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陽镖局的蘇總镖頭?”
“在哪裏?”
洛長生這一句話落下,就激起了一陣驚雷。
方才大家還在這讨論蘇陌的事情,結果蘇陌竟然就在座?
一時之間都有點不知所措,還有點不好意思。
不少人心中暗自回憶方才有沒有說什麽蘇陌的壞話,之後會不會被蘇陌找後賬?
念頭翻滾之間,蘇陌這邊已經站了起來。
略微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洛長生:
“在下便是蘇陌。”
“蘇總镖頭請了。”
洛長生雙手抱拳,不敢怠慢:“不知道蘇總镖頭方不方便借一步說話?”
“自無不可。”
蘇陌一笑:“不如就去樓上吧。”
“好,有勞蘇總镖頭帶路。”
洛長生當即點頭。
蘇陌則看了魏紫衣等人一眼:“你們在這裏等我。”
衆人點頭答應,蘇陌則帶着洛長生到了二樓,去了他的房間。
房門關上,蘇陌伸臂做引:
“洛前輩請。”
“可不敢當。”
洛長生連忙擺手,态度極爲和善,不敢以前輩自居。
蘇陌微微一笑:“前輩于我年長,蘇某初出茅廬,能有幾分薄名,也不過是依靠了江湖前輩的幫襯罷了。來,洛前輩請喝茶。”
他倒了一杯茶,給洛長生推了過去。
洛長生不敢怠慢,站起身來接過,見蘇陌坐下之後,這才重新落座。
蘇陌問道:“洛前輩忽然來訪,可是爲了華陽門掌門曾權之事?”
“蘇總镖頭果然厲害。”
洛長生歎了口氣:“确實是爲了此事而來,昨夜大概是未時末,華陽門掌門曾權于房間之内爲人所殺。這個時間,是由天衢城的仵作驗證,死因是被人當胸一劍貫穿。殺人者所用的劍法……便是天泉洗心劍!”
蘇陌看了洛長生一眼:“當真是一劍貫胸而亡?”
“是。”
洛長生點了點頭:“根據萬藏心所說,對方所中,正是天泉洗心劍中的一招‘奪心式’。”
“哦?”
蘇陌微微一笑:“我倒是聽說,天泉洗心劍并無固定招式,随心而發,随心而走。取劍意,而忘其形,方才得其上乘。”
“沒想到蘇總镖頭對此也有涉獵。”
洛長生當即一笑:“這話其實是武學至理,然而天下武功,若要忘其形,必然先得其形,否則忘字何來?”
“言之有理。”
蘇陌點頭:“如此說來,這殺人者就是萬藏心?”
“按理來講,便是如此,可現如今萬藏心說,自己在未時末曾經爲高人引走,于城外數十裏之處,這才追丢了那人。前後耽擱了不少的時間……等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申時過半。
“此事在下已經詢問過朋來客棧的掌櫃,他說昨天半夜萬藏心的院子裏确實是吵雜成片,申時之後,萬藏心也确實是去找過他讨論賠償之事。
“今日冒昧登門拜訪蘇總镖頭,便是想要跟蘇總镖頭請教一下,聽說昨天夜裏,蘇總镖頭也在場,敢問昨夜未時末是否真如萬藏心所言那般,曾經與人交手,離開過天衢城,前往了城外?”
“沒錯。”
這一點沒有什麽可說的,蘇陌跟魏紫衣看着那些極樂天宮的人,死在山坳之中的時候,已經是申時了。
洛長生見此方才出了口氣,卻又眉頭緊鎖:“可如此一來,殺人者到底是誰?”
“天底下可有第二個人會天泉洗心劍?”
蘇陌随口詢問。
“那自然得說是天泉老人了。”
洛長生一笑:“不過天泉老人避世多年,這些年來除了萬藏心之外,根本無人見過其行蹤。總不至于是他老人家,爲了不知名的緣由,千裏迢迢跑到這天衢城來殺人吧?”
“這自然是絕無可能。”
蘇陌也是搖了搖頭:“萬藏心對此可有話說?”
