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内力收發随心,如臂使指。
自己出掌能不能打死人他還是有數的。
所以他可以斷言,此人絕不是他打死的。
小司徒等人這會也到了跟前。
看到地上的屍體之後,下意識的都擡頭看向蘇陌。
蘇陌眉頭輕輕一揚:
“我大概明白了。”
“怎麽?”
萬藏心問道。
“這靡靡之音……”
蘇陌表情有些古怪:“對于他們自己人,或許也是有效的。”
小司徒幾人面面相觑。
“這魔音主要是挑撥人心欲念,欲念越深,危害越大。
“魔音一起,他們身處其中,成爲這魔音的一部分,姑且可以免除傷害。
“然而如果将他們從這魔音之中拽出來的話,他們自己也會受到魔音的影響。
“極樂天宮之人,本就是欲念深重之輩。
“一旦受此影響……立刻便會倒斃當場!!”
蘇陌三言兩語之間,便已經給了當前這事一個解釋。
“倘若如此……”
小司徒微微一愣:“那現如今,豈不是時機在我?”
“正是如此。”
蘇陌說道:“不過還得請小司徒幫忙,再找出一位,做一下驗證。”
“好。”
小司徒也不推辭,這本就是她跟來的目的。
當即開口指點,片刻之後,便又找到一人。
此人便如同是先前那位一樣,始終在閉眼念誦,雖然察覺到有人到來,卻也不敢睜開雙眼。
這一次出手的不是蘇陌,而是萬藏心。
他伸手一擊,阻斷了此人體内的内力運行,當即聲音戛然而止。
緊跟着那極樂天宮的妖人猛然睜開雙眼,一口鮮血噴出,立時倒斃身亡!
眼見于此,衆人總算是可以确定了。
這靡靡之音,果然是一把雙刃劍。
傷人亦可傷己!
而蘇陌他們這邊,小司徒和那東南西北四位姑娘,心中全然沒有這方面的念想。
都是守身如玉的姑娘,未經其中妙處,又怎麽會有遐思幻想?
蘇陌則是内功深厚,再加上恪守己身,這魔音固然厲害,于他而言,也不過是斜風細雨,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萬藏心……
這人顯然有些經曆。
隻不過天泉洗心劍本就重視心境,他洗淨了心台,宛如初生,其後叩問心門,早就已經脫胎換骨。
這時節,縱然是内力方面有所欠缺,卻也不至于讓他中招。
這也讓蘇陌一行人,反而成爲了這魔音之中,最是随心自如的一群人。
隻是蘇陌擡頭去看,卻又眉頭皺起:
“紅雲大師他們被這魔音灌耳,顯然是沒有辦法動彈的了。
“雖然紅雲大師佛法深厚,然而他身邊的弟子,多數都是各山各寨原本的山匪。
“縱然于此道之中,不能跟極樂天宮的弟子相比。
“卻也絕非心境純粹之輩,這會功夫必然要以内力鎮壓心神。
“縱然是能夠直接找到,怕是也沒有辦法跟着咱們殺出去了。
“既如此……”
他說到這裏,微微一頓:“小司徒,你可能按圖索骥,盡可能多的找到這些極樂天宮之人?
“他們在這裏到底有多少人,姑且不提。
“倘若一直死人,這魔音自然會逐漸減弱。
“那會他們察覺到了異樣,就會停下魔音。
“而咱們便趁此機會,直接殺入核心,跟紅雲大師等人會合。”
“好!”
小司徒想都不想就直接點頭。
那四位姑娘聞言一愣,有心想要說點什麽,最終卻又咽了回去。
蘇陌将這變化看在眼裏,當即問道:
“四位姑娘若是有什麽顧忌,盡可以提出來。”
“沒有!”
小司徒當即搖頭:“四位姐姐隻是擔心我的情況,破陣耗費心神,她們稍微有些顧忌而已。我會量力而行的!”
“那就好。”
蘇陌聞言點了點頭。
一行人再不多說,小司徒一路指引,衆人便穿插在這霧忘林内。
霧忘林極大,其中樹木交錯,地形複雜。
卻因爲陣法的關系,導緻小司徒雖然對地形陌生,卻又偏偏靈活自如。
一時之間,極樂天宮的人卻是倒了血黴。
一個接着一個的死在了自家的魔音之下。
半個時辰的光景,眨眼過去。
隻是随着這時間流失,蘇陌的表情卻也變得古怪起來。
現如今,霧忘林内的魔音已經遠遠不如最初強盛。
顯然随着極樂天宮弟子紛紛死去,讓這魔音少了許多的‘加持’。
以至于這會功夫,被蘇陌和萬藏心截斷了念誦魔音的極樂天宮弟子,已經不是直接倒斃身亡。
反而是站了起來,想要尋人求歡。
固然是失去了神智,卻也可以掙紮個一時三刻。
這對蘇陌和萬藏心來說,當然算不上影響。
可是……事情發展到了現在這個地步,爲何這魔音仍舊未曾停止?
