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千羽撩起裙角坐在一邊的石椅之上,在早就給貴人們準備好的喂鳥的食盒中抓了一把谷物扔了出去。
有彩色的山雀怯怯的靠近,見那邊三個人沒有惡意,便歡快的吃了起來。
若雪氣的小臉鼓鼓的,繞着洛千羽轉了兩圈:“小姐您怎麽還有閑心喂鳥?奴婢就說跟那個院子的一起出來沒好事,果然被奴婢說中了吧!
今兒若不是小姐您機敏,再加上皇後娘娘睿爽,還不知會鬧出什麽亂子呢。”她怒氣沖沖的做了個鬼臉:“煞星煞星,依奴婢看那個院子的才真真的是煞星。”
若汀敲了敲若雪的額頭,姐姐一般的教育:“你呀,就是孩子性子,完全是被小姐寵壞了。這話怎是咱們下人說得的,再給小姐惹了麻煩。”
聽了若汀的話,若雪許是覺得确有不妥,吐了吐舌頭:“若汀姐姐,我這不是太生氣了麽,再說這裏又沒有别人。”
兩個都是從小便跟在若千羽身邊的,她對這兩個丫頭自然也有着不一樣的感情。對若雪稍有越俎的行爲也不責怪,隻是笑着打趣。
“我們若雪這長不大的性子啊,就是真把她嫁給那瞎了一隻眼睛的馬夫怕是人家還不想要呢,唉,可真是愁死個人咯!”
若雪鬧了個大紅臉,跺了跺腳:“小姐……”
主仆三個人笑成一團。褚安澤過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一群純白色長着粉紅長尾的候鳥結伴飛起。
洛千羽在一支豔紅色的春梅之後,笑的比那花朵更嬌豔三分。
皮膚白皙勝雪,眼睑之下有一顆豔紅的美人淚痣,如同一朵在暗夜中皚皚白雪上妖娆綻放的玫瑰。
明媚不做作,一笑傾人國。
褚安澤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劇烈的跳動了幾下,片刻間就連感官都變得更加靈敏了起來,本能的想走近那個人、親近那個人。
他隻覺得,他與眼前這個人,或許會寫出什麽不一樣的故事。
遵循着自己的内心,慢慢走近石椅之上坐着的少女。若汀一擡頭,便看見了褚安澤接近的影子,趕忙跪下身子:“參見太子殿下!”
洛千羽聽了這話一愣,一擡頭,果然見到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白色的衣衫,俊秀耀眼,儒雅若谪仙。
她曾與眼前這人距離的那樣近,近到如此大的天地隻能彼此相依爲命。卻也離着這人那樣遙遠,遙遠到即使面對面,也有諸多的不能提起。
她恨她怨,她的重生她的疼痛都與這人有關。
褚安澤見洛千羽隻是直愣愣的看着他并無多餘反應,隻覺得她是看呆了,不由的更覺得她可愛至極:“嘉敏縣主可是覺得本宮好看?”
雖今早本已見過一面,但想是那時候這丫頭正是驚恐之中,未曾細細端看他的容顔。洛千羽隻覺得牙齒一酸,心想你照比大祭司那個妖孽差的還遠呢,但到底沒說出口,隻是頗爲敷衍的行了個貴女禮:“是嘉敏失禮了。”
到底不想與褚安澤過多言語,卻不想褚安澤接下來的行爲卻讓洛千羽大吃一驚,直直往後退去。
褚安澤伸出一隻手,幾乎要撫上洛千羽的鬓角。幸得洛千羽本有點功夫底子在身,側身躲了過去。
許是覺得确有唐突,褚安澤尴尬的笑了笑:“嘉敏縣主的鬓角亂了。”
若汀見褚安澤并沒有要理會她們的意思,微微拉了若雪一把,兩個人遠遠的退到一遍候着去了。
若說這個世界上除了褚安澤本人,大概就隻有洛千羽算得上是最了解他的人了,這一世她并不想與褚安澤有什麽過多感情上的糾葛。
所以對他的态度一直是頗爲冷淡的,隻是沒想到褚安澤倒有了些锲而不舍的架勢。
“聽令妹說,縣主本不愛這些賞花弄月的宴會,是聽聞……本宮與母後在才決意要來的。”褚安澤笑的很是俊逸:“聽了這話,本宮竟甚爲悅心!”
他是真的以爲洛千羽是聽聞此次是母後爲他挑選太子妃與良娣才來的,在聽聞這件事之後他竟難得的有些欣喜。
倒是也曾聽說過信國公府上的嫡長女身負災煞之說,隻是今朝一見本人,卻覺得傳言不可信了。
随手的理了理鬓角,洛千羽淡漠的眨了眨眼睛。她從前與褚安澤确是從賞花宴上相識的,隻不過那時是花前月下兩小無猜,此時此刻她卻覺得惡心。
拱了拱手,并不直視褚安澤:“雖春尤寒,正午風大,太子殿下可别凍壞了身子。嘉敏身體乏累,就不多陪殿下了!”
她屈了屈膝,行了個貴女禮:“臣女先行告退。”
也不顧褚安澤是否有意阻攔,頭也不回的帶着兩個侍女走了。褚安澤倒也不覺得洛千羽失禮,隻覺得她嬌憨害羞起來的樣子也甚爲惹人疼愛。
洛千羽離開百鳥園,覺得再逛無趣,幹脆回了暫居的院子讀起兵書來。打發兩個侍女出去做自己的事情,她讀書之時最煩有人打擾。
晚飯都沒有出來一起吃,讀着讀着斜斜的倚在桌旁睡了,一覺起來卻發現月亮都爬的老高了。
夜深人靜,收起兵書,洛千羽隻覺得胸口憋悶,打算出去走走。
她猶記得别苑裏有一片桃林,開花要比都城裏的都早,想必如今正是枝頭繁茂。打定主意過去走走,途經了苑裏存酒的釀仙樓,偷了兩大壇杏酒帶上。
上一世她本就嗜酒,如今嗅到酒味還真有些饞了。
别苑何處春先歸,月下桃影仙子回。
離得老遠,便能嗅到桃花的香氣。洛千羽抱着酒,往桃林深出去了。桃林中有一亭閣,亭檐如鳥翼,名曰飛鳥亭。亭中石桌之上終年放了一把琴,琴尾破舊,聽聞是前朝最爲出名的琴師佳音子留在這裏的。
洛千羽輕車熟路的找到飛鳥亭,将其中一壇酒放在石椅之上,整個人斜坐于台階之上,也不怕弄髒了上好的蘇繡制成的繡襖。
打開泥壇的蓋子,酒香便飄了出來。正巧有落花飄到酒裏,平白的添了些詩意。昔年他日,爲了祈求上天讓褚安澤君臨天下,她曾許諾戒酒。
其後再三年,她便真的滴酒未沾。如今已是隔世,她竟第一次覺得心酸到想要落淚。灌了一大口酒,杏酒本就灼烈,順着喉管下去四肢皆有暖意。
許是過了很久,本是安靜到隻能聽得見夜風略過桃花枝頭的聲音裏,卻突然多了個清冷的聲線:“月夜獨飲,可不容易醉掉?”
一豔紅色的身影踩着銀白月色而來,面目妖冶清冷,似滿園的桃花恍然成仙成魔。他額中間繪着紅色圖騰,殷紅的融在蒼白的皮膚上,绮麗耀眼。
洛千羽看着來客,眯着眼睛笑笑。從前她與這人是對手,總想鬥個你死我活,她忌憚這個人,卻也暗自佩服這個人。
這種矛盾之下,她對陸離的感情其實非常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