“他隻是說,此事絕非他所爲。”
洛長生說到這裏的時候,眉頭微微皺起:“不過……”
說了這兩個字之後,他卻微微有些猶豫。
蘇陌笑了笑:“可是有什麽不方便說的?”
“哪裏話?”
洛長生搖了搖頭:“且不說蘇總镖頭義薄雲天之名,我在東城也有所耳聞。單說蘇總镖頭跟紫陽門之間的關系,咱們之間也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隻是我這話,其實隻是出于猜測,卻不知道該不該說……
“罷了,蘇總镖頭不是外人,我便直說了吧!
“那萬藏心雖然隻是說,殺人者不是他……但是,言語之間,顯然另有隐藏。
“故此,我料想他顯然應該知道一些東西,卻不願意跟我透露。”
“原來如此……”
蘇陌點了點頭:“既然這樣,洛前輩有何打算?”
“哎……”
洛長生歎了口氣:“天衢城内情況與他處不同,各大門派于此皆有駐紮。現如今這事發生之後,華陽門總希望能夠嚴懲萬藏心……可若這兇手不是萬藏心,卻又去何處找一個兇手來給華陽門一個交代?
“更何況,現如今距離天衢論劍也沒有幾日的功夫了。
“這期間倘若再出亂子,怕是真的難了。”
他說到這裏,似乎驚覺失言,連忙說道:“看看我,這都說了些什麽?這些事情本來就跟蘇總镖頭并無關系。如今卻在此處訴苦……着實是不該了。”
“無妨。”
蘇陌微微搖頭:“不過此事确實是得請洛前輩多多費心,天衢論劍牽引東城風雲,鬧得沸沸洋洋。
“如今這事情一出,屬實不好收場,還是得将這殺人者擒住才好。”
“正是這個道理!”
說到這裏,洛長生站了起來:
“既然從蘇總镖頭這裏得到了确切的答案,那在下就不叨擾了。
“這就告辭,多謝蘇總镖頭。”
“前輩客氣了。”
蘇陌親自将他送下了樓。
樓下衆人都在等待,想要聽聽看洛長生跟蘇陌都說了些什麽。
此時見到他們下來,一個個凝神屏息,生怕錯過了一個字。
結果蘇陌隻是将洛長生還有遠山劍派的人送出了門口,竟然再未多說一言。
一時之間都有些失望。
眼看着蘇陌從客棧外回來,有心人想要上前攀談,卻又礙于蘇陌的名頭,一時之間不敢冒犯。
蘇陌則笑了笑,跟着衆人抱拳拱手,然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跟魏紫衣他們簡單的将洛長生剛才跟他說的話,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
他沒有實用傳音入密,更沒有遮掩聲音,客棧衆人不少耳聰目明之輩,都聽到了他的話。
一時之間不免竊竊私語。
“竟然确定了,華陽門掌門就是死在了天泉洗心劍之下,這兇手可還能有他人?”
“是啊,天泉洗心劍又有幾人能會?”
“隻是昨夜萬藏心真的是被人引走了,這一點很多人都見到了。”
“可是誰又見到他跟那人交手?他們輕功高明,縱然是蘇總镖頭都追岔了路,未曾見到他們交手的細節。
“其中萬藏心甚至消失了好長的時間,難保說他不是倏然而回,殺人之後又去故意現身!”
“聽你這麽說,這兇手似乎當真就是萬藏心?”
“這……這誰又能确定呢?”
衆人紛紛交談,魏紫衣卻是眉頭緊鎖。
感覺這事情的發展有些不對勁。
昨天她跟蘇陌可是親眼所見,萬藏心被人殺死在了樹上。
其後又有一個萬藏心活蹦亂跳的出來。
現如今華陽門掌門竟然被人貫穿心口一劍……這死法,跟昨夜死去的那個萬藏心竟然一模一樣!?
難道說,先前死的那個不是萬藏心,而是華陽門的掌門?
