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路,可以說是極爲艱辛,過去做賊都沒有這麽難過。
自那一夜從紫陽镖局出發之後,憑借他那仙蹤缥缈錄上的輕功,說一日千裏那絕不過分。
本想着縱然蘇陌比他先走很久,他想要追上,也絕對不難。
結果,第一關就被卡在了河道之上。
而這事說來卻也不能怪别人,隻能怪徐鹿自己。
他有船不坐,爲了趕時間,憑借自己那高妙的輕功,直接踏浪而行。
隻是沿河所見,上一個踏浪而行的正是那水中閻羅戚少鳴。
河道之上蘇陌和戚少鳴那一場,算是讓這幫水賊們記住了這手段,如今眼看着又有這麽一位過來了,當即如臨大敵。
也是這幫河上讨生活的水賊們血氣悍勇,雖然明知道不敵戚少鳴,而這另外一個踏浪而行的高手,更是難說深淺。
正常人是絕對不想去觸黴頭的。
但是他們卻不一樣,一個不行就一群,正面不行就設詭計。
什麽漁網罩頂,水鬼潛蹤,各種手段一番折騰之下,可是将這徐鹿折騰的不輕。
好在此人輕功絕妙,倒也沒有真的被他們給抓到。
可這之後,沿河之上他就寸步難行。
幾次隐藏都被抓了出來,而這幫水賊們也不打殺,隻是問他跟那戚少鳴是什麽關系?
徐鹿給問的一頭霧水,直說不認識,卻哪個會信?
不認識你能踏浪而行?
輕功之妙,簡直跟那戚少鳴如出一轍。
問你不說,就該捉回去嚴刑拷打。
就此幾經波折,數次死裏逃生,結結實實的在這河面上耽擱了好久的功夫。
此後入東城,倒是頗爲消停,而一路到了紫陽門之後,卻又被紫陽門給當成了賊……
其實這一點也沒有冤枉他。
他畢竟就是當賊出身的。
輕功這麽高,不當賊都屈才了。
前後折騰了幾天,紫陽門的輕功固然并不出彩,可是一個個全都修純陽内力,武功高強,出手極重。
但凡徐鹿有個疏忽,就得疼好久。
一直到最後,說明了自己是來找蘇陌的,這才消停下來。
隻是那會蘇陌已經去了天衢城。
他這才一路追到了天衢城,想要進城又被攔在了城門之外。
因爲他沒有路引……也沒有各派證明。
本來以他的性子,便要趁着夜色,偷偷飛渡城牆。
可是前面剛剛吃過紫陽門的虧,如今這天衢城更是七派鎮守,他哪裏敢随意造次?
這要是再被攔住,說蘇陌的名字也未必好使。
無可奈何之下,又在路引和各派證明這些瑣事上,耽誤了好些時日,等他正式進入了天衢城的時候,正好跟蘇陌失之交臂。
其後輾轉打聽蘇陌去了何處,也是那一日正好天衢論劍,不少人都在讨論蘇陌一掌斃了幽泉教主的事情。
最後也确實是有人知道,蘇陌殺了幽泉教主之後,一路往東去了。
這才讓徐鹿再一次找到了痕迹。
他也是锲而不舍,一路追到了留音城。
不過還得說他徐鹿是真的黴星附體。
留音城内這一場亂子,已經是多年不見的了。
永夜谷數百影使和七派鎮守留音城的人打在了一起,又有紫陽門的千于衆和紅雲大師手底下的那群和尚。
他這貿然闖進來,誰也不認識。
雖然沒有黑衣蒙面,卻因爲不清楚眼前這一場是由何而來,莫名奇妙的就被卷入其中,很是鬧了一些誤會。
然後……就挨了一頓毒打。
好在後來七派弟子打掃戰場,發現了他,詢問之後知道來自西南,并不是永夜谷的人。
這才擡回去救治。
此後醒來,他暫時沒着急去找蘇陌,開始靜思己過。
幾近于懷疑人生,他就是想要送一封信而已,何至于如此倒黴?
