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兄?”
蘇陌有些驚訝,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看到風百川:“你怎麽會在這裏?”
“先前……”
風百川冷冷開口,然而剛說了兩個字之後,忽然刀鋒一轉,淮山五虎之中正有一人想要偷偷離去,見到這鋒芒襲來連忙側身避讓。
可終究躲閃不及,就見到血光一現,一條臂膀登時飛出。
餘下一人趁着這個當口,飛身出了茶肆。
蘇陌眸光一轉,輕輕地按住了正要上前攔截的楊小雲。
楊小雲一愣,就聽到一聲慘叫傳來。
那剛剛飛身出去的人,卻是以一種更快的速度飛了回來,落地之後,臉上挂着一層寒霜,哆哆嗦嗦顫抖不止。
腳步聲此時到了跟前,就聽到一人冷笑:
“在我面前,也想跑?瞎了你的眼!”
這人說話之間踏步進了茶肆之内,環目四顧,眸子裏盡是嚣張。
然而卻沒有人覺得他嚣張有什麽不對。
淮山五虎兇名遠揚,威風不可一世。
此人能夠讓淮山五虎望風而逃,嚣張點也是情理之中。
然而下一刻,就見到這滿目嚣張之人,忽然就好像是看到了什麽巨大的兇險一般。
眸子裏的嚣張之色盡數退去不說,整個人更是一個激靈,原地打了個擺子。
下意識的縮起了脖子,眸子裏全都是恐懼之色,還帶着一絲絲的讨好:
“您……您怎麽在這?”
他看着的人,正是蘇陌。
茶肆之中眼見于此,卻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卻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大當家,竟然如此厲害的嗎?
隻是不明白,這大當家的怎麽還成了總镖頭?
蘇陌則饒有興緻的看着面前之人,這人不是旁人,卻是那傅寒淵!
“蘇總镖頭!?”
忽然之間,又有一個聲音從茶肆之外傳來,緊跟着腳步聲噔噔響,一人闖入茶肆之中。
手中兩杆紫金凹面锏倒提,卻是一個看上去沉穩的中年漢子。
此時此刻,滿臉喜色:“蘇總镖頭,旬月不見,風采依舊啊!”
“劉首領。”
蘇陌這一次倒是不意外了,跟楊小雲站了起來,對劉默抱了抱拳:
“諸位這是怎麽回事?
“這淮山五虎又是哪裏來的?”
“此事說來話長,姑且容後再禀。”
劉默一笑:
“咱們幾個拿這淮山五虎已經有半個多月了,一路從閩越山追殺至此,這幾個人卻是詭計多端,那疤面虎武功高強不說,更是擅使一種險惡劇毒,着實是不容易拿住。
“不過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遇到蘇總镖頭,也算是讓他們立了一功。
“這淮山五虎惡事做盡,還請蘇總镖頭助咱們一臂之力,将這幾人拿下。”
“責無旁貸。”
蘇陌笑了笑,且不說有這份淵源在,縱然是沒有,方才這疤臉漢子對他們屈指彈毒,手段卑劣,蘇陌本就沒打算放過他們。
風百川聞言冷冰冰的點了點頭,眸光在這淮山五虎餘下的三人身上一一掃過。
疤臉漢子臉色一時之間難看至極,死死地盯着風百川三人,又回頭看了一眼那正在給刀客祛毒的白衣公子:
“你們……你們陰魂不散,簡直是欺人太甚!!”
