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不妨放下武器,以将軍身份宋軍不敢太過造次。”
瀝重此時也無其它辦法了,見台階趕緊下吧:
“好,希望王師傅一言九鼎,我這就下馬受降。”
當下宋軍大獲全勝。這一仗,還算利索,用時不多。不到巳時,陽泉早就擺下酒席,大宴宋兵宋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陽泉着人把高虞侯請到後邊,當然要高結果瀝重。
高自然滿口答應,心裏話了,莫說你使了錢,你不使錢我也得殺人。第一,手下軍兵是搶了幾大車金銀,當然自己那一份最豐。這事不能傳揚出去。那麽隻能殺人滅口。第二,西夏差人也使了錢。要不是人家内應,豈有今日?自然要答應事前承諾。
打掃戰場。金銀财物,屬戰争繳獲,便由高虞侯處置。除此之外,西夏的兵器等三橫要了去,準備作研發之用。高虞侯大手一揮,此種東西他要了也沒用,悉數歸了鐵匠營,算是對前日捐贈硬弩的報答。
待三橫清點物品之時,猛然發現他當日丢掉的外衣。洗得幹幹淨淨,燙得平平整整。就連幾處開線的補丁,也細細地縫好。特别是袖口,原來磨得起了毛,現在也補得完好如初。接着,又發現數瓶金創續骨散,是夏人準備給鐵匠營當日受傷者使用的。王三橫見狀一怔,心裏突然不是滋味。勝仗的喜悅竟一掃而光。還不由留了個心眼。
果然,陽泉幾個人與高虞侯鬼鬼祟祟。三橫知道定有貓膩,偷偷去聽,真讓他聽了正着。于是他找機會悄悄對高虞侯說:
“您知道這戰俘是誰?那是西夏皇子瀝蟲,你要殺了他,将來麻煩大了。不如解到臨安,聽皇上發落。”
三橫本想若當今皇上發落,高宗皇帝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瀝蟲他就有救了。高一邊打着哈哈,滿口應承,一邊想:‘西夏皇子?哼,怪不得西夏人要殺他。敢情這就是緣故,我若不殺,将來是不小的麻煩。’于是心中就有了計策,說:
“好,好,就依你的,差人解到臨安。”
高虞侯當下挑了心腹十來個人,把瀝重裝上囚籠,立時往臨安解送。一面悄悄囑咐,路上找機會結果此人。回來必有重賞。
十人小隊領了命,押囚犯上路,走丹江漢水入長江。他們來到支流老灌河邊,把囚籠放在船上。裏面可是又放了不少大石頭,把個瀝重擠得死死的。瀝重知道自己此番是過不了河了。不禁仰天長歎。果然船到中流,幾個兵士一二三把囚籠推下水去。囚籠加了那麽多的石頭,何等沉重,在黃水中打着旋,咕咚咚沉入河底。水渾浪大,立時不見了蹤影。可憐西夏一代公主,身懷絕技,謀略過人,相貌傾國,就這樣被小人暗算了。
老灌河是丹江支流。丹江又是漢水支流。水勢湍急,泥沙俱下,黃流滾滾。自從囚籠推入河中,三下兩下瀝重随浪沒入水底。她睜眼再看一看藍天,上面飄着淡淡的白雲。白雲之下兩隻水鳥悠悠地飛過。再就是蔥綠的遠山。山頂尚有白白的積雪。然後,然後一切都是渾黃不清了。瀝重最後一眼看的世間,開始是那麽美好,那麽值得留戀。眨眼間忽然就變得如此渾濁,如此邪惡。她太想長歎一聲,可此時連歎氣都歎不出來。隻好一口氣憋着,期待奇迹産生。彈指之間,她的生命,她的真情與牽挂,都順着濤濤的河水,一去不複返了。她沒有恐懼,有的,隻是深深的遺憾。二十五年的人生呵。曾經是那麽順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十戰九勝,一呼百應。不就是,不就是遇上了冤家王三橫,一切都改變了。這是天意呀。濤濤的丹江黃水,自古無情之水!此刻也不能容瀝重想太多了。她不久就憋不住了,大口喝水,然後一切的一切都離她而遠去。她知道,這個世界,已經走到盡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