正當他覺得自己這封信,可能永遠也送不到蘇陌手上的時候,就聽到幾個‘病友’讨論蘇陌如何了得,這才知道蘇陌竟然就在留音城。
當即又起了心思,詢問蘇陌在什麽地方。
結果他問的人,正是傅寒淵。
傅寒淵不認識他,胡三刀更不認識。
一聽是打聽自家總镖頭的,這東西就難說究竟了。
好意也就算了,若是心懷惡意,打探根底,這還得了?
當即就把人給拿下了。
可憐徐鹿這一身油滑至極的武功,這會功夫已經多半都發揮不出來了。
被傅寒淵的天霜真氣又給凍了個半死。
傅寒淵直接厲聲呵問,他究竟有何圖謀,爲何要打探他家總镖頭。
徐鹿卻是大喜,知道總算是找到根上了,當即趕緊說明究竟,自己是過來給蘇陌送信的。
傅寒淵和胡三刀這才将信将疑的把人給帶了過來。
此時此刻,闡述緣由,着實是滿臉唏噓。
哪怕蘇陌等人都聽的面面相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言語了。
半晌之後,蘇陌這才笑着說道:
“徐大俠辛苦了。”
其實在冷月宮那會,楊小雲就利用落鳳盟的信鷹傳書。
裏面的一首詩,大有玄機。
“驚鴻将至,隻影南飛;我心依舊,靜盼君歸。”
那會蘇陌就知道,這徐鹿要來了。
結果這一路到了紫陽門,又趕赴天衢城,左等右等這人卻始終沒到。
誰能想到,這其中竟然還有這許多波折?
徐鹿一聲長歎:
“辛苦倒是不至于,就是……哎,不提也罷。”
他原本想說,就是自從遇到了蘇總镖頭之後,自己這運氣就越來越不好了。
不過這話說出來,難免有怪罪蘇陌的嫌疑。
今天他可是聽說了。
縱橫東荒二十多年的夜君,都被蘇陌給一拳打成了血雨。
永夜谷的鬼影七宗,哭嚎着控訴蘇陌是魔頭……
這樣的人,自己去怪罪他,那不是找死嗎?
想到這裏,他倒是越發的憎恨這三絕門了。
好端端的讓自己招惹了這種招惹不起的人。
不敢再提這事,徐鹿就伸手入懷,想要将那封信拿出來。
可是剛剛提起了手,就忍不住看向了在場這些人,一時之間有些猶猶豫豫的看了蘇陌一眼。
蘇陌恍然,當即說道:
“諸位先出去等一會吧。”
“嗯。”
魏紫衣點了點頭,光是聽徐鹿這一番波折,也仍舊要将這封信交給蘇陌。
便可見這封信中,定然有些玄機是不方便旁人知道的。
當即就先一步出去。
傅寒淵和胡三刀對蘇陌抱了抱拳,也退了出去。
順勢還給房門關上。
到了此時,蘇陌方才對徐鹿點了點頭。
徐鹿不再猶豫,将懷中的那封信拿了出來,交給了蘇陌。
“蘇總镖頭,這是一個叫王相林的人,托我交給您的。他們……似乎也在調查這三絕門。”
他當即便将在紫陽镖局之内,跟楊小雲說的那番話說了一遍。
蘇陌聽完之後,眉頭輕輕一揚。
王相林……
這是玉靈心以玄機扣做引,釣出三絕門的一個假身份。
如今看來,這身份倒是被楊易之給用上了。
當即也不再猶豫,将這封信打開,一目十行之間掃了一眼,最終輕輕出了口氣。
信中内容不多,筆觸之間多有隐晦。
顯然是擔心徐鹿在送信的途中出差錯,導緻這封信落入了旁人的手裏,洩露了隐秘。
所以通篇所書,皆是于無生堂地界之中的見聞。
但是處處所指,都是這無生堂。
很顯然,楊易之想要借這封信傳達的是無生堂内有問題。
雖然不知道楊易之是如何跟這徐鹿碰上的,但是楊易之在這之前去的是懸壺亭。
此後又到了無生堂,許是因爲從那位天門主的口中,又有所得?
除此之外,蘇天陽于密室之中的留書,也曾有記載。
說李斯雲那一族,最後的一位叛逆,仍舊在西邊逃竄。
現在楊易之也到了那頭……
“該不會,此人便在無生堂吧?”
