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這裏本來一是爲了打探當年顔如玉的一部分事情,其二便是爲了洛扶蒼躲過狂化的這段日子。
現在留給他們的時間并不多了,他們已經更有更多的精力去浪費了。
兩個人先是乘坐着馬車出了杭城百裏之外,在一個不算顯眼的驿站換了馬匹。一人一匹馬的騎馬趕路,至少還需三四日才能到達與南疆分割的邊境。
沈遷羽選了一匹棗紅色的馬,四肢馬蹄卻都被雪白的細毛覆蓋,這匹馬被稱爲踏雪,性子烈得很。
往日裏幾乎是沒有人能接近的。
至于洛扶蒼所選的那匹純黑色的夜鬼,與其說是性子烈還不如直接說就是不親人,甚至帶着極強的攻擊性。
這兩匹馬在驿站裏幾乎被當成廢物,因爲根本租不出去也賣不出去。沈遷羽剛看到它們的時候卻是喜歡得不得了,尤其是她的踏雪。
隻是拍了拍馬的脖子,就險些被攻擊。不過騎着遛了一圈,反而覺得這匹馬的教程非常之快,根本不是旁的馬匹能夠比得上的。
至于夜鬼比踏雪隻強不差,她與洛扶蒼都很滿意,給了銀子直接騎着走了。驿站的老闆看着這兩個人的背影,疑惑的搖了搖頭。
“也不知這是何方神聖,看着其貌不揚,别說還真有點手段。”
兩個人如今穿着和‘長相’都非常低調,洛扶蒼一身黑色的袍子,算不得什麽好的料子。換了一張人皮面具,,竟比之前那一張看着更爲其貌不揚。
沈遷羽也是換了青色的外衫,頭發漫不經心的被攏起來,不戴一點首飾。一張扔進人堆都找不出的大衆臉沒有一點記憶點,臉上甚至還有些痘痘,這要是走在馬路上恐怕無論是誰連回頭看一眼都不會看的。
就弄出這種普通的江湖夫妻的模樣,随随便便的買了些酒肉幹糧,看上去不算窮酸但也不富裕。一切都太過普通了,反而讓人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不過就在驿站老闆還疑惑的時候,這兩個人已經騎着馬跑出去了老遠。
從前一世還是欺詐師的時候沈遷羽的騎術就非常的好,這會兒天地之間無人可擋,她使勁兒夾着馬肚子,手捂着缰繩跟在洛扶蒼身邊。
“這位大俠,久聞你騎術天下無雙,今日不如我們來比試一下如何?”
洛扶蒼見她有興趣有心情,也不願意掃興,看了看前面的山路雖然崎岖,但并非非常危險,這才笑了笑。
“倒是沒什麽不可以,隻不過不知道女俠想拿什麽作個彩頭?”
沈遷羽眼波流轉,露出好看的笑意,看上去英姿飒爽。那張臉雖然是無比平凡的樣子,可是就這樣看着她的傲然,竟也别有一番美好。
她點了點自己的嘴唇:“我若是輸了,随大俠處置。”
說着眼睛一轉,看上去狡黠又可愛:“不過大俠若是輸了的話,自然也要随我處置。”
也不管洛扶蒼同不同意,她一勾嘴唇,竟然已經策馬奔騰出去,遠遠的将洛扶蒼個甩在了後面。
洛扶蒼自然是沒有生氣的,隻是無奈的輕笑了一聲:“這個小東西。”語氣裏面充滿了喜愛與寵溺,也一拉缰繩追了過去。
冬季的山裏本就人煙稀少,兩匹馬前後在滿是雪的山路上奔馳,一路揚起風雪與煙霧,看着竟也無比潇灑。
踏雪體态輕盈,在山路上不算吃虧。但是到了平地的時候它反而沒有夜鬼的爆發性那麽好,眼看着漸漸被追了上來。
沈遷羽倒是也不焦急,任由洛扶蒼在她身後面跟着。
他們跑上了一片荒原,荒野之上盡是幹枯焦黃的野草,一片一片的聚在一起,看上去荒涼的不行。
沈遷羽身上一片青紗随風飄蕩在天地之間,仿若單調的虛空之中隻剩下了這一抹靈動的顔色,透着一種空靈的美。
洛扶蒼狠狠的抽了夜鬼一下,馬兒感覺到了痛意,暴躁的嘶鳴了一聲,加速向前跑去,漸漸的竟也與沈遷羽的踏雪持平。
沈遷羽并不焦躁,還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已經忘了有多久沒有這樣痛痛快快無所顧忌的奔跑一場了,有好的坐騎、也有好的對手。什麽都不用想,隻要痛痛快快的奔波于天地之間就夠了。
不用去管終點在哪裏,甚至不用在意自己是誰,身邊是誰。
這一刻她不是任何人,隻是真實的自己。揚起手中的鞭子,輕輕的抽在踏雪身上,語氣輕松的“哈”了一聲。
踏雪似乎也很久沒有這麽快樂的奔跑過了,它打着鼾,看上去也是非常快樂的模樣。沒有什麽所謂的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的美景,反倒是眼前的這片荒涼,更适合他們彼此幹涸的靈魂。
沈遷羽哈哈的笑了出來,她伸手摸了摸踏雪的鬓毛,輕輕拍了拍它的頭頂。
“好姑娘,咱們若是赢了,姐姐我給你買最好的草料。”話音剛落便看到身邊那匹黑色的馬又追了山來,她微微皺眉,卻并不是不高興。
于是話鋒一轉:“不過沒關系,就算是輸了,姐姐也給你買最好的草料。”
她與洛扶蒼之間,其實是并不存在什麽所謂的誰輸誰赢的。正因爲有這種心理,所以沈遷羽在洛扶蒼面前從來沒有在乎過輸赢的問題。
在她看來,她與洛扶蒼幾乎已經是共生體,根本就不存在什麽誰輸誰赢。他們是一榮共榮一衰共衰的關系。
很奇怪的是在平野上的時候,夜鬼本有能力超過去,可是它就是一直非常穩定的跟在踏雪身後一小步。
沈遷羽側頭看它的時候,一個沒坐穩險些跌下去,洛扶蒼眼疾手快的伸手上前去拉了她一把。索性踏雪很有靈性,感覺到身上的家夥沒有坐穩,竟然配合着沈遷羽調整了一下自己奔跑的姿态。
被吓了一跳的小女孩兒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胸口慢慢的拍了拍,朝着洛扶蒼笑了笑,看上去無比可愛的樣子。
“咱們還真的是撿到寶了呢!”
明明根本就沒有話多少銀子,可是踏雪也好夜鬼也好都是非常通靈性的。洛扶蒼卻明顯還在爲剛剛的事擔心,他沉下臉,淡淡的看着對他笑的正開心的女孩,最後無奈的歎了口氣。
“你啊,不在你身後真的是不放心!”
并不是沒有辦法超過她,是因爲擔心她所以才一直跟在她身後的。沈遷羽的臉紅了起來,洛扶蒼這個人就是這樣,無論他能走多快,卻總是跟在她身邊,在她需要的時候随時伸手扶她一把。
比誰看起來都更遙不可及,可是有比誰都更加體貼溫柔。
得夫如此,尚複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