她下意識的看向了蘇陌,知道蘇陌必然是了解一些事情。
可惜,這人就是不說,當真可恨至極!
一時之間隻好冥思苦想,尋找其中可能。
蘇陌則狀若無事,隻是偶爾會看一眼那疤臉怪客。
疤臉怪客似有所察,跟蘇陌四目相對之時,便會模仿蘇陌的表情和眼神,讓蘇陌哭笑不得。
一餐早飯吃完,衆人尚未來得及返回房間,就聽到噔噔噔的腳步聲又到了客棧門口。
這一次進來的還是那天衢萬事通。
他跑的上氣不接下氣,連聲說道:
“不好了,華陽門的人堵在了朋來客棧,要讓遠山劍派給個交代!”
客棧裏的衆人正是吃飽了肚子,閑着無聊的當口,聽到這話當即紛紛起身離去,打算去瞧個熱鬧。
魏紫衣則看向了蘇陌,蘇陌點了點頭:“走吧,咱們也去看看。”
朋來客棧距離這裏隻有三條街,片刻就到。
隻是此時此刻,周圍幾乎圍繞了一個水洩不通,屋頂上,房檐上,街道上,到處都是人。
除了看熱鬧的江湖人之外,還有不少都是天衢城的百姓。
蘇陌他們尋了一處可以看熱鬧的地方,剛剛站好,就聽到華陽門那邊有人開口怒喝:
“将萬藏心交出來!”
“沒錯,咱們掌門對其何等推崇,縱然是真的有什麽誤會難道還不能說開嗎?何必動手殺人!?”
“我們這幫人千裏迢迢從華陽門趕來天衢城,就是爲了幫他壯壯聲勢,結果卻沒想到,掌門竟然慘遭毒手!”
他們口中呼喝,然而守在客棧跟前的卻是遠山劍派的人。
如何能夠讓他們進去?
隻好耐着性子解釋道:“你們也說了,貴掌門對萬藏心極爲推崇,兩人交情顯然不錯,萬藏心何苦殺人?”
“這誰能知道?許是一言不合,一怒殺人!
“同爲江湖中人,誰還沒有三分血性?”
“嗯?諸位這話,是打算跟咱們遠山劍派蠻不講理了?”
守衛之人頓時被這話給激怒,對方在這裏胡攪蠻纏了快有一炷香的功夫了,這會已經引得四方雲動,再這麽下去絕不是什麽好事。
而他們堂堂七大門派,耐着性子解釋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現在還要蠻不講理?
真當這是可以随意放肆的地方了?
眼看着遠山劍派的人如此姿态,華陽門的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有點偃旗息鼓的意思。
隻是掃了一眼周圍,卻又心有不甘,其中一人忽然放聲痛哭:
“遠山劍派貴爲七大,欺我華陽門小門小戶不值一提,竟然以勢壓人,包庇殺死我派掌門的兇手啊!”
這哭嚎之聲一起,頓時引得地方圍觀之人對遠山劍派指指點點。
守衛之人臉色一黑,正要怒喝。
恰好此時,洛長生從門内走出,連忙說道:
“住口!”
“師叔!”
“師伯!”
守衛之人一看到洛長生到來,紛紛抱拳拱手。
洛長生擺了擺手,看向了痛哭之中的華陽門弟子,隻好說道:
“諸位,現如今事情尚未有所了局,如今便認定兇手是萬藏心,未免有些操之過急了。”
“操之過急?”
那華陽門弟子怒聲說道:“敢問這位前輩高人,我派掌門,究竟是死于何種劍法?”
“……這,是天泉洗心劍。”
洛長生隻好點頭。
“那再敢問這位前輩,除了萬藏心之外,這天下間,可還有第二個人會用這天泉洗心劍?”
說到這裏,他微微一頓,忽然哈哈一笑:“是啊,還有天泉老人呢,這位前輩莫不是想要說,是天泉老人殺的我派掌門?”
“這自然不可能。”
“這便是了。”
那人站了起來,怒聲喝道:“且不說其他,如今這天衢城内,會使且有本事能夠殺我掌門的,又有幾個人?
