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颔首,搭上宛清細嫩的柔荑,款步走向絲柔閣。
我屏退了守在門口的宮人,閣内靜谧無聲,輕紗珠華幔帳死氣沉沉地垂在镂刻海棠花五福地磚上,搖曳的燭光将閣内氣氛烘得隐秘而昏慘,好在玉露焚了一鼎清新柔和的梨花香,沖淡了空氣裏悶人的血腥味,春風一送,已溫暖如常。
玉露原本跪在馮雨嘉榻前精心伺候,聽見我們輕微的腳步聲,趕緊放下手中的藥碗,回身行禮道:“殿下萬福金安!明懿娘娘長樂未央!”
躺在榻上的馮雨嘉也擡起頭,剛要起身行禮,祁抒意快步上前,一把壓住她圓潤豐滿的肩膀,柔聲道:“安婕妤免禮,你剛剛保住孩子,這些虛禮就不必了。”
馮雨嘉一頭霧水:“安婕妤?娘娘說的……是妾嗎?”
祁抒意沿着床榻徐徐落座,掩唇一笑:“怎麽,這兒還有旁人?不是你會是誰呢?”
我朝宮洛使了個眼色,她會意道:“正是婕妤小主您,陛下已經賜‘安’爲您的封号,讓您安心養胎。小主今晚保住了腹中龍嗣,理應受到此番嘉獎。”
“這是……這是真的麽?”馮雨嘉眼中漾起泛泛秋波,“我真的被晉爲婕妤了?還賜了封号?我還以爲隻有昭婕妤能享此殊榮呢。”
一行清淚順着她的眼角緩緩淌下。她頗難爲情,趕忙輕輕拭掉,擡頭掃一眼衆人,眼中隐隐流出一絲失望的神色:“陛下呢?還有……尤婕妤怎麽不在?”
祁抒意将她的神色盡收眼底,眸中清水流光一輪,已先于宮洛道:“尤婕妤身子不适,陛下陪她回重華宮了,說是明早再來看你。安妹妹别吃心,手心手背都是肉,陛下誰也沒偏疼呢,你隻消好好養着就是了。”
好一句手心手背都是肉,誰也沒偏疼!這分明就是挑撥離間。我恨得牙癢癢,卻被宛清一拉袖口,示意不可妄動。
果然,馮雨嘉臉上浮起陣陣失落,低聲道:“原來如此,尤婕妤素來嬌弱,聞到一點腥氣都忍不住反胃嘔吐,今晚隻怕無論如何都會十分難受吧。”
宛清與我對視一眼,微微笑道:“安姐姐,恐怕尤姐姐難受不止因爲聞到血腥之氣,還因爲今晚這件來得蹊跷之事。姐姐險些丢了孩子,她身爲母親自然深感唇亡齒寒,你覺得呢?”
她一句話點醒了馮雨嘉,我不禁深感佩服,宛清也越來越會察言觀色了。
馮雨嘉臉上的失落随即被一股莫名強大的恐懼淹沒,她捂着自己的小腹,惶惑道:“蹊跷?是啊,好端端的怎麽會有蛇?”她轉眼望着周崇光,聲音打着輕顫,“周太醫,你告訴本主,那是什麽蛇?毒蛇嗎?”
祁抒意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崇光,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卻一句話也不說。周崇光眉心一跳,拱手回道:“回小主的話,微臣從您腳踝的傷口看出并無毒牙噬咬的痕迹,因此這就是一般的蛇,并非毒蛇,微臣會根據您孕中的體質,爲您研制藥方,恢複很快且不會留下疤痕,還請小主放心。”
馮雨嘉将信将疑地松了口氣:“這樣就好,隻要你能保住本主的孩子,就算留下一點疤痕也不要緊。”
祁抒意拍拍她的肩膀,道:“妹妹安心,周太醫醫術高明,你們母子二人一定不會有事的。況且陛下已經下旨,由本宮爲你保胎,妹妹還不放心麽?”
馮雨嘉感動不已,當即就要拜倒:“多謝明懿娘娘!妾……妾自然放心,今晚也多虧娘娘當機立斷,救命之恩,妾沒齒難忘!”
祁抒意笑盈盈地扶住她的肩膀,打趣道:“本宮不過奉旨行事,真要感謝,還是感謝陛下吧。今晚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好好睡一覺,等你平安誕下皇子,榮華富貴可等着你呢。”
馮雨嘉被她說中了心事,一時滿面春風:“是娘娘,妾謹遵娘娘教誨。”
祁抒意搭着瑾瑜的手盈然起身,旖旎的裙裾散若朝霞:“夜已深,本宮與殿下就先告辭了。”她往前走一步,停在朱蓉兒身邊,“朱才人與安婕妤同住瑞祥宮,平時可要好好照顧她。”
朱蓉兒的身子輕輕一顫,忙屈膝道:“是,妾定會好好照拂安婕妤。”
我和祁抒意一前一後走出絲柔閣,她伴在我身側,轉了轉水蔥指上镂金絲琺琅護甲,盈盈道:“殿下,嫔妾覺得這宮裏的蛇蟲鼠蟻太多了,是時候好好清除一下,您覺得呢?”
她的一番話頗有深意,我隻作未覺,停下腳步在她掌心寫道:“明懿夫人想怎麽除掉它們?”
她也同樣停下腳步,秀氣的眉毛輕輕一動:“擒賊先擒王,自然首先搗掉它們的巢穴,讓它們沒有安身立命之地,再做其他打算。”
我不置可否,隻看她一眼就往前走去,她突然盈盈叫住我:“殿下。”
我回首望她,隻見她臉上柔柔綻出一朵如花的嬌美笑靥,眼底亦泛起柔光:“您可願意爲了陛下付出一切?”
祁抒意爲什麽突然這麽問?大家想想喲~這可是一個巨大的伏筆!
(本章完)