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洛千羽因愛忽略了太多事情,隻想着一心将褚安澤推上尊位而忽視了身邊的人。現下裏上天憐憫讓一切能夠重來,她一定要解開所有謎團。
她要讓褚安澤嘗嘗所思所想近在眼前卻得不到的味道,才能了卻她心頭之恨。壇裏的酒已然見底,洛千羽站起身子。
“夜已深了,酒也飲完,殿下也早些休息吧,臣女也該回去了。”
褚安澤微微皺眉:“本宮送你!”
從桃林到洛千羽居住的院子确實是有一段路程,又是深夜,褚安澤怕她一個女孩子難免會怕,卻不知眼前這人正如九幽而來的厲鬼,又何嘗會怕。
酒喝得多了些,洛千羽本是白皙的小臉微微染了些绯色,看着更是如斯誘人,如那熟透了的紅果,隻待任人采颉。
她搖了搖頭,腳步倒是很穩:“臣女本是因無思睡眠,背着侍女們偷偷出來的,又是偷着喝酒,要是被别人知道可就慘了!”
她孩子氣的吐了吐舌頭:“太子殿下去送臣女,難保不會被他人看見。
殿下若真想幫臣女,可就别把今夜的事說出去,權當是你我的秘密,臣女便已感激不盡了。”
如此嬌憨可愛的樣子,倒真是讓褚安澤感到憐惜了。
他幾乎猜得到洛千羽爲何飲酒,在府中不受寵愛,庶生的妹妹欺壓,祖母父親視而不見,甚至還會幫着他人一起欺淩這丫頭,她難保不會覺得委屈難過,要來這裏借酒澆愁才行。
想到這裏卻是有了幾分心疼,褚安澤無奈的勾了勾嘴角:“都爲你保守秘密了,你怎得還殿下殿下叫的如此疏遠。
本宮如今二十有二,比你年長,私下裏你且叫本宮哥哥便可,本宮也呼你爲曦兒可好?”
洛千羽用袖口掩住嘴角的冷笑,眼睛眯成一條看上去似在撒嬌:“那可不是臣女越矩了!”
也許正在陸離的算計之中,他想利用褚安澤,如今可不是拉攏褚安澤的最好時機。陸離是老狐狸,但褚安澤卻也不是吃素的。
也不知陸離要找的到底是怎樣一個地圖,竟讓他廢了如此多的心思。
頭腦飛速的轉動,可是表情上卻毫無漏洞,洛千羽雖是說着越矩,但到底不是個不解風情之人,隻是嬌笑着拘禮:“安澤哥哥可不能耍賴的,說好是你我二人之間的秘密,可不能告于别人聽。”
褚安澤點了點頭,算是答應。
他身下有不少皇妹,便是同母所生的嫡生公主阿婉,都是喚他爲皇兄的。從小到大,也隻有洛千羽一人曾喚過他安澤哥哥,感覺卻是不賴。
見他應下,洛千羽才放心的揮手離去。在月光之下如一隻皮毛柔軟的小兔子,幾下子便隐入到夜色之中了。
花枝葳蕤,如不是亭中有酒,褚安澤幾乎要以爲一切不過是他的南柯一夢罷了。見着花下枝桠剪影斑駁,本以爲洛千羽會乖乖回去睡覺,卻完全不知那家夥又随性的跑到哪裏去了。
也不知正是因爲如此随性,洛千羽竟又給自己惹出了新的亂子。
從桃園要回洛千羽的住所本有兩條路,一條就是她去的時候會經過存酒的釀仙樓那一條,還有一條稍遠,會經過另外一個園子,名曰薔薇仙居。
薔薇仙居裏面種滿了豔紅的薔薇花,四季皆開,一整個園子裏都是一片嫣紅。美則美矣,卻人煙稀少。
園子裏有一個仍未竣工的高台,約莫有二十幾米高,琉璃高閣,金玉爲骨,最是珍稀名貴,被稱爲望鄉台。
這薔薇仙居本是陸離規劃之所,平時就算那花兒開的再好看,也是鮮少有人敢進去的。
從前洛千羽便記得,一直到陸離離開大律,那個望鄉台也未建完。不是工匠手懶,而是陸離有意的壓制。她本也不懂,人在大律,又何來望鄉一詞。
而且聽說陸離之所以不許工人建完這個台子,正是望鄉情怯。
如今看來,所傳應該不假。便是陸離,怕是也身上背負着不少秘密的。
薔薇仙居四周用青磚砌着高高的牆,上面用紅色的琉璃堆砌了一些奇怪的圖騰,遠遠看去像是佛陀塔上妖異的符文。
離得老遠,薔薇的香氣已遠遠的壓制住了桃花香氣。
院子的大門緊封着,并未有打開過的樣子。洛千羽仰頭看了看高牆,也不顧大家小姐的風範,踩着琉璃瓦小心翼翼的往上爬。
不知爲何,今夜,她就想看看這薔薇仙居,看看這院子之中,可是有什麽他處沒有的味道。
反正是深夜,提起裙裾也無人會發現。洛千羽好不容易爬上牆頭,一眼就望到了幾乎是聳入星空的台子。
漢白玉做底住,上面雕繪着麒麟醉眠的圖畫。鎏金瓦檐,飛鳥廊碧。
有一道外接的樓梯,鋪着碧色的翡翠,冰冷的映着雕花的橫梁。偶爾似有風吹過,那碧綠翡翠便如同化作四月春水,絲絲縷縷的漾起漣漪,上面雕刻的蓮花用白銀灌注填平,栩栩如生。
樓梯并未完工,隻建到台子三分之二處。台階兩端盆栽着些不知名的黛色藤蘿,那藤蘿仿佛隻要墜入地下,就會消失不見一般。
細碎的枝葉上零星挂着幾隻蝴蝶,美輪美奂。
在高台之上,高高的用完整的白玉雕刻了把椅子,镂空着繁複的圖騰,極盡的奢華。而在這寂寂深夜,在那玉椅之上正斜卧着一男子。
他身着紅袍,雲錦紗被夜風吹得老高,似仙似幻。
銀絲若雪,如在詩經,大約會如此描繪: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谖兮。
“即可望鄉,何故念鄉。如若爲念,何苦多恨?世人常苦,豈無智乎!”他聲音從遙遠夜空而來,好似美玉入湖,留下叮咚細響,透着些冰雪乍暖的寒意。
洛千羽翻牆而下,雖本是練過些拳腳功夫的,但到底喝了些酒,手腳都輕飄飄的。她将寬大的裙角系在腰上,牆下便是滿滿的薔薇枝子。
仔細看來,整個院子竟種滿了薔薇花,連條細小的小路都沒留下。
薔薇枝生來多刺,刺進皮膚會留下細小的傷痕和疼痛。
挑着沒有花徑的地方下腳,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的到了台子下,内裙卻是刮出了不少口子。
洛千羽卻也不多看,隻是順着台階往上爬,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工夫,便到了沒有台階的地方。
再往上隻剩下了參差而出的未完工的橫木能夠繼續往上爬了。
洛千羽搓了搓掌心,抱住最近的一個圓木,費勁的翻了上去。這麽費勁的往上爬了四五個,洛千羽隻覺得腰間一緊,眼前一個恍惚,便穩穩的落到了台子上。
而抱她上來那個人,雖是不在椅子上了,卻已經斜卧在另一面繼續飲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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