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扶蒼的聲音本就好聽,如焦尾古琴,铮铮作響。皮囊顔色又是個極好的,坐在那裏哪怕隻是看着,竟也比那漫山的迎春看的賞心悅目。
朝中百官向來忌憚九千歲,幾乎都沒少被九千歲折磨,細看起來,丞相府全府上下倒是沒有個能與九千歲敵對的了。
“影一……”
聽到主子吩咐,洛扶蒼座側的影一拿着卷竹簡上前宣旨:“受九千歲旨——丞相府老夫人持家有道、溫剛睿明、禮之至忠、利于言行,如今感動九幽,化羽而西去,乃享極樂,實爲可喜。
今賜國公府紅綢十匹,紅绫紗五百尺,即日挂于外府,以示孝天。
另賜東珠一斛,翠玉玲珑兩對兒,南海珍珠十傾,珍别老夫人。”
在葬禮之上挂紅綢,曆來就沒有這個說道。就算是過了耄耋之年的喜葬,也都是挂着白绫旗頭穿白麻孝衣的。從未聽誰說過,在喪禮之上挂紅之說。
至于那些珍寶,活人也是用不到的,都是要看着做陪葬之物的。
千丞相緊蹙着眉角,不洛扶蒼的旨意是該接還是不該接。
接了,于情不孝,不接,于禮不忠。氣氛一時之間陷入尴尬境地,二皇子無事自然不會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去招惹九千歲,至于沈長鸢,就更不至于爲國公府出頭了。
“怎麽,丞相大人這是打算抗旨了?”見千丞相始終未上前領旨,洛扶蒼竟也不生氣,隻是含着笑意擺弄着自己腰間的玉佩。然後又示意影一把竹簡拿回來:“影一,既然國公爺不願接旨,便也罷了。别爲難了功臣。”
在場之人都在想着洛扶蒼何時如此好打發了,便聽得洛扶蒼那邊自顧自的開口:“北荒那邊前兩天遞了折子,說是想迎娶個大律的貴女爲妃,以安兩國安協。
本座細細思慮了,若是和親能爲邊疆百姓帶來安康,也是極好的。越發思前想後,越覺得國公爺府上的寶珠小姐是個溫婉可人知書達理的。
若是去了北荒必不辱我大律之名,實在是再合适不過。還請丞相準備準備,那五百尺紅绫,且等着貴府小姐出閣時用罷……”
北荒在大律北邊,天氣極寒,土地貧苦。民風卻是極爲彪悍的,便是那女子也是訓得野馬善于騎乘之術的。大律的女子嫁過去,哪裏會落得什麽好下場。
雖是說皇室爲妃,怕也是個享不得富貴的命。
若真是讓寶珠嫁過去,受不受苦不說,讓他的顔面往哪裏放。
洛扶蒼赤裸裸的威脅不由得讓千丞相甚爲惱怒,卻又無可奈何。如今就是聖上對九千歲都是奈何不得的,更何況是自己。
有多少怨恨,都隻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白白賠着笑臉:“乾王殿下,并非老夫想要抗旨,隻是犬女年紀還小,怕丢了我大律臉面,還請王爺三思。”
随後看了眼老管家,怒道:“還不命人去把綢子挂起來。”
如此倒是應允了洛扶蒼的所謂恩賜。
見那千丞相妥協了,洛扶蒼也不多做糾纏,暗自玩弄自己手上雕金含玉的扳指:“丞相倒是個明事理的,也知道自家女兒是個上不了台面的。
雖說貴府小姐年紀還小,但本座倒也擔心,萬一以後你家寶珠小姐嫁不出去,豈不是成爲了笑話一樁?”
仿佛想到那時好笑的場景,洛扶蒼倒真的哈哈笑出聲來。
敢欺負傷了他的貓崽子,真是活的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