蘇陌的心中自然而然的得出了這樣的一個結論,一時之間卻陷入了思忖之中。
從這封信來看,無生堂那邊局勢,必然複雜。
楊易之應該也無法确定,他的目标到底是誰?
所以才會書信一封,讓自己過去幫忙調查。
否則的話,憑借他的武功,身邊尚且有玉靈心,淩紅霞以及麒麟劍客相助。
想要從無生堂内帶走一個人,不能說太輕松,卻也絕不會太難。
唯有情況不明,再加上局面複雜,想要調查無處着手,又或者是沒有合理的身份,可以進入無生堂之内。
這才會送信到紫陽镖局,讓自己走這一趟。
蘇陌這會考慮的,也是該如何正大光明的前往無生堂一行。
他是開镖局的,最好的法子,自然是押一趟前往無生堂的镖。
隻是……他現如今的情況,卻又跟過去不同。
自天衢城和留音城這兩戰以來,掌斃幽泉教主,拳殺永夜魔君的消息,必然會便走四方。
再加上蘇陌還有意縱容這消息流出。
這會功夫,都不知道有多少的飛鴿傳書,朝着各處蔓延。
這一次,他算是一朝成名天下知了。
紫陽镖局從這一日之後,再也不是一個默默無聞,無足輕重的小镖局。
他蘇陌所到之處,更會引起多方注意。
很難說,他親自送一趟镖去無生堂,無生堂不會多想。
若是有所防備,便更加不好着手調查。
而且,也未必會有恰到好處,直接送到無生堂的镖。
可是想到這裏的時候,蘇陌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古怪了。
“前往無生堂的理由,不是現成的嗎?”
無名弟子萬藏心,跟無生堂小公主相戀。
引得萬玉堂勃然大怒,更是發下了無生令,要取這萬藏心的項上人頭。
無生令下,有死無生。
誰能殺了萬藏心,便能去無生堂領這天大的好處。
而他蘇陌,卻是在東城正邪兩派的眼皮子底下,将這萬藏心給一掌打死的。
這不正是名正言順嗎?
唯一的一點小問題,便是憑他現如今的名頭,這無生令對他來說無足輕重。
專門爲此跑一趟,理由不夠充分。
爲今之計,最好是找一趟正好可以去無生堂地界的镖,順勢再走一趟無生堂,将萬藏心之事給一個交代……
讓這一切變得順理成章。
想到這裏,蘇陌笑了笑,拿着那封信的手上,純陽内力一轉,那封信頓時無火自燃。
不過片刻之間,就已經化爲了滿地飛灰。
回頭再看徐鹿,就見到徐鹿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蘇總镖頭……”
徐鹿微微猶豫:“您看完了嗎?”
“……已經看完了,多謝徐大俠。”
“不敢不敢。”
徐鹿連忙要頭:“既如此,那……那件事情?”
“那件事情?”
蘇陌一愣:“什麽事?”
徐鹿那未曾被包紮遮掩的半邊臉,頓時血色褪盡:
“蘇……蘇總镖頭,您,您不能這樣啊……
“……您看在我這一路風餐露宿,波折重重的份上……哪怕不說功勞,苦勞也總是有的吧?
“而且,自那之後,我再也沒有做過那偷雞摸狗之事,不敢說持身以正,卻也讓自己活的更像一個人了。
“還請蘇總镖頭賜我一枚解藥吧。”
徐鹿苦苦哀求。
蘇陌愣了半天,這才反應過來,一時之間也是哭笑不得。
當時蘇陌抓了這徐鹿到紫陽镖局之内,因爲鴛鴦譜一事被三絕門觊觎,所以随手下了一把閑棋。
将這徐鹿支出去看看他是否能夠找到一些三絕門的線索。
不過這人高來高去,輕功高明,油滑至極,抓住一次容易,抓第二次怕是不容易做到。
所以,在放他走之前,蘇陌謊稱酒中有毒。
其後又以痛人經中的手段,讓他信以爲真。
隻是說那毒藥半年發作一次……
掐指一算,到今天,雖然沒到半年之期,卻也不遠了。
當即眉頭輕輕一揚,看了徐鹿一眼,若有所思。
他這一路行來頗爲不易,可究竟是因爲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還是因爲這‘毒藥’的作用,倒是不太好說了。
按照本心來說,蘇陌其實想要跟他說一下真相。
不過微微沉吟之後,又覺得緩一緩,卻也無妨。
所以便從懷裏拿出了不少的瓶瓶罐罐,然後挨個尋找。
看看哪一個是吃了之後,能夠治療内外傷勢的……這會功夫倒是正合适這徐鹿來用。
徐鹿這邊則是看的暗暗心驚。
心說果然不愧是永夜谷妖人都要喊一聲魔頭的存在啊!
