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魑魅魍魉從來就不隻她一人，就算她再是懷疑洛扶蒼，可是，總歸還是在信任着他，依賴着他。
不過是晨霭初融，朝雲似雪，五馬刑偵司便匆匆報折子到禦前。昨夜子時驕陽宮大火，宮上下人悉數而亡。
聖文帝說是身體微恙已是許多時日，按照道理說本不應過分操勞，隻是這事事關重大，五馬司的人不敢耽誤。
他們接到消息便馬上派人去驕陽宮上查看了，卻看到滿宮的奴才們如今隻剩下黑灰幾兩，風吹一層則少了幾分。
先不說沈遷羽是顔家出來的，顔家也算捏着大律半個命脈。再加上這位公主本身就受聖上寵愛，如今宮裏出此意外，隻怕是極爲不妙的。
聖文帝不過剛過不惑之年，仍不到知天命之歲，看上去極爲威嚴。眼角邊卻是沾染着極爲顯眼的青黑之色，顯示着他身體狀況确實不佳。
“天驕怎麽樣……”衛帝幹咳了兩聲，旁邊有宮人遞上茶水，聖文帝抿了一口：“可查明是怎麽一回事？”
平靜如寒冬深潭，并看不出喜怒。
下面人也不敢隐瞞，隻說是驕陽府上一院子起了火，下人悉數去世。
過了一會兒，他又吞吐吐，聲音壓得極小：“回禀聖上，不僅如此，下官還在公主的寝殿，發現了一句并未完全燒光的男屍……是個男人無誤。
公主宮裏一整個院子，除了公主前些日子召喚回宮的貼身侍女沉釀姑姑，所有下人無一生還。”
言下之意，竟是說走水這事兒，恐怕與驕陽公主脫不了幹系了。
聖文帝眯了眯眼睛，大律貴女這麽多，隻沈遷羽倒真是個心狠手辣的，這般無教無養濫殺無辜，實在是像極了他的女兒。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麽，就先依律辦事吧！叫人先把驕陽收監，讓宗人府給朕好好審着。”
下面的人還沒來得及應答，卻聽内室傳來如千年古筝般涼薄的聲音：“這大清早，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惹了我們萬歲爺不快？”
來人披着萬金一匹的斜紋反複纏花絲綢的袍子，松垮垮的搭在肩頭，并沒有系束腰，看上去慵懶的如同冬日斜陽。
白到幾近透明的皮膚仿若冬雪從深紫的衣衫之内乍然出來，晃的人眼睛生疼。如瀑青絲并未束起，卻又極爲貼服的垂在腰際。
飛挑的桃花美目如秋水含情，又如千街初雪泛着冷冰冰的碎光。看得出，是剛剛睡醒的樣子。
“卑職參見乾王九千歲，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大律王朝唯一的一個比肩異姓王，執政王督國公九千歲洛扶蒼，真真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便是衆位皇子們看到這位也是要行師徒禮的。
誰不知道他與驕陽公主的關系是頂好的，更何況，聖上與他更親。
隻是朝野上下皆有流言，說這隻手遮天的乾王也不過是個色供之臣，靠着一張舉世無雙的臉迷惑住了天子。
也不怪有此傳言，天子居住的正殿寝宮，便是陪了天子二十餘年的正宮皇後也是未得允許不得入内的，偏這洛扶蒼，有時竟也住的如自家後院兒一樣方便。
天子之榻，豈容臣子酣睡，但如今洛扶蒼便是龍椅似乎也是坐得的。
聖文帝不隻一次當着百官群臣稱贊過九千歲面容瑰麗，如日如熾。聽那語氣，恨隻恨這千歲爺生爲男子，若爲女子之身，烽火戲諸侯的戲碼怕也是要得的。
隻怕那時便真的是六宮粉黛無顔色了。
奴才們雖然不懂，洛扶蒼卻是懂，聖文帝不過是爲了惡心他罷了。他與聖文帝之間的恨與仇，哪裏是那麽容易說得清楚的。
“愛卿怎麽不多睡會兒？可是奴才們太吵？”聖文帝看見洛扶蒼出來，眉眼間仿若才有了些笑意。
洛扶蒼看見聖上也不行禮，徑直的坐于副座之上，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喝。恹恹的看着心情并不佳的樣子。
瓷白的指尖捏着羊脂白玉的杯子，竟是比那杯子更白皙通透上三分。
“男屍這事兒，交予九幽去審便可。”洛扶蒼困倦的眨了眨眼睛，逗貓崽子是逗貓崽子，也不能真将貓崽子丢出去啊！
看着跪在地上的五馬司的邢官，洛扶蒼一臉的不耐煩。
有些人的手伸的太長，已經超出了他的忍耐範圍。五馬司刑司官是那位大皇子殿下的内僚，而大皇子，說白了就是與沈長央是一夥的。
如今這些人這麽積極參與這件事，恐怕就是想趁亂撈些好處。隻是可惜，九千歲的愛好之一便是讓自己和貓崽子看不順眼的人不愉快。
“九千歲，這……恐怕不妥吧！”皇族女眷未婚偷//情，按照慣例是應由宗人府進行審理的。
何況大公主的親信早有囑托，這事兒他若辦砸了，怕是在大公主那邊不好交代，到時候别說升職加官，這條小命能不能保住都兩說。
況且，九幽是九千歲的直系部屬，誰不知道九千歲寵天驕公主寵的不行，隻怕這事兒千歲爺參合進來更會亂上加亂，一發而不可收拾。
洛扶蒼聽了反駁，眉頭微皺。緊接着這位刑司官隻覺得胸口一痛，便整個人飛出去撞在了五爪盤龍柱子之上。
鍍金的柱子觸感冰涼，卻不及他心口那如野火燎原般的恐懼。是他鬼迷了心竅，竟敢反駁這位喜怒無常的爺。
洛扶蒼身邊站着一黑袍的侍衛，竟不知是何時出現何時出的手。聖文帝似乎對洛扶蒼帶暗衛進他寝宮正殿也并不驚訝惱怒，隻是沖着下面擺擺手。
“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招惹朕不愉快也就罷了，還平白惹了洛卿不悅，真真的該死。”
由此可見，洛扶蒼當真恩寵無限。
聖文帝細聲安撫了一下洛扶蒼，對他笑了笑：“愛卿莫要動怒，這事兒你決定就好。朕倦了，回去再歇一會兒。一會兒早朝之上卿且自行安排便是。”
近兩日聖文帝吃了不少的丹藥，精神并不算太好。
洛扶蒼也不謝恩，隻是打發暗衛退下，轉身進了内殿，準備換官服上朝去了。聖上身體不佳，這批閱奏折執政掌朝的事兒還不是都壓在他身上。
他看也不看被拖走的刑司官，隻是那眉目之間雖是不悅，卻也如若生香。
九幽的人會來抓人倒是沈遷羽意料當中的，畢竟有個男人死在了自己的卧室中，這對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名聲畢竟不好停。
但是，一切就是她算計好的。
沈長央既然有膽子招惹她，想讓她背上個難聽的罪名，不做出些回禮實在是她的不是了。還有董貴妃、淑妃，這網就一起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