傅寒淵嘴角一撇,想要說點什麽,不過看蘇陌沒有開口,也就沒敢開口。
“尊駕倒是喜歡倒打一耙。”
劉默搖了搖頭:“諸位手段狠辣,于東城各派之間遊走,但有所見,必然殺之滅口。我等尋你們之前,卻是将你們的事情全都調查的清清楚楚。
“十三年前,桓亭鎮許氏一門,一夜之間化爲白地,便是出自于諸位之手。
“許氏一門上下七十六口,無一生還,可謂是雞犬不留。
“十年前,松濤劍閣女弟子回家省親,途中見爾等爲非作歹,仗劍出手。
“可惜不是爾等的對手,失手被擒之後,被你們折磨了七天七夜。
“最終将屍體扔到了那女弟子家中,‘莫管閑事’四個大字,卻是被諸位硬生生的縫在了那姑娘的後背上。
“她家人向松濤劍閣求助,松濤劍閣也派出門中精銳弟子尋你們,結果也是被你們殺的幹幹淨淨。
“更有甚者,松濤劍閣大弟子戚華被你們活生生剝去了半張人皮,懸挂在了松濤劍閣和栖霞門的界碑之上。
“此舉引起兩門公憤,追殺諸位足足六年。
“一直到松濤劍閣老閣主途中遭遇永夜谷高手襲殺,一戰之下慘死江湖道,松濤劍閣自顧不暇,這才勉強放棄。
“不過縱然如此,諸位也不敢出現在栖霞門和松濤劍閣所屬地界之中。
“而經此一役,你們卻也越發小心,對東城諸派不能說是聞風喪膽,卻也從未在一處停留超過半年。
“蠅營狗苟,小心躲避,卻是苟活至今。
“可縱然如此,爾等手底下的人命,那也是累累血債。
“如今卻說咱們欺人太甚,着實是好沒來由!”
劉默一直以來都是沉默寡言,這會功夫卻是侃侃而談,讓蘇陌和楊小雲頗爲驚訝。
茶肆之内坐着的諸位,聽着他直斥淮山五虎爲非作歹,一時之間也是心頭發沉。
淮山五虎手段狠辣,所遇到的人,确實是少有留下活口的。
而他們做下的那些事情,不是沒人知道,隻是管不了。
能夠管得了的,抓不住。
能抓住的沒工夫。
總而言之,樁樁件件之下,以至于讓這幾位在這東城地界,肆意妄爲了十餘年,以至于兇名昭著,越發的不可一世。
“好啊!”
就聽到一個聲音響起,卻是那白衣公子。
他擡眼之間,滿臉都是怒容:“淮山五虎,還以爲你們是什麽人物,原來是壞事做盡的惡人啊。不過也對,好人如何能夠随意給人下這腐屍化骨的劇毒?
“如此看來,卻是不能讓你輕易離開這裏了。”
他一邊說到這裏,一邊偷偷摸摸的拿了個包子往嘴裏塞,眉目之間固然是義憤填膺,就是腮幫子一股一股的,着實有點滑稽。
“哼,這是哪家的孩子,在這裏胡吹大氣,是家裏沒大人了嗎?”
疤臉漢子眼珠子接連滾動,忽然之間單掌一抖,掌中所扣暗器卻是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打出,直襲劉默風百川等人。
緊跟着另外一隻手一揮,暗中所藏的毒藥頓時激飛而起。
卻是朝着茶肆之中,那些尋常的客人而去。
這兩手,一手是拖住劉默,風百川等人,另外一手讓茶肆之内各路客人盡數中毒,進一步拖延他們的步伐。
緊跟着身形一晃,合身之間就要撞這茶肆之間。
心中盤算明了,卻全然沒有救助自己弟兄的意思。
身形一晃,已經到了這茶肆之外,正要撒開大步離去,擡頭之間卻見到一個人正站在自己的跟前。
一愣之下:“你!?”
站在他面前的,自然是蘇陌。
他掌中帶着一個鹿皮手套,随手一揚:“還給你。”
“什麽?”
疤臉漢子臉色大變。
隻以爲蘇陌随手揚起的正是他剛才灑向那些客人的劇毒。
雖然不知道爲什麽會落入了蘇陌的掌中,卻哪裏敢硬接?
當即想都沒想,抽身之間重新返回了茶肆之中,目光一掃果然沒有一個人中毒。
心中念頭翻滾之間,腳步卻沒有片刻停留,當即朝着另外一處奔走。
卻忽然感覺,肩頭所觸,似乎是一個人……
一愣擡頭,就看到一個大胖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站在自己的跟前。
當即一怒:“死胖子,滾開!!!”
心念一動,肩頭一挑。
這一招看似簡單,實則力道運用極爲巧妙,别說是這麽一個胖子,縱然是數百斤的大石頭,他肩頭一抖,都能夠給挑飛起來。
然而此時力道運轉之間,卻隻覺得如同石沉大海。
猛然擡頭,大胖子滿臉兇惡,怒聲道:
“你敢罵我死胖子!”