倘若他是這極樂天宮的主事之人,怕是早就已經發下律令,停下魔音,先誅外敵!
這才是正經。
然而到了現在,魔音還在繼續。
根本沒有停歇的意思。
縱然是搖搖欲墜,宛如這一場下到了現在,也逐漸軟弱無力的雨。
雖然如同是風中殘燭,卻也還在堅持。
似乎是有所顧忌一般。
“這霧忘林内,莫不是沒有主事之人?”
這話不是蘇陌說的,而是旁邊的萬藏心。
顯然這霧忘林内的異樣,并不止蘇陌一人察覺到。
蘇陌當即看向了萬藏心:“言之有理。”
沒有主事之人,沒有律令,自然就不提什麽令行禁止了。
而極樂天宮之人分散在這霧忘林内,彼此距離又遠,魔音一起更是不敢擅自停下。
畢竟這東西對他們自己的影響,蘇陌他們已經是有目共睹了。
除非能夠同時停下,否則的話,誰敢先退出來,誰就得死在當場。
縱然不死,也得神智失常,危險極大。
這種情況下,哪怕是知道出了變故,卻也是騎虎難下,隻能硬是堅持。
“這位紅雲大師名氣可不小,極樂天宮想要對付他,怎可能會不派出高手坐鎮?”
東青姑娘下意識的開口,然而說到這裏,她的表情就定住了。
然後白了蘇陌一眼:“不對……有高手啊。”
“在哪?”
萬藏心下意識的開口,以爲自己的推論有錯。
“那不是被蘇總镖頭打死了嗎?”
“……”
蘇陌一呆:“那個陰陽臉?”
“沒錯,此人武功極高!”
萬藏心立刻贊同:“蘇總镖頭與之交手的餘波,都威力非凡,讓人望而生畏。”
“确實。”
東青姑娘也連連點頭:
“此人追殺我們,如影随形。
“我們固然是因爲公子中了小樓一夜風,未曾與之真的交手。
“卻也知道,倘若真的打起來的話,我們絕不是那人的對手。”
“……嗯。”
蘇陌想了一下,也笑了笑:“此人能夠受我一掌而不死,确實難能可貴。”
“……”
一句話直接給在場幾位都給弄不會了。
不過話雖然是這麽說的,卻也得提防這霧忘林内另有玄機。
故此一行人仍舊小心,趁着這魔音還在,盡可能的多殺極樂天宮弟子。
如此又過去了一炷香的功夫,那魔音已經徹底無以爲繼。
斷斷續續,宛如風中殘燭。
而就在此時,喊殺之聲驟然響起。
蘇陌等人耳根子微微一動,便聽到這喊殺之中,竟然還夾雜着幾聲佛号。
“是紅雲大師!”
當即也顧不上繼續收拾這些極樂天宮的妖人,直接奔着紅雲大師所在的方向趕去。
如今這陣法之内,已經是到處漏風。
人都被蘇陌他們殺的七零八落,而因爲魔音的關系,他們陣法的威力甚至沒有展現出來,就已經瀕臨破碎。
以至于蘇陌等人根本就沒有耗費絲毫功夫,就已經抵達了紅雲大師他們所在之處。
遠遠看去,以紅雲大師爲首的衆人,正在跟幾個極樂天宮的妖人厮殺。
紅雲大師眸光低沉,靜靜守在一旁,環視左右,似乎還在做着堤防。
出手的幾個大和尚,固然是武功不凡,可終究是困餓太久,招式綿軟無力。
若不是人數站着上風,怕是早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蘇陌和萬藏心便在此時飛身而上,人在半空之中,蘇陌便已經是一擊紫陽神掌落下。
幾個極樂天宮的妖人妄想抵抗,可淩空出掌,隻覺得是被巨浪拍擊,霎時間就給打的口噴鮮血,死在當場。
另外一個尚且未曾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便見到恢弘劍氣眨眼已經到了跟前。
首當其中的兩個人,被那劍氣直接一分爲二,餘者不敢與之争鋒,紛紛朝着兩邊翻滾,卻也不免被劍氣餘波所傷。
東南西北四位姑娘,卻是守着小司徒,并未上陣殺敵,而是環顧四周,觀敵掠陣。
紅雲大師驟然得此強援,也是一愣。
擡頭所見,頓時大喜:
“蘇總镖頭!?”
