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傅寒淵的時候,蘇陌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這人是誰?”
麒麟劍客連忙問道。
“……你姐沒跟你說?”
蘇陌嘴角一抽:“我先前跟你姐說過,有人來這裏尋找童雲,他正是其中之一!”
“???”
麒麟劍客一愣:“這不對啊,最近這幾日之間,沒有人來過蒼風谷……我明白了,他們定然是在路上碰到的。”
他們兩個的話,剛說到這裏的時候,那人字門門主已經樂呵呵的将傅寒淵給拽了過來。
“哎呦,一物多用!”
他有些驚訝的看着傅寒淵:“老地遠走北地,天天跟你睡一個被窩。
“就巴巴的琢磨着,等你去天刀門挑戰一場。
“那一場聽說你幹得不錯,隻是本以爲你已經死在了天刀門,沒想到竟然還能有緣再見。
“天老大,你是在哪拿到的這人啊?”
極樂寶亭之内的天字門門主,聞言輕輕一頓:
“……你的話,太多了。”
“是是是。”
人字門門主趕緊點頭:“就是感覺這不巧了嘛,當時老地爲了這人還費了不少的心思,說是遇到了一個傻乎乎旳農民,卻很有天賦和機緣。妄想要成爲武林高手……你說說你,你不好好去種地……”
話說到這裏,就聽到轎子裏的人輕聲一歎:
“掌嘴。”
四個轎夫中的一個,瞬間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再一次出現已經到了人字門門主的跟前。
揮舞碩大的巴掌,狠狠地甩了過來。
人字門門主下意識的腳下一點,就要讓開。
卻聽到極樂寶亭之中的那人冷冷哼了一聲。
僅此一聲,人字門門主頓時不敢動彈,隻能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
就聽到‘啪’的一聲響。
這轎夫也不知道是不是夾帶了什麽私仇,一巴掌下去,直把這人字門門主給打的原地轉了三個圈。
含血一噴,地上多了幾個白花花的物什。
卻是幾顆牙齒。
再擡頭,那轎夫已經沒了蹤迹,重新回到了極樂寶亭之下,将轎子扛了起來。
“……太狠了。”
人字門門主嘟囔的開口。
“還說?”
天字門門主的聲音之中,已經帶着一絲絲的冷肅。
她的聲音固然是雌雄難辨,卻不難聽出已經帶着絲絲殺氣。
“不敢不敢。”
人字門門主連忙說道:“我這就帶他開門去。”
說完之後,拽着傅寒淵的一條腿,就朝着那本來應該是祠堂入口,現如今卻成了‘密藏’入口之處走去。
随手又從懷中拿出了金玉錐要交給傅寒淵。
傅寒淵哼了一聲:“休想。”
“你裝什麽爺們?”
人字門門主這會說話,嘴裏都漏風,一張臉腫起老高,蒙面巾都兜的繃緊繃緊的。
“你要是真爺們的話,就應該死在天刀門。天刀門的人,全都是一些冷面煞星,要不是你搖尾乞憐,他們豈能饒你性命?
“你再廢話,老子就先看砍了你的一根手指頭,然後是一根腳指頭。
“依次交替,等你的手指頭和腳指頭全都砍完了之後,我就切你的四肢。
“一寸一寸的來!
“我跟你說,别看我這樣……這事我是真的幹過。
“其中滋味,料想也不太好受。
“你若不聽話,可莫要怪我言之不預。”
“……你!”
傅寒淵臉色一沉,确實是有點想要喊一聲‘士可殺不可辱’。
然而仔細想想這人字門門主的手段,又着實是有點不敢喊。
生怕這夯貨,真的就這麽依法施爲。
不過‘士可殺不可辱’這話不敢喊,傅寒淵還有别的話可說:“你把我的手指頭全都砍了,我又如何開門?”
“……”
這句話似乎瞬間就把人字門門主給難住了。
仔細想了一下,認可的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所以,留一隻手先不砍。”
“……”
這都不叫人話。
傅寒淵脖子一仰,腰身一挺,縱然是躺在地上,也要做出一副甯死不屈的姿态來,朗聲開口:
“金玉錐拿來!”
