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大家你我看看你,人們心裏并不好受。尤其是三橫,的确堵的慌。覺得對不起師兄,又對不起師父,還對不起大夥兒。這也不能怪伯母和陽泉。還不能再加班幹他的刀具了。你說他窩囊不窩囊?
要說錢,三橫還真沒有。當鼓風的夥計,沒有什麽高工資。自然也給不了大家。就這麽講吧,他那點薪饷,連給大家買晚飯的錢都不夠。都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他三橫缺的,可不是一分二分的了。
晚上,皎潔卻又慘白的月光從窗棱縫中擠進來。照在三橫滿是愁容的臉上。躺床上,他越想越不來勁兒。翻來複去實在睡不着。想來想去,還是首先得把樣品刀打出來。這一來還真得出錢。又沒有,怎麽辦呢?
後來陳大出主意說你武把式不錯,不如集日那天去打場子。說不定比鐵匠能掙錢。這是個辦法,一不做二不休,三橫打定主意去四十裏外的柳林鎮打場子。那是個宋遼金夏四不管的鎮子。各方力量都不願意冒然發生沖突,因此集上雜人很多。南來北往,有錢的主兒也不少。再說了,西夏兵走的時候,套了車卻留下了兩匹馬呢。三橫等于說是赢了争鬥。馬呢,不言自明,歸他用用總還可以的。
于是他騎馬去柳林鎮。開始打場子,自然有人不服。不過還就沒人能跟他比。幾個集趕下來,還真掙了點銀子。每次先打一通鑼,然後開練。回回收式時,鑼裏頭總能有幾個子兒。雖然開全工資怎麽也不夠,請大家喝個酒吧總可以了,但三橫老想着多掙兩個,以後好加班用。
三個月一眨眼過去了。三橫算是正式掌了鉗。可那又怎樣?連樣品刀還都沒打出來。别說量産了。晚上還是加不了班。所以那天又一次開集,三橫一早就到了。這時,冬天已經過去,天氣已經開始漸漸轉暖。三橫先是跟個浪蕩公子練個摔跤,掙了幾個錢。然後出了點汗,索性脫個光闆背梁,把個鑼敲得“堂堂”響,口中學着江湖人士的話:
“諸位三老四少,在下初來,借貴方一塊寶地,給老少爺們兒找個樂兒瞧。不過是些三腳貓,四面鬥兒的功夫。列位别見笑。就請有錢的幫個錢場,沒錢的出個人場。”
一通鑼敲過,他立地先走了一趟長拳。接着又耍了一輪旋風腿。邊上人是叫好的多,扔錢的少。三橫吃一口幹餅子,喝一口涼水,望望鑼底,心想,三橫呀三橫呀,你眼下還真就是個三腳貓了。
話說他舞紮了幾遍,掙了些散碎銀子,正思想着拿錢往鐵匠營返。霍然見鑼上放了一錠銀子。哎呀誰出手這麽大方?三橫趕緊謝場子。沒人答理。隻見不遠有人頭也不回緊走。三橫想,這是什麽人?忙收了場,策馬直追,怎麽也得謝謝人家,這也是江湖上的規矩。去了半裏路,已經是快出柳林鎮了。一拐彎,突然見一人哨人簇着一個将軍模樣的,大刺刺坐在那兒,沖自己點頭。這人在此三不管的地界,竟然穿了铠甲,十足的神氣,滿臉的大胡子,八面的威風。三橫一見,立馬頭就大了。原來眼前不是别個,正是那日的西夏将軍。
書中暗表,這西夏将軍可是有些來頭。此乃西夏皇帝瀝乾順之女,當今的二公主,名喚瀝重的。她有一雙胞胎姐姐,雖說兩人長得一模一樣,可從小父皇培養她們一文一武。姐妹後來就不合。姐姐瀝雙看不上打打殺殺的假小子。可瀝重也看不上她姐姐的各種作爲,越長大越說不到一塊兒。瀝重往往帶了部隊或者親信随從到處走,就是不待在夏京她自己府上,不想看見她姐。
此種皇室之争其實與外部勢力關系千絲萬縷,背後牽涉了回鹘、金、遼,最後幾乎成了生死搏鬥,這當然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