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橫在橋上被人砍了一記,哪知道這是詐敗。他早讀兵書,通覽戰策,見不寬的橋面,竟有一十六人來圍,其中一半卻不帶兵器,知道是“天羅地網”之陣,暗自作了準備。眼見得兵刃來襲,肩膀一沉,一招“鐵樹開花”,隻叫衣衫劃個大口子,趁大家勝利沖昏頭腦,竟然舉刀就砍橋上鐵鏈。這是座鐵鏈懸索橋,大半橋身爲兩條鐵鏈所支。金兵頭領南征北戰,當然知道鐵索一斷,連人帶橋就要掉入河中。金人不會水,那可不得了。可世上什麽刀能斷鐵索?
軍頭可是錯了。三橫的蘸碼刀得周侗真傳,削鐵如泥。這一刀下去,‘轟隆’一聲,大橋墜河,橋上金人帶三橫,傾刻嗆入滾滾浪中。
再說西夏耶律真早被金人擊傷,沒能上橋,坐在岸旁,把這一切看個正着。正可惜王三橫淹水,卻見他渾身泥漿,連滾帶爬上了對岸,此時天色已晚,眼看着他泥了巴叽地沒入夜色。
三橫沒走多遠,卻見有人接應。天下鐵匠,最講義氣。本來這些人互不相識,可以各奔東西。但見三橫以一敵十,先擋斷牆豁口,後攔懸索吊橋。一個人渾身是鐵,能碾幾根釘?就怕他吃虧受傷。故惦記着三橫,能跑也不跑都前來接應。
三橫見大家都好,很是高興,一身疲勞傾刻化爲烏有。又得知鐵匠們人是跑了,急切間銀子卻還沒拿。人們差點把命搭上,不就是爲幾兩銀子嘛。三橫二話不說,要遊回去取錢,誰勸也不聽。其實不光是銀子,還有一層。三橫的行李騾子還在店中。騾子也罷了,行李中有他心愛的一本書,叫作《夢溪筆談》,可不能就這麽丢了。鐵匠們隻好等在黑暗中。是左等不來右等還不來。有道是趁熱才能打鐵,當鐵匠的,全是急脾氣。三橫可把大家急壞了。
人哪去了?原來他發現,受傷的夏兵連同那個耶律,都被金人抓獲,關在店中。三橫想,這夥人雖然出壞在先,畢竟救人于後。不少人被抓,倒是爲了保護大宋的鐵匠。那我就不能丢下不管。他白天打鬥殺了人,想想肝顫,就不打算再殺,隻好等到二更,才趁金人不備,把他們治住,救出夏兵。
耶律道謝,三橫卻說:“鐵匠們雖走了,可每人兩吊錢還在你那兒。答應聘不聘都給錢,不是騙人的吧。”
“給,給。”
“還有我一百五十兩銀子。不是我沒教,是你手下先攪了局。”
“行,一百五十兩。”
“咱也不是不講理。我教倒也沒教成,這麽着,咱們半兒劈,你給七十五兩。”
“行吧,你就爲這些事救我們?”
“我來救人,是想着你等改天能把作戰而亡的埋了。能行不?”
“當然,天一亮,我們頭領就到,大夏作戰,從來厚待死者。”
“這麽說你們頭倒像有三分人性。可你們幹人事嗎?上梁不正下梁歪!看來你的頭也不是好鳥。”
“王鐵匠你救了我等,本應答謝,就是不準你污蔑我們瀝将軍!”耶律橫道。
三橫心想,這耶律整個一犟驢,你們頭關我毛事?“哎,你看見我行李了嗎?裏頭有本書。”他岔開話題。
“沒有!”耶律恨恨地說。其實那書真在他手裏,隻因那瀝将軍喜愛中原文化,這書看着不一般,想獻上去立個小功。
“行了,行了,回頭跟你們裏将軍外将軍說,來中原不得造孽。”
“......”耶律不答,心說了,我也得敢啊。
三橫行李丢了,四下尋不到,隻得背了錢牽上騾子回來見衆人。
鐵匠們有緻謝的又有數落的。三橫緊張了一天大半夜,此時才松下來,同衆人分銀子時,心氣就洩了。那受傷的鐵匠姓戴名德,此時行動不便,由老婆扶着,坐在地上,手中卻拿了半把鉗子以防身。三橫去送他們那份錢。戴鐵匠通名報姓,感謝恩公不提。三橫突然看到自己救人打出去的半拉鉗子,他猛地想到另外半把,心中一震,遞錢時竟然雙手直抖,臉色慘白。
“大兄弟,這是怎麽啦?”戴鐵匠妻眼尖,怕三橫哪兒不舒服,不禁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