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黨項民族,祖上遊牧爲生,逐草而居。一入夏境,民俗建築,皆與大宋不同。住房多是尖頂,爲的是不存積雪。屋子連頂帶牆,全是白色,卻不知何故。夏民後來受漢人影響,漸漸開始農耕。但房建保持了父輩傳統。除非是富貴人家,亦或官衙重地,那鮮有院牆。最不同的,卻是夏人的墳冢,乃取河中鵝卵石砌成。越有錢的,卵石越大且圓,顔色越偏白色。另外西夏人,民風彪悍,一路之上,商賈客旅,多帶着家夥。應了那一句,叫做:
車粼粼,馬蕭蕭,路上行人各帶刀。
飯館酒肆之中,不分男女,往往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劃拳行令之聲,不絕于耳。但人家西夏百姓,也是民風淳樸。三橫問個路,常有熱心人詳細指點,又是畫圖,又是詳盡述說地标地貌。還有人怕他在些鎮子裏或岐路口迷失了方向,不惜走上一裏半裏,指明岔道。這樣,前行之中,三橫對西夏人敵意全消,而且越來越有好感。想想自己曾經給了人家地圖又拿回去,總有三分猥瑣,不像人幹的事。
去西夏路上,也有漢人。多是做買賣的。賣茶葉的,運鹽巴的,漢人比夏人,似乎多了經商的頭腦。但三橫總覺着哪兒不大對頭。怎麽回事呢,這裏先按下不表,以後慢慢細說。
到了西夏南都,進得城來,耳目又是一新。夏人應該算是很優秀的民族。男士皆高大魁梧,濃眉闊目,挺胸擡首,威武雄壯,隻是腰間不見了挎刀。女子多高挑身形,烏發雲盤,柳眉杏眼,款款而行。男女所穿衣物,皆着白色。大概是人家愛幹淨吧。要說市面上熙熙攘攘,作買作賣,人流湧動,也是一番繁華。等真的一問價,不對了。吃一碗面饸烙,就是五錢銀子。住一宿大車店竟然要一兩。
三橫心裏想,怪不得當時一套車,人家願意出十兩銀子。原來這裏銀子不值錢。想一想大宋人,人人銀子好掙,花錢如流水。的确是比西夏富得太多了。不怪北方強寇經常犯境,他們是窮的呀!
常言道,打鐵先得本身硬。這是外行文人生造出來的。其實打鐵用不着本身多硬。鐵料燒紅了,面團一般,要那麽硬幹什麽?打鐵先得本身準,才是正理。紅鐵出爐,打不準,兩下涼了,還打什麽!可要準,作鐵匠的,有兩樣與常人不同,是眼尖,耳靈。燒紅的鐵料,常人見了,是白晃晃一片,分不出哪高哪低。鐵匠不然,火花亂濺之中,看得清才能打得準。有誰不服,可以拿根棍子,掄圓了去打地上手指甲蓋大小塊石頭,看看打着打不着。要知道,地上的石頭還是不晃眼的。耳朵呢,鐵匠一錘下去,得聽得出這鋼鍛了幾成了。“當,當”的,外行全聽得一個聲,鐵匠就不同了。這就像飯館大師傅,用手拍拍面,能知道堿兌得夠不夠。
三橫在大街上走,聽聲就能知道牆裏是不是鐵匠鋪。這倒不算什麽,一般耳朵好的也能聽出來。可他光聽就能知道,師傅們正打多大的家夥。就這麽着,三轉兩轉,他發現一所院落裏叮當作響,是定有蹊跷。于是準備偷偷溜進人家鐵匠鋪子。
恰好院外頭長棵歪脖大柳樹,枝葉茂密,高聳過牆。上樹是三橫打小練就的功夫。見四外沒人,三橫往手心吐兩口唾沫,蹭蹭蹿到樹上。剛想往院裏跳,好懸沒碰上一隊巡哨的。十來多個人,各配刀槍。三橫忙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敢情這真是軍工重地,查得還挺嚴。巡哨的走遠後,見沒人注意,三橫這才悄悄地跳下樹來,捋着牆跟摸上去。這才有了天大的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