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遷羽哪敢對顔元帥撒謊，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什麽話。
顔元帥歎了口氣，放下茶杯：“這幾日在千府，可曾受了委屈。”
說到底顔元帥到底在朝爲官這麽多年了，有些事情總歸是瞞不過他。不過顯然元帥今天找上九幽府也不是爲了說這事的，頂多就是提一下起個下馬威的作用。要是因爲她去千府的事，估計千府早就該被鬧翻天了。
果然，放下茶杯的顔元帥火力全開。
“雖說老夫官職尚不及乾王爺，但在這個事情上畢竟是長輩，今天就倚老賣老一把，你們兩個人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他甚至都沒有在同兩個人确認他們之間的關系，這就代表他完全已經對此事到了心知肚明的程度了。
“早先在北荒，老夫還沒聽到那些風言風語，回了都城這段時間，閑言碎語沒少聽。”他看了看洛扶蒼，又看了看沈遷羽：“羽兒年紀還小，不知道其中的厲害，但乾王爺不是不知道。
天下間絕色之人數不勝數，王爺何苦跟個小女孩糾纏不清。
羽兒畢竟是有聖上指婚在先的，若出了問題，可不是你我能擔待的。”
洛扶蒼自然知道他與沈遷羽的事情顔氏會極力反對的，但是他總認爲這是他與他的小羽毛兩個人之間的事，不需要旁人參與或認同。
如今看着沈遷羽輕輕垂下的側臉，洛扶蒼又有些不敢确定了。沈遷羽隻是一個小女孩，雖然從小長在荒野，但畢竟顔元帥對她是不同的。
雖然這并不會讓洛扶蒼做出什麽旁的選擇，但他竟然迫切的想知道沈遷羽的想法。想知道這個丫頭、這個他放在手心寵愛的丫頭會如何選擇。
半晌，沈遷羽笑了一聲。最開始是輕輕地，然後笑聲慢慢變大，她眨着眼睛看着坐在她正對面的顔元帥，眼睛裏帶着一種固執的黝黑。
“舅父，您說的沒錯，我喜歡哥哥或許确實是大逆不道的。”她挺直了脊背，看上去威不可侵：“我是絕對不可能會嫁給鄭安澤的，也并不想嫁給旁的什麽人。如果說喜歡，也隻喜歡哥哥一個人。
雖說這話可能很任性，但是，我現在過得很開心。”
顔天衡一輩子最寵愛自己唯一的一個妹妹，妹妹婚後過得不幸福一直是他心裏解不開的疙瘩。沈遷羽越長越想她的母親，顔天衡看着她的眼睛，就不知道如何才能拒絕她。
他歎了口氣，扭過頭。
“無論如何，你們兩個人的事，老夫是絕對不能認可的。”顔元帥看上去有些無可奈何，他預料到了沈遷羽或許會很難規勸，但沒想到對方這麽決絕。
不過他今日來除了這件事還有其他的事，關于兒女情長這種事到底急不得。
“老夫今日來出了此事還有其他事情要談，所以這件事先放一放以後再說。前些日子你兄長楚生在宮門口遇到了個人，名叫半澤陌。
他與旁人提起了特種軍糧一事，楚生很感興趣。不過上去多加詢問，那人便不肯說了，聽聞他是你長壽殿的人，本想問問詳情，卻不料到處都找不到你。”
沈遷羽一愣，感情是半澤陌的鍋了。
她笑了笑，放松了一些：“半澤家确實一家奇人，他們家剛剛生下來的那位曉公子，往後怕是比他這哥哥更爲器用。
舅父若有想問的，明日我帶半澤陌去顔府上讓他一一與您言說。”
顔元帥看了一眼自己的外甥女，他本是想讓她遠居江湖，享一生安樂，卻沒想到這孩子回到了權利中心，而且順風順水。
驕陽府門下的長壽閣裏，據說有不少神奇之人。
“羽兒，有件事，舅父希望你能如實相告。”他眼神變得很危險：“太後娘娘身邊那兩位紅人，可也是你的人？”
沈遷羽還費力的想了一下，才歪着頭疑問：“舅父可是說的燈裏和煙裏兄弟？”她也有段時間沒見着那兩個孩子了，隻是聽說現在很是得太後寵信，太後已經将燈裏和煙裏的修仙之路給灌輸下放到民間了。
不知道顔元帥爲什麽會如此問的沈遷羽有些奇怪看了他一眼，顔元帥皺眉：“幾日前因軍權問題，聖上有意爲難顔家，進朝堂之前，這兩位其中一人特意上前提醒，方才讓我父子二人有所準備勉強躲了過去。”
這倒也是，着雙生兄弟不是不知道沈遷羽與顔氏之間的關系，會這樣做也實屬正常。她隻是沒想到，聖文帝竟然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其實還是相對顔家動手的。她不悅的皺起眉毛，看上去可怕的冷漠。
短暫的相對無言後，顔元帥忽然開口。
“羽兒，你到底在打算些什麽？”
他直視着沈遷羽的眼睛：“你設計了大皇子、在太後身邊埋人、拉攏嫡末公主、又潛入千府，你到底在計劃些什麽。”
沈遷羽一愣，忽然明白顔元帥之前一直探究的眼神究竟是爲什麽了。大概是怕她被洛扶蒼利用，所以哪怕明知道會很危險，還是找上門來。
内心裏覺得一片溫熱，畢竟這個人，是真的将自己當成了親人的人。
但是，有些話沈遷羽又不知道該怎樣與顔元帥說，他們顔家世代忠烈，顔元帥更是一代名臣。可是，也不想欺騙這個人。
就在沈遷羽爲難的時候，洛扶蒼忽然出聲：“元帥，這個王朝，本座不會要，千家也絕對拿不走，本座可以向你保證這一點。
總歸是他們沈家的天下，皇嗣們各憑本事搶天下，總沒錯吧。
無論如何，小羽毛到底也是姓沈。年輕人的事，咱們沒必要摻和。”這句話說的，幾乎已經承認了沈遷羽的目的。
顔元帥不可置信的看了他的外甥女一眼，沒想到果然如他所料一般。沈遷羽會做這些事情，自然不會是因爲閑着沒事好玩。
“這……”他不知該如何去說，這道題的知識面已經完全超出顔元帥的認知範疇了。
“皇子無能，元帥可敢真的将這國家交給他們?當今聖上手段雖兇狠，當年與十一王爺沈抈之事我們暫不多提，但他到底是治國之才。
這些年下來，無功無過。可是元帥，可是真的就願意扶持向大皇子一樣的帝王？昏庸無能，畏畏縮縮。元帥願意，本座可不願。”
顔氏世代忠烈，如果有朝一日沈遷羽萬一真的成功，恐怕史官筆下難逃逆言二三，他如何對得起顔氏的列祖列宗。
但亦如洛扶蒼所言，大皇子二皇子實際上都不是能聽得進去旁人話的人。将這個國家交到他們手裏，百姓何辜。
若是家與百姓隻能二選一，他又該如何選擇。
顔元帥高高皺起眉頭，他本以爲羽兒隻是被洛扶蒼利用了，卻沒想到背後還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歎了口氣，他進退維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