“大師别來無恙否?”
蘇陌哈哈一笑,飛身落在了紅雲大師跟前。
紅雲大師尚且未曾來得及說話,便聽到極樂天宮那邊忽然有人驚呼:
“此人所用的乃是紫陽神掌!姓蘇?難道是西南一地,一劍誅三令的蘇陌!?”
“那幾個小丫頭,不是已經落荒而逃了嗎,怎麽會在這裏?”
“大人前往追殺,遲遲不歸,難道是遭遇了這蘇陌?”
“玄陰天籁之中的變故,多半是因爲此人而起。
“此人武功極高,我等不是對手……速退!!”
幾句話的功夫落下,周圍已經圍繞上來,以及從霧忘林中各處趕來的極樂天宮弟子,竟然是二話不說,轉身就跑!
蘇陌眉頭微微揚起,他倒是沒有想到,自己這名頭在這東城,竟然當真好使!
正要前往追殺,就聽到紅雲大師連忙說道:
“蘇總镖頭小心,極樂天宮之内尚且有一位姹元君!
“此人陰陽同體,所修的武功極爲厲害,非比等閑,莫要着了道。”
聞聽此言,蘇陌前沖之勢都不免一頓。
一時之間是啞口無言。
飛足而起,于這霧忘林中追殺這些極樂天宮之人。
這幫人此時已經成了喪家之犬,全然沒有與蘇陌交鋒之念,隻想求脫身。
蘇陌以紫陽神掌,以及彈指神通,或者遠攻,或者近打,所過之處,自然無一合之敵。
縱然是有極樂天宮弟子施展出了毒霧一類的手段,有小司徒的丹藥,以及他這十二關金鍾罩的百毒不侵之能,想要阻攔他片刻,也完全做不到。
紅雲大師眼見于此,卻有些擔憂,似乎生怕姹元君從角落之中忽然竄出來,偷襲蘇陌一樣。
小司徒一行人這會也到紅雲大師他們的身邊,眼見于此,東青姑娘當即開口說道:
“大師莫要擔心,那姹元君早就已經敗于蘇總镖頭手中,成了掌下亡魂。”
“啊?”
紅雲大師聞言一愣,這才松了口氣:“原來如此。”
東青姑娘點了點頭,并未再說,隻是回頭看向了小司徒。
就發現,她的臉色隐隐有些蒼白,卻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于林中飛縱除魔的蘇陌。
東青姑娘眼見于此,不禁跟其他幾位對視了一眼,同時歎了口氣。
先前從落霞城一路前往,到了冷月宮。
這一路上她們就已經察覺到,小司徒對蘇陌态度逐漸發生的改變。
隻不過那改變極其微小,縱然是小司徒自己,也沒有察覺到那一絲半點的異樣。
唯獨在離别的時候,對蘇陌有些依依不舍。
甚至在此後,小司徒還感覺奇妙,不明白自己爲什麽會這樣。
可縱然如此,若是彼此分開日久,再加上小司徒是女子的事情,始終隐藏。
那這一點點的小小改變,根本不足爲慮。
也根本就沒有萌芽的機會。
隻是誰也想不到,小司徒一意孤行要來救紅雲大師等人。
卻中了姹元君那小樓一夜風暗算。
從而跟蘇陌有了山洞之中的一場緣分。
原本尚未萌芽的那些東西,經此催化之後,怕是已經生了根,徹底的在心中開了花,結了果。
隻是……這一腔心思,最終是否能夠得到回應呢?
東青姑娘看着那癡癡發愣的小司徒,心中卻不免有些不安。
而此時,蘇陌和萬藏心已經回來。
“極樂天宮之人,未必全部伏誅,不過如今已經不足爲慮。”
蘇陌對紅雲大師抱了抱拳:“大師,久違了。”
“蘇總镖頭……又勞煩您前來相救了。”
紅雲大師一時之間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發現自從紅雲寺之後,兩次遭遇生死大難,都是被蘇陌救下來的。
這會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才好。
“紅雲大師哪裏話,大師甘冒奇險深入魔窟腹地,所作所爲,蘇某隻有佩服。
“而如今這事……蘇某也是恰逢其會。若非是慧邊大師遇到了司徒姑娘……
“蘇某對此也是一無所知的。”
“慧邊?”