探掌之間,五根棒槌也似的大手倏然從天而降。
疤臉漢子心頭一緊,然而此時此刻,身後是蘇陌還有那劇毒,左邊是白衣公子,右邊是風百川等人,哪裏還容他多做計較?
隻能是一咬牙一瞪眼,狠狠一掌迎上,期盼着奇迹出現。
就聽到哐當一聲響。
那疤臉漢子整個人就是一震,一條手臂當場就給打的寸寸斷裂,卻又有一股力道自上而下将其貫穿,以至于他身形僵立不動,便如同是一枚釘子一般。
半截身子都被打進了地面之中。
整個人都給打傻了。
他料想到這大胖子不好招惹,卻沒想到竟然不好招惹到了此等地步。
不等回過神來,就見到這大胖子忽然一伸手,拿住了他的腦袋。
随手一拽,就跟拔蘿蔔一樣将他從地上給拔了出來。
大胖臉上頓時露出了單純的笑容,詢問蘇陌:
“大當家的,怎麽處置?”
一句‘大當家的’給風百川幾個叫的有點迷糊,心說這蘇總镖頭什麽時候竟然落草了?
蘇陌嘴角一抽,也隻好開口:“安置一旁,别讓他動彈了。”
“好嘞!!”
甄小小答應了一聲,随手一甩,直接将那疤臉漢子給扔在了地上。
這疤臉漢子雖然一條手臂骨骼盡斷,然而尚且還有一條胳膊完好無損,當即就要伸手入懷,再做圖謀。
卻沒想到,下一刻就覺得陰影一閃,擡眼之間就看到這大胖子淩空而至。
整個人直接坐在了他的身上。
他一隻手藏在懷中,來不及拿出來,就聽到咔嚓咔嚓幾聲響。
直接被這從天而降的龐大力道碾壓,一條手臂斷裂不說連帶着還壓斷了不知道多少跟肋骨。
當即一口鮮血噴出,隻恨不得立刻去死:
“士可殺……不可辱……”
他用最後的力氣發出了些許抗議。
“閉嘴!”
甄小小揮舞手裏的獨腳銅人,一時之間破空之聲獵獵作響,轉而低頭怒視:“再廢話,我把這東西,怼你臉上。”
“……”
疤臉漢子果斷閉嘴。
蘇陌則對那白衣公子抱拳:“方才多謝了。”
“哪裏哪裏。”
白衣公子連忙有樣學樣的抱了抱拳:“都是應該的,我輩習武之人,總不能見到他們肆意妄爲恃強淩弱。”
兩個人這一番對話,卻是因爲,方才将這疤臉漢子灑向客人的劇毒收攏的,并非是蘇陌。
而是這白衣公子。
此人不知道是什麽來曆,一身武功卻是另有玄機。
疤臉漢子伸手撒暗器,激飛毒藥,想要趁機脫身。
蘇陌本想出手将那毒藥震飛,卻還沒等開始,就見到那白衣公子單掌一抓,虛空之中漂浮的毒藥,頓時全都落入了他的掌中。
眼見于此,蘇陌就默默的戴上了鹿皮手套,這才出去逗逗悶子,順勢也讓甄小小活動活動筋骨。
此時衆人圍攏到了跟前,看着這疤臉漢子吐得滿臉鮮血的模樣,倒是多幾分凄慘。
劉默則詫異的看了看甄小小,對蘇陌說道:
“楊總镖頭哪裏招來的高手,如此悍勇是條好漢子啊!”
“……劉首領莫要胡說。”
楊小雲連忙說道:“人家是個姑娘。”
“……”
劉默瞠目結舌,傅寒淵瞪大了雙眼,仔細打量,隐隐從眉目之中看出了幾分清秀。
哪怕是風百川這冷眼冷臉慣了的,也是忍不住挑了挑眉頭。
但是并未多看,盯着人家姑娘老這麽看,很是不合禮數,他随手一揚掌中單刀,指向了地上的疤臉漢子:
“說。”
疤臉漢子被壓得有進氣,沒出氣,掃了風百川一眼,又看了看被甄小小放在一邊的獨腳銅人,索性緊咬牙關。
風百川眉頭一皺:
“他不說,殺了吧。”
“你住手!”