這麽多的瓶瓶罐罐,這得多少毒藥解藥?
除了自己之外,他又或明或暗的控制了多少人?
這事不敢細想,簡直駭人聽聞。
當即連忙轉過頭去,隻當做沒看到,免得蘇陌一時興起,再來個殺人滅口。
這也就是蘇陌沒有讀心之能,不然的話,還真有殺人滅口的沖動了。
總感覺自己的名聲,早晚會被這些喜歡捕風捉影的人給害了。
片刻之後,蘇陌給他找了一枚療傷丹藥讓他服下。
徐鹿吞下之前,還忍不住問道:“這個,提早服用,會不會有什麽害處?”
“無妨。”
蘇陌擺了擺手:“日子将近,尚且無事。若是提前太早……百穴劇痛,生不如死。”
徐鹿當即點頭,趕緊将藥吞服下去。
片刻之後藥力化開,頓時感覺周身舒坦,内傷似乎都好了許多。
一時之間也是頗爲歎服,這解藥果然不愧是解藥。
對内傷竟然都有作用,可見不是凡品。
“多謝蘇總镖頭。”
徐鹿當即抱拳。
蘇陌擺了擺手:“徐大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這……”
徐鹿一時之間倒是有些猶豫了:“我是打算重返西南,繼續原本的事情。
“隻是現如今,沿河之上不知道爲何,動辄對我喊打喊殺,還要将我拿回去嚴刑拷問。
“蘇總镖頭明鑒,我甚至都不認識他們。
“也不知道這是哪裏出了變故。
“如今縱然是想要回去,卻總繞不過這條河……”
蘇陌聽的有些好笑,隻好說道:
“這倒是沒什麽,不過是一場誤會,蘇某在沿河之間,也算是有三分薄面。
“徐大俠若是願意的話,我可以幫忙解釋一下,料想也不是什麽大事。”
河面上關于戚少鳴,永夜谷,夜君這些事情,跟徐鹿暫時也談不上。
索性也就不提了。
徐鹿聞言卻是大喜:“當真?那就多謝蘇總镖頭了。”
“這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蘇陌猶豫了一下:“不過,我這邊有些急事,需要立刻就走,徐大俠你這一身傷勢……”
“無妨無妨。”
徐鹿立刻說道:“多數都是皮外傷,内傷并不算太厲害。而且,方才這解藥入腹之後,倒是緩解了許多,随時都可以出發。”
“也罷。”
蘇陌點頭:“既如此,那就現在準備一下吧,我們一會就走。”
說話之間,又将外面候着的傅寒淵和胡三刀叫了進來,結果看到魏紫衣也沒走。
索性就把自己的決定說了一遍。
魏紫衣則表示,她出來的時間夠久了,也得回去了。
她畢竟還是落鳳盟的第八盟主,這一次是收到了師門傳信,這才看了一場熱鬧。
前後耽擱的時間着實不短,再不回去,也說不過去了。
當即蘇陌讓衆人整理,自己則和魏紫衣一起,去找段松辭行。
隻是找到段松,闡述來意之後,段松的表情就很是古怪。
似乎極爲懊惱,仿佛錯失良機。
最後目光在蘇陌和魏紫衣的身上,來來回回的看了好幾遍,這才歎了口氣,讓人給他們備馬。
……
……
ps:雙倍月票活動還有最後兩天,再求一下~
ps2:py了一下《說好的要殺我,你們怎麽哭了?》
------題外話------
pypy《說好的要殺我,你們怎麽哭了?》
簡介:如果你發現穿越後,所有的人都要殺你,你會怎麽辦?
如果你又發現隻有修改過去的記憶你才能活着,你又會怎麽辦?
葉昊:“不就是寫虐文麽?看我虐不虐哭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