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早就認識?”陽泉松了一大口氣,但仍然不能百分百地肯定他的人品。她又想說那是他自己的錢,可話到嘴邊,又卷回去了。
“當然認識,不過,”三橫略顯尴尬,“不過,對不太上号。一個夏紫,一個遊甯貞,長得太像了。”是呀,恩人是誰都不知,這也太難了?一年多,三橫大部分時光耗在爐前。雖然隔三差五去看老陽掌櫃,有時一聊大半天,可内宅其它地方還真不摸門。
陽泉多聰明,立馬明白王三橫說的是實話。其實,夏紫遊甯貞長得并不太像。隻是個頭相仿,兩人衣着近似而已。
給恩人上墳,天經地義。足見王三橫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可是,她思想忽地又轉回來了。剛剛弄明白的事,還是有蹊跷,上個墳,要大半天?
“王師傅,這是你要的二十兩。索乙禾剛接賬不摸門兒,你别怪他。”
“沒有沒有。再說錢我也沒用了。藥呢,我自己上山采了。”
原來王三橫上山是給自己采藥。是呀,他刑傷沒好嘛。陽泉一聽,徹底明白過來。随着,心中就老大不好過。人家給整個鐵匠營帶來營生和金銀,幹了一年多,支不了錢買不了藥。陽泉心想,這也太對不起人家了。就又說:
“鐵匠營對不起你。”
“陽小姐千萬别這麽講。再說了,我要買的,藥店沒有。他要是現進這幾味,就太貴了,也買不起。”
“啥藥這麽貴?”
“我這是棍傷,要‘三龍五黃酒’。”
“哪三龍?”
“山龍,是蝮蛇。地龍,是蜈蚣。土龍,是蚯蚓。五黃是黃芪,黃菽,黃花,雞蛋黃加黃酒,這倒不貴。”
“那你藥齊了?”
“泡都泡好了。陽小姐,在下告辭,雞湯,很好吃,内中還配了貴重的金創補劑。謝謝,謝謝。那我告辭,先行一步了。”說罷,王三橫回房。
陽泉見他沒說兩句,客客氣氣地走了。隻好一人枯對孤燈,若有所思。半晌,突然想起王三橫銀子沒拿,就起身給他送去。
她到了王三橫處,見門沒關,虛掩着。王三橫在明,陽泉在暗,隔門縫往裏看。但見王三橫自己把自身綁在床上,口中咬一條羊肚手巾,頭上豆大汗珠,額角青筋暴露。他正給自己上藥,想來一定很疼。
王三橫背上棍傷,慘不忍睹,皮肉外翻,鮮血淋淋。有的地方結了黑痂,但是把衣服布條凝在裏面,王三橫用手摸到,狠心把布條扯下來。每每扯後,疼得他打哆嗦。得喘半天氣,才能繼續上藥。陽泉在門外看着,大滴眼淚掉在地上。照她原來的作風,早進門幫忙了。可現在,腿上跟綁了石頭似的,邁不了步。她又不能一走了之,這麽個上藥法,要不要人幫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