劉默和傅寒淵異口同聲。
風百川揮舞到了一半的刀子隻好停下,眉眼之間冷森森的看向了劉默和傅寒淵。
傅寒淵嘴角一抽:“這才哪跟哪啊你就要殺人?天刀門一個個的都是榆木疙瘩。”
劉默也是哭笑不得:“風兄弟莫要着急,還沒開始問呢,何至于就要殺了?
“更何況……有蘇總镖頭在這裏,不管問他什麽,劉某就不信了,他還能不說?”
風百川想了一下,冷冷的将刀光入鞘。
旁邊那白衣公子冷眼旁觀,就覺得這風百川殺氣之中,似乎比這疤臉漢子還要狠辣一些。
而且觀其姿态,怎麽好像随時都要暴起傷人。
蘇陌這邊則是看了甄小小一眼:“小小,趕緊起來,大姑娘家家的坐在一個男子的身上,成什麽樣子?”
“啊?”
甄小小聞言呆了呆,似乎想不通大姑娘和坐在男人身上有什麽直接的聯系。
不過既然大當家的開口,那自然是不能不聽的。
當即連忙爬了起來,拎着獨腳銅人站在一旁。
人坐下想要站起的時候,難免得再用一點力氣方才能夠做到。
這一頓之下,疤臉漢子感覺自己已經在鬼門關走了好幾個來回。
好容易喘了一口氣,又有鮮血逆湧而上。
劉默來到跟前,點了他的穴道,稍微查看了一番之後,這才點了點頭。
對蘇陌說道:“多謝蘇總镖頭。”
“哪裏的話。”
蘇陌擺了擺手:“你們追殺他們,似乎不單純隻是因爲他們作惡多端?”
“确然如此。”
劉默看了這茶肆一眼,低聲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不如換個地方說話?”
蘇陌心内一動,就輕輕點了點頭。
他知道風百川劉默他們應該是爲了那無止刀童雲方才來到了這東城,當時他們從天刀門離開的時候,他們正要去那天刀門的閱江亭調查昔年天刀門七代祖師的經曆。
此時此刻,若是追殺這淮山五虎另有所圖的話,應該便是跟此事有所牽連了。
而根據李斯雲的說法,金玉錐,鴛鴦譜,其實都關系到同一件事情。
蘇陌原本對于天刀門的這一場閑事,也不過是做壁上觀。
倒也未必特别上心。
但是現在既然鴛鴦譜牽扯到了楊易之,李斯雲,甚至有可能還牽扯到了他那從未見過面的便宜老爹。
這事也就真的不能随随便便放下不管。
當即付了飯錢,這才與幾人合作一處,又跟那白衣公子抱拳告别。
雙方都沒有多餘的話,不過是江湖之上萍水相逢的一面之緣,交淺言深反而不美。
那白衣公子目送他們離去,這才重新看向了那個刀客:
“也差不多了。”
他話音落下,五指一勾,刀客背後的牛毛針頓時盡數飛入了他的掌中。
“服玉羅丹。”
白衣公子開口言道,一邊說,一邊又拿起了包子往嘴裏塞,卻是已經有點撐着了。
看了看這盆子裏還有大半盆的包子,又看了看旁邊那一盆都沒動,一時之間臉上有些爲難。
卻又見到蘇陌那邊盆碗全都幹淨,忍不住贊歎了一聲:
“江湖高人,深不可測。”
“……”
四個姑娘面面相觑,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贊同,還是該反對了。
……
……
密林之間,凍土堅硬。
疤臉漢子被劉默甩手之間就給扔在了地上,跟着一起的還有那被風百川斬斷了一條手臂的淮山五虎。
要說這五個人也是倒黴,他們逃跑經驗豐富,跑了這麽多天都沒有被風百川他們截住。
卻偏偏遇到了蘇陌,還有那白衣公子。
又好死不死的偏偏招惹他們。
結果下毒不成,反而毒死了一個自己人。
風百川來了之後二話不說,又斬了一個。
餘下那個則是中了傅寒淵的天霜真氣,開始也未曾在意,這會也是一命嗚呼。
淮山五虎頃刻之間,就剩下了兩個,卻也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