“……還以爲你要甯死不屈呢。”
人字門門主翻了個白眼,感覺這貨倒是有自己過去的幾分神韻。
這才将金玉錐給他。
傅寒淵看着這到了手上的金玉錐半晌無言,輕輕地歎了口氣:
“這一切不幸,皆是從此而來啊。”
天霜真氣得的有些意外,能練成是邀天之幸。
本以爲就此出江湖,能夠憑借這一身武功,打出個名頭,從此之後,再也不用回家種田。
燒了房子也是以此銘志。
雖然房子燒了還能再蓋,但是,決心下了就絕不想回頭了。
卻沒想到,一頭紮進了三絕門的圈套之中。
忙活了幾年的功夫,卻成了他人掌中之刀……此時此刻,還真的是一物兩用。
他看着手裏的金玉錐,擡頭問道:
“這東西怎麽用?”
“這都不會?”
人字門門主伸手一指:“看到那扇門了沒有?咱們循着地圖找了好久,總算是找到了這裏。碎石殘垣之下,藏着這麽一扇門。
“門上有一個窟窿,作爲男人,你知道應該怎麽做。”
傅寒淵恍然大悟,微微沉吟之後,拿着金玉錐到了跟前就要往裏面戳。
“停!”
人字門門主連忙喊了一聲。
傅寒淵怒而回頭,他本就是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結果功虧一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吓得金玉錐都差點掉地。
結果一回頭就看到人字門門主仿佛是腳底抹油一般,轉眼就已經跑到了極樂寶亭的後面,用天字門門主作爲阻擋,探頭探腦的說道:
“好了,可以了!”
“……”
哪怕是相隔如此之遠,蘇陌也隐隐能夠聽到,天字門門主坐在極樂寶亭之上,把拳頭握的咔嚓咔嚓響。
麒麟劍客都看的瞠目結舌:
“三絕門非同尋常,有容乃大啊。這人能夠活到現在而不死,可見這三絕門卻有可取之處。”
蘇陌輕輕搖頭,眸光卻時而掃過那極樂寶亭。
他内功非同尋常,先前他就感覺這極樂寶亭之中,不止一人。
果然多出來了一個傅寒淵。
然而此時此刻,這裏面卻真的就隻有那極樂天宮副宮主一人。
劉默三人行事,傅寒淵一個人被抓了?
倘若當真如此,蘇陌倒也稍微放心。
雖然這麽想,似乎有點對不住傅寒淵……
就在此時,傅寒淵已經将那金玉錐戳入了石門之中。
傅寒淵做完此事之後,下意識的看向了周圍,沒有任何反應,這才松了口氣。
不過這石門也絕對沒有打開的意思,當即回頭怒道:“能放了我嗎?”
“……想都别想。”
人字門門主探頭探腦的說道:“你現在握住金玉錐,往左邊轉動三圈。”
“……”
傅寒淵歎了口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原初他便是尋常人的想法,對于這些高高在上的武林中人,向來是逆來順受。
自己有了武功之後,膽氣這才逐漸壯大。
現如今,他一身的天霜真氣全都被那極樂寶亭之上的妖人給封了,一時間似乎回到了當年不會武功的時候。
身處這群狼環伺之所,心中逐漸的越發忐忑。
輕輕握住金玉錐,按照人字門門主的說法,往左邊轉動了三圈。
這邊剛剛停下,就聽到耳邊傳來聲音:“往右邊再轉三圈。”
“……”
傅寒淵吓得頭發絲都差點立起來:“你……你不怕死了?”
“豈有此理!”
人字門門主含糊其辭的說道:“本座何等人也?豈能貪生怕死?”
傅寒淵回頭看了一眼極樂寶亭,就見到一個轎夫正頗爲遺憾的看着自己的巴掌。
頓時恍然:“你不怕死,你怕挨打。”
“閉嘴。”
人字門門主哼了一聲:“我說你做。”
當即開口指點,而這開門之法,卻是全都記錄在鴛鴦譜上。
手法繁雜至極,時而往左,時而往右,時而将金玉錐取出半寸,時而盡數沒入。
而随着步驟越來越往後,不管是人字門門主,還是傅寒淵都緊張了起來。
總感覺後面這一步若是做不好的話,可能就是覆滅之災。
衆人一時之間都如臨大敵。
縱然是坐在極樂寶亭之内的天字門門主,也支撐了起來,上身前傾,似乎想要看個清楚。
“最後一步……往右轉動五次,一口氣,鴛鴦譜所載,此爲關節之處,倘若稍微有半分差池,你我皆會殒命于此!”
