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是複雜的動物,有的時候不能完全被規矩和法則所約束。
“請問對于殿下來說,督主算殿下的什麽呢?庇護所?保護傘?還是别的什麽?”影一一直垂着頭,但卻能從得得聲音中得知,他的信念也好堅持也好沒有一絲的動搖。
“雖然外面傳言很多,但真說起來,大抵九幽裏的所有人都是将督主當做天神看的。聽起來很可笑吧,将那個傳說中不近人情殘暴冷酷的魔鬼當成天神一樣崇拜。”影一竟發出了輕聲的笑聲,但那聲音砸在沈遷羽心上。
明明是軟得不能再軟的音色,卻仿佛硬生生的将她的心髒砸開了一道傷口。
“剛剛督主在前朝與那些言官煩心正事,聽說殿下去了太後宮裏,怕殿下會吃虧,特意囑咐奴才過來。
督主不是會表達什麽的性質,但他惦記着殿下,卻是真的。”
“若說世上終有一天總會有一人能夠穿過督主厚重的結界,那個人或許就該是殿下您吧。”影一握緊了雙拳,然後咚的一聲跪了下去:“在那個結界之中的督主,真的實在是太孤單了。”
明明是那麽強大一個人,但有時隻是看着他單薄的背影,都會讓人的心疼的揪起來。那樣強大,卻又那樣單薄脆弱。
“是奴才越界了,回九幽會自行尋督主領罰。”
沈遷羽在上轎之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影一,淡淡歎了口氣:“人生在世,弱肉強食,要麽自己強大,要麽便被吞噬,沒有誰會是誰的救贖的,影一。”
明明對方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可這一刹那間,影一仿佛看到了世上的第二個督主。一樣的深不可測,一樣的孤獨寂寥。
影一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最初的判斷是否是正确的。或許督主真正需要的是一個溫暖炙熱的靈魂。
如此兩個孤單到體溫都是冰涼的人,真的能夠彼此相互取暖麽?還是會活活的拖着對方耗着對方,直到耗死彼此?
他打了個冷顫,不再說話了。
沈遷羽知道影一是怎麽想的,也知道影一如今爲何動搖。她從本質上來講雖然與洛扶蒼可能是截然相反的性子,但事實上彼此靈魂的色彩太相近了。
一樣的冰冷沉寂,一樣的不爲世俗所動。
也正是因爲靈魂本體的相近,兩個人的世界觀幾乎都沒有差别——想要避免失望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要真心的寄托于希望與任何人、任何事。對這個世界抱有期待是所有痛苦的根源。
心不動,則不痛。
自己獨立強大到一種程度之後,自然會擁有想要擁有的一切東西。
沈遷羽自己都知道,這種想法實在太消極了。但是她沒有辦法,也對這樣消極的自己無能爲力。她甚至比洛扶蒼更慘,洛扶蒼還知道自己想要走下去的地方在哪裏,而她,甚至對自己都沒有期待。
過一天算一天的日子,到什麽時候才算熬出頭呢?
她掀開轎簾,看了一眼旁邊的已經恢複常态的影一,壓低了聲音吩咐:“與哥哥知會一聲,就說我找他有事,一會兒直接在驕陽宮等他,今兒先不去别苑了。”
人若不死,生活總歸是要繼續的。過的壞不如過的好,看來她也是該好好打算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