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師傅,回心轉意了不成?“
“......”天下鐵匠,都是急性人,三橫本不是慢人,他好不容易,咽了餅子,急忙道:
“對不住,不是。”
“那你爲何回返?”瀝重着急地問。
“我想告訴将軍,我等鐵匠營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決計不會去你們那兒的。萬請将軍明察。所以将軍千萬别在我們那兒費工夫,另請高明爲盼!”三橫認真作答。
“你這個渾球!”瀝重恨得咬牙切齒。不過作大将的,還就是沉得住氣,揮手讓王三橫滾了。
三橫頭也不回,馬不停蹄,一溜煙趕回到鐵匠營。他告訴大家,西夏人就在數十裏之外。那是說到就到的。大家多加防備爲好。同時,因爲有了銀子,晚上再加班,就不用聽閑話了。說罷,把銀子大家分了,又拿出鎮子上買的醬驢肉給大家嘗。
有吃的也有加班費,人人高興。大家湊在一起繼續幹活。可又是多少個晚間過去了,蘸碼刀還是沒打成。爲什麽?這是軍刀,不能單件打制,必須準備成千上萬的量産。這在工藝上必與單件生産不同。要講究質量,自不必說。更要講究數量。大規模量産,單間成本是極大的問題。三橫所采用的工藝,必定要從這些實際問題出發。可太難了。這期間雖然西夏兵沒來,三橫心裏的石頭可是愈來愈重。怎麽回事呢?難道是風的問題?還是其它原因。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一來二去,有人出主意,說人家西夏兵器怎麽打的?那日交戰,王師傅一招‘敗木逢春’,雖然赢了西夏兩員虎将,自己的刀可斷成數段兒。那西夏人的兵器呢?卻并沒有大礙。對了,他們是怎麽弄的呢?
三橫思前想後,認爲是否去西夏取經,不妨先到嶽飛賬中聽聽軍方的需要。于是當下起身。一路無話,這日來到嶽飛中軍帳前。嶽帥聽聞小師弟來訪,與另外幾個師弟皆大喜,親迎出帳外。二人厮見。多少話要講,但等三橫言到出師不利,費了多少煤,毀了多少鋼,出了多少力,全然沒有結果,嶽飛不憂反喜。道:
“三橫弟呀,如果你打不出來,旁人也打不來。如此,一旦你打成,我豈不如獨虎添翼?還望你沉住氣,将來一定可成,因爲你曾經成功過。當然華山與西坪條件不同,你要的大規模量産,自然是困難百倍,不妨就依師父時常教導的,把複雜事物切開,一件件孤立出來,是謂舍棄條件法。那麽一步一步,步步爲營,定能找出症結所在。”
三橫聞言,轉憂爲喜。嶽飛又說:
“眼下當務之急,還不在刀槍等兵器,因爲我軍還在總體上取守勢。并不與敵短兵相接。故而馬上所需者是長程的弓箭。”
“我軍弓箭不是有嗎?”三橫不解。
“不然。金人攻宋,總在秋冬兩季,以發揮它北人的優勢。更有一節,秋冬常北風。金人引弓射箭,可得天時。我軍逆風放箭,同是開重弓,射程相去甚遠。我方很是吃虧。三橫弟,你生性聰穎,能否發明一種硬弓,常人可開,又能逆風射遠,解我三軍之憂?”嶽帥道。
“師兄既然吩咐,小弟自當全力爲之。可不定能成呀。”三橫爲人比較謹慎,不願意把大話說在前邊。其實,改良硬弓,談何容易,他也隐隐感到事情的壓力。
“成與不成,我自領全軍将士爲你們乞福。爾放手去幹便是。另有一節,大宋軍事管制頗嚴,任何人沒有官文不可大規模量産兵器。我有一好友,姓沈名文,官拜兵部郎中,專司後勤供給。我即着人與之聯系。盡快拿下批文。”嶽飛又對三橫說:
“對了,沈文祖父乃大儒沈括,便是《夢溪筆談》的著者。你我在華山都曾習過此部巨著。受益良多。這沈文也如乃祖,是個鑽研之人。于軍工兵械,多有造詣。你們二人相見,務必多親多近!”
“太好了,求之不得。”三橫道。
“那你就回西坪等候,不日沈郎中會執批文見你。”
“好,嶽大哥,你我就此别過!”
三橫帶了一壺軍中常用雕翎箭,打道回府。二話不說,先開始試做硬弓。
試來試去,弓是越做越硬。最後連他自己一人之力也無法連開了。但是出箭頂多遠了不過數十步而已。三橫方知道當時誇下海口,可接的又是幹不了的活。他成天擺弄弓羽箭矢,整過來整過去,愈發沒了信心。
想當初,下山出世之時,何等信心滿滿?要爲嶽飛分憂解難,要爲國家出力建功,等等等等。到如今,刀,刀打不成。箭,箭做不出。看來實在是高估了自己的能耐。難道,難道我三橫真的是一眼高手低的三腳貓?
日複一日,翻來複去,終不得解。月複一月,試了又試,總無所成。列位看官,我等後世諸君,文有歐氏幾何、牛頓力學、運算微積,武有車鉗銑刨,鑄冶鍛焊,再加上高速電腦,數值模拟,但要設計發明個什麽,也是實屬不易。就不知諸君對我等先祖如王三橫者當時的煩惱,能否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