“……你别吓唬我!”
傅寒淵深吸了口氣,将這金玉錐轉動五次。
當最後一次落下的時候,他整個人的精氣神已經繃到了極限。
然而……風平浪靜!
石門并未因此而開,再回頭,卻發現人字門門主,不知道什麽時候正躲在他的身後,縮頭縮腦。
“然後呢?”
到了這會,開不開門不重要了,傅寒淵覺得自己主要是有點好奇了。
人字門門主也有點納悶,歪着頭看了看:“要不你推一下?”
“你莫要玩笑!如此森嚴的機關,如何能夠這般随性……”
他說話之間,随手一拍那石門,正要接着說呢,就聽到咔嚓一聲響。
石門刹那洞開。
“怎麽到現在還沒動靜?”
麒麟劍客卻在這開門的一瞬間眉頭緊鎖:“若是讓他們下去了的話,這個叫傅寒淵的必死無疑。”
“這下面有什麽?”
蘇陌問道。
“雷火彈!足足一千枚!!”
蘇陌聽的瞠目結舌:“我沒記錯的話,這是你玉氏一族祠堂舊址,下面全都是你玉氏一族的衣冠冢?這話是你剛才說的吧?這一千枚雷火彈,你這是要讓你家列祖列宗趕着這三絕門一起升天不成?”
“嗯?”
麒麟劍客看了蘇陌一眼,理所當然的開口:“玉氏一族,甯爲玉碎,不爲瓦全!”
“……”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說這種話!?
卻見到麒麟劍客忽然站起身來。
“你要去做什麽?”
楊小雲忍不住開口問道。
“救人啊。”
麒麟劍客拿出蒙面巾戴在了臉上:“玉氏一族報仇,絕不牽連無辜,否則的話,九泉之下如何見玉氏一族的列祖列宗。”
蘇陌心說你玉氏一族的列祖列宗,馬上都要被你們炸上天了。
那會你怎麽沒有想過九泉之下去見他們的事情?
但是轉念一想卻是明白了這麒麟劍客的意思。
不管是他,還是玉靈心,報仇從來都不願意牽連旁人。
這一點是他們一直以來都在堅持的東西。
玉氏一族可以甯爲玉碎,不爲瓦全,但是……這是他們玉氏一族!
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讓别人甯爲玉碎不爲瓦全,然後報他們的仇!
這方面的執着雖然聽上去有些可笑,全家都死了還在考慮是否要牽連無辜。
然而這個江湖上,總有些人願意爲了正确的事情去付出很多常人想象不到的代價。
便是義之所往,百死無悔!
蘇陌自問自己不是這樣的人,做不到這樣的高尚情操。
但是卻不得不佩服他們。
當即一笑:“既如此,那就……”
他的話剛說到這裏,忽然放眼整個林間。
隐隐有血腥氣霎時蔓延,他擡眼所見,當即看向了麒麟劍客。
麒麟劍客臉色一松:“動手了。”
蘇陌恍然。
三絕門來此籌謀,方才那些朝着四面八方湧動的黑衣人,則借此形成了一個圈。
這會動手,卻是玉靈心這邊的人,開始安無聲息的清理他們。
隻是讓蘇陌有些詫異的是,這會動手會不會早了一點?
不僅如此,動手的顯然還不僅僅隻有玉靈心的人。
就見到一個人影忽然之間橫跨虛空而至。
須臾之間,便已經到了那祠堂石門之前。
此人來的時機恰到好處,這會功夫正是石門打開,天字門門主以及人字門門主,還有在場衆人,都在瞻仰玉氏一族祠堂的功夫。
心神全都被此吸引,倒是讓這人眨眼之間,就已經侵入到了這石門之前。
人在半空,刀鋒驟然出鞘。
下一瞬,宛如九天之水倒傾,如同疾風暴雨一般的刀光驟然從天而降!
天門飛刀——飛流三千刃!!!
