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說到王三橫,遊甯貞告訴她,這個人的可靠是打着燈籠也找不到的。爲什麽?你就看他的擔當。爲了勸鐵匠營打刀,他手藝決在所有人之上,他可以鼓風燒火作一個最下等的小夥計。要知道,論輩分,他與老掌櫃同爲周侗之徒,可是一個輩兒的。還有,爲了衆鐵匠的加班補貼,他可以去柳林集低三下四地賣藝打把式。掙幾個辛苦錢,給大夥買酒喝。這是什麽擔當?一般人又有誰做得到?
陽泉當時并不同意遊甯貞的意思。但是高虞侯事發,王三橫在沈大人面前咬死了不是她們祖孫之過。其實,她們交給高虞侯西夏的信,任人皆知。王三橫必是在沈大人面前把個人情全賣光了,才保了她們祖孫。要知道。賣人情。遲早要還的。
這還不算。王三橫本來在鐵匠中威信極高。一來是手藝得周侗真傳,冠絕群人。作匠人的,往往身有薄技,眼高于頂,但必須服那技藝更高一籌之人。可三橫從來謙虛。名中有個‘橫’字,但作事爲人,從來不橫着走。二來呢,由于打兵器朝廷頒了獎,人人得了實惠。但他這一入獄,誰都知道是冤枉太甚。陽泉每每人前走過,背後的冷言冷眼,是她長這麽大從未受過的。
陽泉不是糊塗人。她知道,自己造了孽。這是罪有應得。叫作‘既不理得,哪能心安?’當然,那個滋味是不好受的。多少次,陽泉死的心都有。
王三橫放出來,陽泉如釋重負。叫人炖了雞湯,親拿了,想給三橫送去。也算再賠個罪吧。她還沒出門,新任帳房喚作索乙禾的,急急找來。原來王三橫要支他的工薪二十兩。算算他到鐵匠營一年多,工薪計二百三十九兩七錢。加上朝廷賞錢二百五十兩,并不算少。而王三橫說他用二百兩給老掌櫃辦喪事,二十兩拿去西夏,本應還有十九兩餘。這王三橫就對不上賬了。不過是他自己忘了帳,倒也沒什麽。可前任帳房遊甯貞的帳上,先是二百五十兩不知去向。後來支出了四十兩。日前更有二百兩不知所蹤。這樣,不但王三橫支不了錢,反欠帳房數錢銀子。索乙禾問陽泉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