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大概是哪個廢棄的宮苑,蕭條到門口都已經長起了雜亂的野草,也并無人收拾。就沖這荒涼勁兒,在院子裏拍鬼片都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因爲廢棄的原因,院子裏并無挂燈,在月光下一片陰森森的冷冽。不過想是這宮妃曾經也很是受寵,院子裏秋桂的香氣更濃重了些。
一般在這後宮之中,桂與貴諧音,桂花都是種給有貴氣的主子的。當然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就連賣麻辣燙的還有改行去賣麻辣香鍋的呢。萬一失了寵,這桂就同鬼斜音了,可不就是現在這鬼氣森森的樣子了。
反正說得文藝些,就是可惜再多的風華,也抵不過歲月摩擦。無論帝王曾許諾什麽海誓山盟,伴君如伴虎這樣的話總不會錯。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許人間見白頭。所謂愛情,大抵不過如此吧。
曾作爲最優秀的欺詐師,沈遷羽見慣了所謂的無數人愛慕你青春時的容顔,又有誰會珍惜你的白發與皺紋?平常人尚且如此,宮廷之中便是更甚了吧。
這也是爲何無論前世今生,她絕不肯相信愛情的原因。
信人不如信己,得寵失寵其實都不過是過眼煙雲,從來伴君如伴虎,說白了傻瓜才想不通這一點。
雖已有了心理準備,單手推開門進了院子,沈遷羽還是吓了一跳。庭院之中除了齊腰深的野草,便是非常緊促的幾株桂樹,照比尋常的桂樹來要大了許多。
樹下有一白玉雕桌,旁邊放着幾個石椅,倒也錯落有緻的美觀。
有一紅衣男子正背對着大門獨酌。
明明是幅帶着妖魅陰森卻又極爲鬼魅勾人的畫卷,奈何并算不上文藝少女的沈遷羽在大腦中幾番搜索之後,隻搜索出了類似于“一人我飲酒醉”這樣的修飾詞。她使勁兒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感覺思想被掏空。
不過話說回來,在這個俗世之中,大概隻有洛扶蒼一個人能将這轟轟烈烈的紅色穿出些寂寞的韻味。
洛扶蒼自然知道有人到訪,但大概因爲他知道對方是誰的緣故,并沒有回頭,隻是飲酒的杯稍微停頓了一下。
今日宮宴之後洛扶蒼走得很幹脆,沈遷羽還以爲是九幽府上有事,洛扶蒼出宮去了,卻從來沒想到他竟然是深夜無法入眠一人獨飲。
夜風吹過桂樹,那香氣滿滿的灌進沈遷羽的鼻子。她忽然記起這味道,爲何這般熟悉。有時夜裏洛扶蒼來她宮中來得晚了,身上便會沾染上這種香氣。想來九千歲應該是這裏的常客才是。
踩着雜亂的野草走到那人身邊,沈遷羽發現那石椅與玉桌倒是蠻幹淨。
整個宮殿都風塵仆仆、滿是經年滄桑的味道,唯有那桌椅卻幹淨的很,像是常有人坐的樣子。
自顧自的坐在洛扶蒼對面,也不搭話,隻是從桌子上許多的酒壇中挑出一壇,拔出封口的泥蠟,飲了兩口。冰涼的酒水灌下咽喉,遲遲不見回暖,一直寒到骨髓。隻是那清冷的香氣卻越發濃重,萦繞在口鼻之間。
“那一壇叫佳人釀,心寒了才飲的酒。”洛扶蒼垂着眼睑,看不清神色。幽深寂靜的如同卧在千年古井裏的幽幽月光,冰冷而不近人情。
沈遷羽又是灌了一口,才放下壇子:“都說水越喝越冷,酒越喝越暖。可這酒卻與别的不同,想必是佳人在釀這酒的時候,是真真寒着心的吧。”
洛扶蒼片刻沉默,才一揮袖,沈遷羽隻覺得有大風從臉邊瘋狂掠過。
順着那風去的地方看去,便看到落滿蛛網的殿閣,豎着的殿閣牌子不知是用什麽材質制成,在夜裏竟微微閃着亮光。
本是被蛛網蓋住看的不怎麽清晰,如今被洛扶蒼的妖風吹過,倒是清楚了——眷侶宮。
原來這便是眷侶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