紅雲大師一愣,當即詳問究竟。
蘇陌當即将事情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說了一遍。
紅雲大師聽罷之後,不禁雙手合十,輕聲一歎:
“阿彌陀佛!
“原來慧邊已經……已經先行一步了。
“我等于此被那姹元君所困,老衲那會尚且沒有足夠的把握能夠破開姹元君的天引地合大妙經。
“這才孤注一擲,想着能送走一個是一個。
“卻未曾想到,竟然是将他們……送入了絕路之中。”
紅雲大師眉目低垂,輕輕地歎了口氣,卻又連忙對小司徒等人行了一禮。
感謝她們相救之恩。
小司徒勉強支撐身體,想要說些什麽,然而朱唇輕啓,卻是連聲咳嗽。
“公子!”
東南西北四位姑娘連忙看向了小司徒。
小司徒輕輕擺手:“我……我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
東青忍不住說道:
“三陰三陽六脈之損,如今失壓制,又耗盡心神破陣……您現在還能說沒事嗎?”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蘇陌連忙問道。
小司徒下意識的搖頭,蘇陌卻不看她,隻是看向了東青。
東青隻好說道:“公子離開懸壺亭,行走江湖,是爲了尋找機緣,解決自身六脈之患。
“而公子這六脈損傷,爲天生殘缺。
“倘若心力消耗太劇,亦或者是過度勞累,都會導緻傷情加重。
“在懸壺亭内,尚且有長輩以高明醫術壓制。
“離開懸壺亭之後,則需要逆元五行針和丹藥輔助……
“這不僅僅是爲了讓公子改換容貌,更重要的是,這針法可以緩解六脈之傷。
“便如同是匆匆洪流收束,使其化爲涓涓細流。
“如此方才能夠細水長流。
“可偏生她又中了小樓一夜風,不得已之下,隻能将逆元五行針從體内逼出。
“如今六脈失了壓制,縱然是有靜虛丹可以補足虧空,卻也不免積重難返。
“爲今之計……”
她說到這裡,不禁看了小司徒一眼:“公子,我們先回懸壺亭吧。”
“……”
小司徒半晌沉默不語,下意識的擡頭看向了蘇陌。
忽然低低的說道:“蘇總镖頭……我,我能跟你說兩句話嗎?”
“好。”
蘇陌立刻點頭。
東南西北四位姑娘,當即帶着小司徒跟蘇陌來到了另外一處。
“蘇……蘇總镖頭。”
小司徒微微一笑:“我确實是應該回一趟懸壺亭了。
“這一趟行走,尋找機緣本就是萬一之想……倒是不敢有什麽指望。
“非要說的話,最大的收獲,便是認識了蘇總镖頭!
“蘇總镖頭教我江湖道理,見江湖是非,可謂字字入心,讓人難忘。
“如今這臨别之際……我身無長物,希望這些能夠對你有所幫助吧。”
她伸手入懷,取出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
一件一件的給蘇陌解釋,這個是如何用法,那個有什麽作用。
蘇陌想要推辭的話,她都沒讓說。
全都講解了一遍之後,她将這些藥瓶一股腦的塞進了蘇陌的手裏。
最後又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牌子……
“這牌子的後面,是懸壺亭的所在。
“若是你将來得了閑暇,你……你能不能去懸壺亭,看看我?”
她有些忐忑的說完了這句話之後,卻又搖了搖頭:“蘇總镖頭,你當我沒說……”
隻是伸手将牌子狠狠地塞進了蘇陌的手中:
“隻恨相識日短,不能與君同遊了。
“蘇總镖頭……我,我走了!”
說到這裏,她似乎已經是無以爲繼,一招手,讓那四位姑娘到了跟前,将軟轎擡了起來。
四位姑娘對蘇陌點頭示意,也不再多言,轉身就走。
蘇陌一時之間隻覺得有千言萬語,梗在咽喉,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就見到小司徒忽然在軟轎之中回頭,看向了蘇陌。
仿佛是用盡了力氣一樣的大聲喊道:
“蘇大哥!
“你記住,我叫司徒香香!
“你可以不來看我,我隻求你……
“莫要忘了我!!”
……
……
ps:昨天晚上半夜孩子鬧騰,今天狀态不太好,有錯别字啥的提醒一聲,我回頭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