“倘若說這是有人栽贓嫁禍,可是這天泉洗心劍卻是貨真價實。
“殺人者,必然是萬藏心!
“遠山劍派輪值統轄天衢城内一應事務,如今卻包庇真兇,不願意給出一個交代,莫不是擔心那天衢論劍無法展開嗎?
“亦或者是擔心得罪了那萬藏心嗎?
“實不相瞞,咱們華陽門雖然不如七大門派那般武功高強,财雄勢大。
“然而卻也人人皆有一腔熱血,隻要七大門派不要從中作梗,在下等人自然會親自報仇,找那萬藏心要一個交代!!”
“這……”
洛長生一聲長歎,隻好說道:“還請諸位先且請回,給我幾日時間,必然還諸位一個公道!”
“公道?”
那華陽門弟子仰天大笑,眼淚順着眼角流淌下來:
“哪裏還有公道?
“世道蒼茫,江湖千載,不過是灼灼一片漆黑,尋常人哪裏能夠尋一個公道?
“掌門大仇在前,我等卻隻能看而不能報,這又是什麽公道?
“如此塵世,如此江湖,我……我……”
他說到這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放聲痛哭道:
“掌門啊掌門,弟子無能,無法給您報仇。
“今時今日,已經再無他想,唯獨追随您于九泉之下,方才不負此身!!”
說到這裏,他猛然擡頭看向衆人。
洛長生臉色一變:“不好,你……”
可話音未斷,那人臉色一白,猛然一口鮮血噴出,翻身就倒,死在當場。
卻是當衆自絕心脈而亡!
“哎呀!!”
洛長生連連頓足:“怎……怎麽如此激烈的性子啊!?”
“師兄,師兄啊!!”
餘下的華陽門衆人,紛紛将那人屍體給抱了起來。
一時之間嘶聲力竭的哭嚎:
“我華陽門傲立世間,不敢說有功于東城,有功于百姓。
“然而一腔熱血揮灑,正邪交鋒之中可從未落後!
“自問不負一身武功,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場!?
“萬藏心啊萬藏心,你當真是将心藏了起來嗎?
“你……你倒是現身啊!!!”
那人話音剛落,就聽到頭頂嘩啦一聲響,一個人影飛身從窗口竄了出來。
飛身落地,看向地上那具屍體,滿臉都是悲憫之色。
華陽門中人豁然擡頭看向了那人,一時之間咬牙切齒:
“萬藏心!!!”
洛長生一見如此,更是頭大如鬥:“你……你怎麽也出來了?”
萬藏心看了一眼洛長生,輕輕搖頭,目光重新回到了華陽門的那具屍體上,輕聲一歎: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事到如今,我又如何能夠再做縮頭烏龜?
“罷了罷了……
“諸位想要一個交代,萬某就給大家一個交代吧!”
衆人聽到這話,當即目光全都放在了萬藏心的身上。
就見到萬藏心面色悲憫的看向了華陽門衆人:
“諸位,萬某從無生堂重返東城,第一站便是在華陽門中做客。
“貴掌門與我也算是忘年之交,在下如何能夠忍心殺害?
“實則……這其中尚且還有一層隐秘。
“萬某本想自行解決,事後再給諸位一個交代。
“卻沒想到,竟然平白又釀慘劇!
“爲了不讓諸位繼續誤會下去,萬某隻好将這件事情,跟大家詳細分說。
“昨夜殺人之人,實則并非是萬某人。
“而是……而是在下的大師兄!”
此言一出,不管是圍觀的尋常百姓,還是在場的東城江湖中人,各個都是面色愕然。
萬藏心的大師兄,昔年闖入永夜谷中想要殺死夜君,最終被夜君所殺。
這人……已經死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會現身于天衢城殺人?
蘇陌眼睛微微眯起,卻忽然聽到身邊傳來了一聲冷哼。
微微一愣,蘇陌循聲望去,就看到一個頭戴鬥笠的男子,正抱劍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