這一刹那從天而降的刀鋒,打眼看去當真便如同是三千刀鋒從天而降一般,那人字門門主一愣之間,卻是單掌做刀,向上一揚。
下一瞬,接連不斷的刀鋒,卻是從這人字門門主的掌中層疊而起。
所用的招式跟這飛流三千刃一般無二,不同的是,一個自上而下,一個自下而上。
兩者的刀鋒霎時間在虛空之中交擊仿若千百次。
終究是身在上方之人,占了先手的便宜,驟然切下,以至于那人字門門主下意識的退了兩步。
這兩步之遙看似尋常,然而此時此刻卻如同天塹。
半空之中那人飛身落下,屈指便在傅寒淵的身上點了數下,緊跟着單掌一翻,拍在了他的丹田氣海之上,内力一震之間,傅寒淵猛然一聲長嘯。
卻是一把抓住了身邊人的肩膀:
“走!!!”
兩個人飛身而起,就要脫離此地。
人字門門主冷笑一聲:“你們将我當成了擺設嗎?”
卻聽到那轎子裏的天字門門主輕聲開口:
“正事要緊。”
“是。”
人字門門主當即不在多說,揮手之間:“進去!”
身遭周圍的黑衣人們,紛紛跟着他闖入了那‘密藏’之内。
而傅寒淵和季飛揚,卻在半空之中,就被數個黑衣人阻截了下來。
半空之中,寒星點點,幾乎覆蓋了他們的一切退路。
卻聽到傅寒淵哈哈一笑,雙手在跟前驟然一轉,霎時間本就冰天雪地寒冷的空氣,更是刺骨了幾分。
飛襲而至的寒星,紛紛盡染霜花,卻見到傅寒淵雙手一推:
“還給你們!”
他本就是高手。
雖然交手經驗不足,然而一身武功卻是在風百川之上。
甚至不弱于風梓恒。
這些尋常的三絕門弟子,想要攔截他,僅僅憑借暗器,顯然不夠。
一刹那,阻截的黑衣人,有半數都被這寒星擊中。
要命的是,這暗器之上所附帶的天霜真氣,在破開皮肉之後立刻沿着經脈遍走周身。
一時之間中了暗器的人,頓時僵在當場動彈不得。
卻聽到刷刷刷,刀光出鞘,七橫八縱之間,漫天刀光已經席卷而至。
季飛揚手中單刀一轉,刀光如飛羽。
叮叮叮!
交擊數聲之後,猛然施展了一個千斤墜,轟然一聲落在了地上。
數道刀光,幾乎是擦着他的頭皮飛過。
傅寒淵回頭一掃:“麻煩!”
當即糅身而回,翻身落下,伸手抓着他的肩膀,猛然一甩:“走!”
這本來是讓季飛揚脫身離去,然而季飛揚擡頭一看,險些罵街。
就見到數個黑衣人正好穿插而至,傅寒淵所扔的這個位置,正好讓他正面迎上。
猛然吐出一口濁氣,正要運使飛流三千刃,卻聽到虛空之中嗡鳴一響,有利刃破空而至。
可猛然回頭,卻哪裏是什麽利刃?
根本就是一個人!
那人橫空而至,刀斬一線,攔在季飛揚跟前的這幾個黑衣人,頓時人首分離,血如雨落。
季飛揚一看到這人,頓時大喜:“你也來了!?”
風百川冷冷地瞥了季飛揚一眼:“哼。”
“……”
哼你妹啊!!
季飛揚嘴角一抽,默念心經,心說不跟他一般見識……天刀門人,口不對心,從來如此。
然而低頭之間,卻見到周遭的黑衣人紛紛聚攏而至。
而在此時,人群之中的一個黑衣人,忽然展開雙臂,從背後取出了兩杆紫金凹面锏。
雙锏施展開來,砸向了周遭的黑衣人,就聽到空空空的回響不絕于耳,所過之處,骨斷筋折,人仰馬翻。
麒麟劍客遠遠看去,卻是忽然一笑:
“這也是紛至沓來啊……不過有此變故,卻是恰到好處。”
蘇陌眉頭一揚,忽然開口:“季飛揚,一直以來都是跟在你們身邊的吧?”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