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聽罷,突然沉下臉來。我的心也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馮雨嘉這樣當衆駁斥太後的顔面,實在是太不知輕重了。
沉默如潮汐在殿中恣意蔓延,而憤怒的火苗則以燎原之勢迅速蹿騰直上。錦樂靈機一動,走到太後跟前,笑盈盈道:“母後,您方才可說錯話了,哪怕您真的想賞一個貴嫔之位給安婕妤,也不必把話說得這麽明白呀,您說是不是?”
太後回過頭去看着錦樂,心氣頗爲不順,冷聲道:“這麽說來哀家這個貴嫔之位還賞錯了不成?”
錦樂順勢将手搭在太後肩上,坐在她身旁,嘟囔起豐潤的朱唇:“兒臣好心好意爲您解圍,哪有說您賞錯了,真真是冤枉死了。”
她清亮如水的目光在我們身上迅速掃了一圈,道:“您要不信就問問皇嫂和兩位婕妤小主,問她們兒臣哪句話說您賞錯了。”
太後見她這副讨人疼的模樣,心情很快緩和了許多,微微一笑道:“既然不是賞錯了,那你是什麽意思?”
錦樂看了看半倚在榻上,垂眸一言不發的馮雨嘉,又轉眼繼續望着太後,娓娓道來:“母後,兒臣的意思是您别看安婕妤現在情緒低落,其實她心底跟明鏡兒似的,您要是把所有意思都挑明了,那她哪兒來餘地思考呢?”
馮雨嘉反應極快,擡起頭來接着道:“長公主殿下真是折煞妾了,方才是妾失禮冒犯了太後,妾有罪,鬥膽請求太後恕罪!”
縱然太後的面色已經和藹如初,她還是從鼻中發出了一聲冷哼:“無論在太祖爺的後宮、先帝的後宮、還是如今皇帝的後宮,哀家都是頭一次見到你這樣直言不諱的人,可惜你有膽子卻沒膽識,否則剛才爲何惹哀家生氣。”
她微咬朱唇,略顯猶疑,道:“太後容禀,妾方才真是不得已而爲之。自今年三月以來,到現如今六月下旬,妾從區區一個寶林一路晉升至婕妤,還破例得到了封号,這已經榮寵至極了。俗話說集寵于一身亦是集怨于一身,妾不想再因爲貴嫔之位而成爲那個衆矢之的人。”
她轉而擡頭,以渴盼的眼神望着太後,字字懇切:“太後,您收回成命就是對妾最好的安慰。妾也不求什麽貴嫔之位了,畢竟水滿則溢,月滿則虧,留點遺憾就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不然太過圓滿容易招來禍患。”
猶如被銀針輕輕一紮,她秀氣的長眉霎時縮成兩條彎彎曲曲的線條,好似水中遊蕩的水草,連命運亦不能自已,隻能随波逐流,時起時落,稍有不慎就會被人連根拔起,枯萎至死。
“就像妾這次一樣,太後……妾是真的害怕了,往日妾嚣張跋扈,得理不饒人,妾知道,背地裏恨妾的人一定不少,所以才……”她再度落下兩行清淚,“妾以後一定收斂性子,再不敢如此了……”
見她如此動情,我的心不由稍被觸動。如她自己所言,以前的她得理不饒人,遇見誰與她意見不合,都會直面回擊,惡語相向,所以宮裏讨厭她的人的确不在少數,隻不過都不願或者不敢表現出來。
而如今她說要改變這樣的性子,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做得到麽?
馮雨嘉也是個戲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