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許,蘇陌悄然打開了窗戶,身形一晃就已經跳了出去,腳尖在地面上輕輕一點,騰身落到了屋頂上。
目光遠眺,雖然不能将玉柳山莊盡數收入眼底,卻也能看個大概。
此時此刻,整個玉柳山莊之内,赫然是一片死寂,甚至連半分光亮都未曾透出來。
蘇陌眉頭微微蹙起,這更是大意尋常之處。
像這樣的大莊子,晚間自然應該留下燈籠照明,縱然是勤儉卻也絕對沒有如此一片死寂的道理。
尤其是山莊邊緣,甚至連絲毫蟲鳴鳥叫之聲都沒有。
心頭思忖之間,正要騰身而去,耳根子輕輕一動,卻又頓住了腳步。
探頭張望,就見到隔壁院子正有一人飛身而出,腳步輕盈靈動,彈身之間就已經落到了屋頂上。
是那個書生。
他這會仿佛是補足了覺,眸光在周圍一掃,蘇陌躲避及時并未被此人發現。
緊跟着那書生就飛身而去。
蘇陌略作沉吟之後,索性跟在了此人的身後。
今天來拜訪玉柳山莊的人,恐怕每一個的人的心思都有不同。
然而無論其目的如何,恐怕都不會跟柳随風脫了關系。
對方既然也深夜出行,說不得正能帶自己找到柳随風。
這書生的輕功卻是不凡,騰挪之間雙臂揮舞,如同靈鳥騰空,雖然未見多快,可是腳下卻是半分聲音都沒有。
蘇陌所施展的輕功,卻是傳自于紫陽門。
紫陽門以九紫烈陽焚天訣鎮派,門中武學以内功爲主,拳腳爲輔,然而輕功方面卻隻能說是平平常常。
若非是蘇陌憑借龍象般若功的深厚内力支撐,卻也無今日這般神奇。
好在蘇陌這一身内力拿捏已經妙到巅毫,兼且氣息綿長,故此跟在這書生的身後,對方幾次駐足查看,都未曾發現蘇陌半點痕迹。
轉眼之間,兩個人就已經從所在的莊子西南,一路向北。
蘇陌一邊跟着那書生,一邊留心莊子内的動靜。
卻發現,這莊子裏不僅僅沒有燈火。
就連丫鬟仆役,巡夜的弟子也沒有見到半個。
偌大的玉柳山莊,竟然真的就如同是一座死宅。
那書生初時身形還遮遮掩掩,如此奔行片刻之後,卻逐漸放開,索性連身形都不遮掩,隻是一路狂奔。
蘇陌心頭困惑之間,卻忽然見到那書生驟然停下了腳步。
卻并非是自查身後,而是好像發現了什麽,正隐藏觀察。
蘇陌也停下了身形,就見到那書生目光所及之處,正有一個人在暗夜之中慢慢走動。
他龍象般若功大圓滿之後,便是耳聰目明,雙眸不能說可以夜視,然而稍微有些光亮,卻也跟白晝并無分别。
而在莊子内走動那人的手中,卻是提着一盞燈龍。
燈籠是燈籠,發出的卻并非是正常燈籠的火光,而是幽幽綠光。
那人一身黑衣,融入夜色之中,手中一盞幽幽綠光的燈籠被他提着,打眼一看絕難看到此人的身形,就仿佛是一團綠色火光在半空之中漂浮颠簸。
此情此景,着實是有些駭人。
不過真正讓蘇陌心頭震動的卻絕非是這裝神弄鬼的舉動,而是那個人的身份。
他是柳晴空!
引領他和楊小雲進莊子,那笑容滿臉,态度謙和的玉柳山莊大管家。
深夜之間,手提一盞鬼火一般的燈籠,在這森森死寂的玉柳山莊之中,如同遊魂一般漫步。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雖然在這之前,屏風鎮的所得到的信息,怪客登門拜訪柳随風等事情都告訴蘇陌,這玉柳山莊之内變故極大。
卻也沒有想到會達到這種程度。
柳晴空這是怎麽了?
睡覺的時候魇着了?還是喝了假酒?
深更半夜鬧這麽一出是爲了什麽?
心中正胡亂跑火車的功夫,那書生則又一次動了起來,卻是跟着柳晴空。
蘇陌壓下了心裏頭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跟在了他們兩個的身後。
三個人,一個跟着一個,就在這死寂的大宅子裏面慢慢移動。
那柳晴空的腳步絕對不快,但是每一步都是同樣的距離,每一步都是同樣的節奏,從未有絲毫停頓。
前後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卻是來到了一處院落跟前。
吱嘎一聲,柳晴空打開了院子的大門,門内卻是一座小樓。
樓前有三個大字:品劍樓!
字迹淩厲入木三分,隐隐有劍鳴争鋒之意。
和柳晴空這一身鬼氛絕不相同。
而柳晴空來到這品劍樓前,伸手一把推開了大門,踏足入内,大門轟然關上,再也沒有了半分動靜。
品劍樓外,蘇陌和那書生各自沉默。
不過……蘇陌知道書生的沉默,書生卻不知道身後還跟着蘇陌。
書生的沉默并未持續太久,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還不見那柳晴空出來,書生就動了起來。
他身形一晃,卻已經到了那品劍樓的二樓。
随手推開了窗戶,身形一閃消失在了窗内。
隻剩下蘇陌一個人站在品劍樓外,天地寂靜,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了這一座樓,這一個人!
當然,這隻是錯覺。
“柳晴空大半夜的不睡覺,做這麽一副打扮,絕對不會是單純出來裝鬼吓唬人……
“這品劍樓内不知道又有什麽玄虛?
“那書生進去也沒有半點動靜傳出來,縱然是死了至少也應該‘啊’一聲再死吧?”
心中念頭正自滾動之間,他忽然回頭,身後處有一身影一路向北,隻是這模樣看上去略顯張揚。
眉頭微微蹙起,就聽到嘩啦一聲,品劍樓大門轟然洞開,一個人影揉身而出,腳步一點之間奔着那身影之處沖去。
這不是旁人,正是那柳晴空。
蘇陌眸光微微一動,卻也未曾繼續停留,趁着大門洞開,他飛身落下,腳尖一點就進了品劍樓。
剛一進來,就聽到跟前風聲不對。
猛擡頭,一個人影倏然而至。
蘇陌單掌一探,裹挾龍象之力,一掌正要打在此人的面門之上,可就在此時,他驟然收掌,身形一側,那人影卻是從他的身邊一掃而過,就此跌在了地上。
不是蘇陌心慈手軟,而是在這呼吸之間,他就發現來者并非活人。
“是那個姓王的莽夫?”
夜色之下,品劍樓的大門沒關,屍骸就在蘇陌眼前,周身幹癟枯槁,極難辨認模樣。
但看衣着打扮便是跟那天天叫嚣着大戰三百回合的莽夫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